第30章

藍忘機第二次收到什麼莫名出現在他桌上的小禮物，是半個月之後。

這次是在藏書閣。

他同以往一般去藏書閣謄抄古籍，竟然發現他常坐的那方案上擺著一個小木盤，裡面躺著兩個紅彤彤的李子。

這一對兒李子是被人精心挑選過的，色澤紅潤，飽滿極了，陽光穿透而過，似兩顆剔透的紅寶石，果皮上結著白霧，掛著水珠——原是用冰鎮著的。

藍家人不可能送果子進來給他，藏書閣禁止食物入內，唯恐一個不小心弄到了書籍上去。

藍忘機小心翼翼地端起那個盤子，沒忍住從藏書閣的窗戶望出去，並沒有瞧見什麼特別的人，只見到幾個雲夢江氏的小少年從已經快要看不見的拐彎處打鬧著過去了。

藍忘機端著盤子回到了靜室，將它們放在了書桌上，猶豫了片刻，正要回藏書閣去，出了門忽然拐了個大彎，向另一個地方走去了。

「是二公子啊，何事？」

「師兄…」藍忘機行了一禮，猶豫了片刻，開口道，「雲深…近日可否採買過李子？」

藍家師兄聞言皺了皺眉頭，不知道他為什麼要問這個，細細思索了一瞬道，「沒有。」

藍忘機點點頭，再次行禮，準備離開，忽聽師兄突然話鋒一轉，又開口了。

「不過…我聽聞昨日雲夢的二位公子從山下回來之後倒是帶了些當下新鮮的果子回來給江氏子弟，不知道有沒有李子…二公子可是想吃李子了？我們今日便可下山採買。「

「師兄不必勞煩。」藍忘機道過謝，匆匆出了門，一不留神被門檻絆了一下，心間茫然，有什麼東西砰砰作響，在胸膛里跳動著要破繭而出，可是他不敢妄下定論。

他只覺得自己吊著一顆心在山澗邊緣行走，一側是萬丈紅塵，一側是萬丈深淵，除了保持平衡，哪側都不敢隨意看過去，腳下都發軟了。

誰知他沒走出去多遠，竟然正面撞見了眉開眼笑看著他的魏無羨，那人坐在迴廊邊兒上，手裡牽著一隻風箏，另一隻手正在一下一下地拽著風箏線。

藍忘機的心臟八成是停了一瞬。

「藍二公子…這麼匆匆忙忙地要去哪裡啊，可真是一點兒都不雅正。雲深不知處禁止疾行！」

「你…」藍忘機耳朵里的血液咕咕作響，險些就脫口而出一個不知死活的問題了，可是最後還是緊緊咬住牙，雙拳緊握，勒住了馬。

是心猿意馬。

魏無羨看著他這樣，似有些震驚，笑容收了收，微微瞪大了眼睛，手足無措地望向他，站起身來，握著線軸的手不自覺地垂了下來。

「藍湛…你怎麼了？」魏無羨小心翼翼地出聲試探道。

藍忘機看著他這一臉無措又無辜迷茫的表情，一下子回過神來了，在他眼裡魏無羨這明明就是一副不知情，正在納悶他怎麼表現如此怪異的樣子。

是啊，魏無羨這樣風也似的人，怎麼可能會花小心思，送東西給他呢？反之自觀，到底是誰在惦記著誰？

藍忘機臉上的表情崩了一瞬，眉尖抖了一下，一時也說不上來自己心裡究竟是個什麼滋味，倒是好好正視了一番心底里那隱隱泛濫的失落之意——他究竟是為什麼盼著那個人是魏無羨呢？

想通了，他一刻也沒法繼續佇立在原地了。

「藍湛，你臉色怎麼這麼不好…哎，你怎麼回事藍湛？哎，你跑什麼，哎你別跑啊藍湛…!」

魏無羨愣在了原地，看著藍忘機落荒而逃的白色身影，覺得自己被劈頭蓋臉地澆了一盆冷水。

他這半個月以來，一直好好表現，沒有違反家規，沒有惹藍老頭生氣，積極又上進，就希望藍忘機對他的印象能有所改觀。他痛定思痛，就差穿回到半年前把自己所有惹藍忘機生氣的所作所為都給改一遍了。半個月的輾轉反側，寤寐思服，他最後實在沒忍住，故意安排了這一出，試探試探藍忘機對他的態度。

誰知…藍忘機竟然是這個反應，唯恐避之不及。

怎麼還帶撒腿就跑的？

他魏無羨真有這麼差勁嗎？

魏無羨那顆萬花叢中過，無比驕傲的少男之心受到了深深的傷害，破天荒地感受到了一絲青澀的痛意。

「哎，哎，魏無羨，」江澄悄聲壓著嗓子，一隻手偷偷在身側揮了揮，道，「這邊這邊…站過來點兒…！沒看見那邊站著誰嗎…」

可是江澄的話還沒說完，抬頭就看到了一張宛若春風的笑臉。

「江公子，你就同金公子他們二人一組吧。」藍曦臣微笑著道。

「是，澤蕪君。」江澄輕輕嘆了一口氣，心道魏無羨自求多福吧，向藍曦臣行了一禮。

今日是由藍曦臣帶著他們出門來金家的圍獵場歷練，三人一組，從隊伍打頭開始分組。平日里最喜歡站在隊伍前頭的魏無羨今日不知怎麼無聲無息地落到了隊伍後頭，江澄故意放慢了腳步趁著藍曦臣不注意，一個勁往後退想要去解救離藍忘機越來越近的魏無羨，可是對方偏偏神遊天外一般，慢慢地就落到隊伍後頭，跟藍忘機站得很近的地方去了。

「人數不夠了…「藍曦臣分到最後略略一皺眉，看了隊伍最後的那兩個人一眼，微微一笑道，「那魏公子，你就同忘機一組吧，若遇到難纏的邪祟，喚我便可。」

「哦哦哦好。」魏無羨有些尷尬地支吾道，不知道自從上次那件事後，會不會在藍忘機面前表現得太明顯了，可他一天都不能再等下去了。

他昨天晚上給自己下了決心，這樣小女兒般扭扭捏捏患得患失的日子，他是真的過不下去了。

他要表白。

藍忘機淡色的眸光悄悄掃過魏無羨的後背，垂下眼睫，沒有說話。

藍曦臣又是微微一笑，示意他們所有人都可以出發了。

一瞬間數道仙劍劍光出鞘，少年們各自選了方向御劍入山，偏偏魏無羨和藍忘機一步一個腳印地往山裡走。

晨間的陽光透過錯密複雜的樹葉，在他們二人身上落下斑駁陽光，暖暖地撫上他們的後頸。

魏無羨握著隨便的手心裡都是汗，劍鞘在他掌心微微打滑，魏無羨偷偷側過目光看了一眼身邊的藍忘機，對方目光低垂，神情似有些沉重，或有心事的樣子。

魏無羨苦惱地收回了目光…

就算藍忘機不接受，要死也得痛痛快快地死。

可是這樣一想，他心裡又嗚嗷喊叫了起來。

待藍忘機拒絕了他…他保不齊能不能忍住不去抱住人家的腿撒潑打滾。

「藍二公子，沒有興趣，也是可以慢慢培養的嘛！」腦海中的他一臉凄慘，梨花帶雨。

他腦海里的藍忘機居高臨下地看著他，一臉面無表情，冷冰冰地同他道，「培養不來。」

藍啟仁在一旁捋著鬍子，臉上寫著「癩蛤蟆想吃天鵝肉」幾個大字。

魏無羨心灰意冷，道了一句君若無情我便休，縱身一躍，見狀，藍忘機大驚失色，「魏嬰！」

…

啊，不是，那是話本子。

「魏嬰。」

藍忘機的聲音從他身側傳來，一下子把魏無羨從腦中小劇場拉回到現實里。

「你方才…說什麼？」

「啊？」魏無羨一下子沒反應過來，反應過來想到種種可能性之後渾身冷汗直冒。

「你…」藍忘機目色沉沉地看著他，袖口處被攥出了褶皺，站住不動了。

魏無羨一愣神，思緒定了一瞬，咬咬牙一狠心，自脖頸處竄上一道熱意，緩緩開口道，「藍湛，我想跟你說…」

忽聽得什麼人喚他們。

「藍二公子，請留步！」

二人順著聲音看過去，看見了三個金家小女修。

最中間的一個仙子低著頭，望過去只看得見眉間的一點硃砂，她身旁的另外兩個仙子，一個在她身側催促她上前，另一個在一旁掩著嘴笑。

三個人好不容易磨蹭到了他們跟前，中間的仙子像是下了很大決心似的抬起頭，先看了一眼魏無羨，三人皆對他一臉欲言又止的表情。

「哦…哦哦哦！」魏無羨一下子反應過來了，人家這是不要他在場的意思。

好巧不巧，魏無羨突然聽見側面草叢裡的動靜，他抬眼看過去，看見一個一閃而過的白毛小精怪。

「藍湛…我去去就來！」魏無羨抿了抿唇道，一閃身進了草叢去抓那小精怪去了。

他拔出隨便三心二意地在灌木叢里左削右砍，故意弄得劍風和靈力刷刷作響，好讓人家知道他沒有在偷聽。

魏無羨同女孩子打得交道多了，自然而然就十分懂得女孩子心意。看這樣子…可不就是來跟藍湛表白的。

怎麼表個白還能跟別人撞了日子呢！魏無羨苦惱地想道，所謂一鼓作氣，再而衰三而竭，他剛剛好不容易鼓起勇氣，現在一下子就勢縮回了殼裡恨不得再也不出來了。

「不行！」魏無羨同自己道，隨便一劍中地，扎得小精怪發出「嗷嗚」一聲。

魏無羨趕忙上去把小精怪捉住，急得要命。

他著急，是因為他突然想到也不知藍湛有沒有被人表白過…這要是沒有被人表白過，遇上了，不好推辭，萬一順勢就答應了，豈不是…到手的藍湛被截胡了？

魏無羨急得屁股都要燒著了，一手拎著小精怪的尾巴，一手握住隨便，扭頭就往回跑，他剛跑到林子邊緣，就看到了這樣一幕：

金家仙子眼淚汪汪地看著垂目不視的藍忘機，問道，「…那敢問藍二公子，可是有了心上人？」

藍忘機面無波瀾，可神情嚴肅，片刻后緩緩答道，「…嗯。」

金家仙子擦著眼淚同藍忘機行禮，待藍忘機回禮過後，一刻不停地離開了。

「哎呀！」

魏無羨聽著這句「嗯」耳邊似是劈過了一道天雷，一時失神，手指一松，小精怪就撲到了他身上，尖尖的牙叼住了魏無羨的衣領子，開始左右撕扯，任憑魏無羨甩來甩去都不鬆口。

「魏嬰！」

一道靈力閃過，擊中了小精怪，小精怪屁股挨了一下，一下子被彈飛了出去。藍忘機拋出乾坤袋，口中快速默念了兩句咒語，小精怪就被收住了。

「魏嬰！」藍忘機連忙上前來查看魏無羨。

魏無羨灰頭土臉地爬起來，顧不上那麼多了，向前猛地伸手一抓，和藍忘機一同握住了對方的小臂。

他們兩人捉住彼此，皆神色不定，兩雙眼睛，一對兒深，一對兒淺，緊緊地盯住對方。

「魏嬰，你…」藍忘機想知道魏無羨是否受傷，誰知被他的下一句話釘在了地上。

「藍湛，你說你有心上人了？」魏無羨咬著下唇，也不知道自己臉上是個什麼嚇人的神色，額頭上還爬著冷汗，心臟在胸膛里怦怦作響，委屈得有點鼻腔發酸。

藍忘機聽他這話怔了一下，渾身都僵住了。

藍忘機下頜線條僵硬，眉尖略皺，與他對視片刻之後微微側過了目光去，抓著魏無羨小臂的那隻手指節發白。

「你，你怎麼能有喜歡的人呢…」魏無羨仿若質問一般難以置信地道，捉住藍忘機的那隻手在對方小臂上攥得更緊了。

魏無羨看著藍忘機避開他視線的樣子，心都碎成了渣渣。原來是已經有喜歡的人了，怪不得藍忘機對他唯恐避之不及。

魏無羨抽回手，拿小臂擦了擦額角的薄汗，兩邊嘴角控制不住地向下撇。他深呼吸了幾下，握緊了雙拳，決定既然如此，那他就把一腔肺腑之言吐個痛快，就此埋葬了自己這份感情還能聽個聲響，沒準藍湛還能顧著禮節隨他一同祭奠一下他的少男之心。

「藍湛，藍忘機！」他毅然決然地出聲道，緊握的雙拳微微發抖，「你聽著！」

「我…我喜歡你。」

藍忘機的呼吸滯了一拍，猛地轉過頭來，一臉不可思議地瞪大了眼睛看著他。

「心悅你。」魏無羨閉上眼睛，眼睫輕顫，臉皮都發燙了，可還是逼著自己繼續道。

「每一次看向你…你都在發光。」

「我想和這樣的你，打打鬧鬧，一輩子都一起夜獵。」

「特別喜歡你…是想帶你回蓮花塢，帶給江叔叔虞夫人，師姐還有我爹我娘看的那種喜歡。」

「是…一見到你，就想跟你談婚論嫁，帶著你在師弟和雲夢小姑娘面前炫耀的那種喜歡。喜歡到，哪怕你拒絕了我我也想繼續等…」

他的話被打斷了，因為他被猛地拉進了一個顫抖著的懷抱里。

「藍湛？」魏無羨小心翼翼地出聲道，兩隻手無力地垂在身體兩側，快被藍忘機給揉癟了。

「…不會！」藍忘機埋在他頸間悶悶出聲道，帶著熱度地吐息落在魏無羨後頸的那一小片皮膚上，帶得他渾身顫抖起來。

他下意識在他小範圍的活動空間里緊緊回抱住藍忘機。

「藍湛！」魏無羨的聲音隱隱有些激動地道，「你說…你不會拒絕我嗎？」

「嗯。」藍忘機沉沉地重複了一遍。

「那，你的心上人…是我？」

「是。」

似被一道濃稠的桂花蜜裹住了心臟，魏無羨忍不住輕輕笑起來。

他們回到集合點的時候，聶家人正跟金家人劍拔弩張，江家的人同抱著臂的江澄，也神色不好地站在周圍。

原來是因為金家人布了縛仙網，搞得其他人什麼都沒獵到。

魏無羨和藍忘機在林子邊他們看不見的地方駐足，心照不宣地都沒有邁出那一步。

魏無羨有些心癢難耐，往藍忘機那邊稍稍挪了一下，假裝背著手，探到了藍忘機的背後去捉他的手。

魏無羨的胳膊擦過藍忘機的時候他僵了一下。緊接著藍忘機就察覺到掌心傳來一絲涼意，涼涼的指尖在他的掌心裡撓了撓，一根食指勾上了他的小指頭。

魏無羨像是幹壞事得逞一般，低下頭笑了笑，也沒有側過眼去瞥藍忘機的反應，一副站得無比正直的樣子。

藍忘機也沒好意思去看他，其他幾根手指順勢滑入魏無羨的指間，讓兩人十指緊扣。

魏無羨輕笑了一聲，這回微微側過頭，正好撞進了同樣看過來的藍忘機的眸光，二人相視，藍忘機勾了勾嘴角。

魏無羨笑得更明朗了。

「魏無羨！」江澄這下看見了不遠處的魏無羨，看著這人沒讓藍忘機一劍給捅死可算是鬆了口氣。

魏無羨連忙收了手，回頭戀戀不捨地又看了藍忘機一眼，向江澄走過去了。

藍曦臣來了，看見所有人都面色鐵青，只有魏無羨和藍忘機…

怎麼說呢。

「面露喜色」。

想必是獵到了好的邪祟吧，藍曦臣想。

「哎呦！」

藍忘機剛起身，一個黑衣糰子就從他的窗口滾了進來，好巧不巧正好跌到了他的榻上。

那個糰子一抬頭，兩人青絲都散著，一看就都是剛剛起床，一個坐在榻邊，一個跪在榻上，有那麼一瞬彷彿誰也沒認出誰一般，大眼瞪小眼地看著對方。

「…」

「…」

藍忘機的耳根紅了，像是受驚了一般連忙起身退出去幾步，小腿磕到了書案上，被迫止步。

魏無羨向他綻出一個晨光熹微般的笑容。

「藍湛！早啊！」

藍忘機聽他這麼說，略略一皺眉，又退了幾步，竟然退到了屏風後面去，只露出小半張臉偷偷看他。

魏無羨：？

…

魏無羨覺得有點委屈，茫然著道，「怎麼…藍二哥哥不高興早點看見我嘛？唉，我還特意起了個大早…」

他昨天一晚上都激動得沒睡好，就盼著能早點看到藍忘機，都等不及到早課了。

「衣冠不整。」藍忘機還是那副樣子在屏風後面偷偷看著他，淡淡出聲道。

魏無羨愣了一下，繼而噗嗤一聲笑了，手裡拎著他紅色髮帶，在半空中抖了抖道，「我來找你束頭髮呀！」

藍忘機似乎有些不解，道，「為何？」

魏無羨從榻上跳下來，向他走過來，少年沒了高高束著的馬尾，彷彿一下子矮了那麼一點點，連胡天胡地的氣勢都收斂了不少。

「你梳的好看呀。」魏無羨笑得甜甜地道。

藍忘機似有些緊張地看了他幾眼，不過也沒有表示要拒絕，被魏無羨從屏風後面拽出來。魏無羨自己反客為主地一屁股坐到了鏡子前，拿起藍忘機平日里用的梳子來回看了幾遍，笑得心滿意足，反手把梳子遞給了藍忘機。

藍忘機接過梳子，被魏無羨伸到背後張開的兩隻手攏住一拉，腹部撞上了魏無羨的頭，對方舒舒服服地靠在他身上。

「別鬧。」藍忘機耳根更紅了，手伸到背後把魏無羨的手拿開，帶著點小心思有些戀戀不捨地悄悄摸索了兩下那修長的指節，這才退後一點點，開始給魏無羨梳頭髮。

魏無羨從鏡子里看著身後眉目低垂的人，全程都笑眯眯的。

藍忘機的指節帶著點溫柔的熱度，時不時蜻蜓點水般從他的頭皮上擦過，每一次輕柔的牽扯都讓魏無羨心尖發癢，彷彿藍忘機手裡牽著的不是他的頭髮，而是他一縷一縷的魂魄。他的手在腿側狠狠捏了捏自己的大腿提醒自己要冷靜，一定要冷靜，否則…

否則…其實他也不知道，但是就有那麼個「否則」在的感覺。

在梳到他的鬢角處的時候，藍忘機的動作更是添上了幾分小心翼翼的溫柔，讓魏無羨一時有點臉紅，好像自己是個什麼易碎的瓷娃娃，被人好好憐愛著。

魏無羨平日里也不束髮冠，弄不出什麼花樣，藍忘機就只好好地給他梳好了一個一絲不苟的馬尾，所以很快。

「二哥哥梳得可真好看！」魏無羨在鏡子里檢查了自己片刻，滿意極了，轉過身圈住藍忘機的腰，好好在對方懷裡蹭了一蹭，目光亮晶晶地從人家懷裡抬起，這才發現藍忘機自己還沒有梳頭髮。

「呀，藍湛藍湛，我都忘了，你來，別一會兒耽誤了早膳。」

魏無羨連忙讓開凳子，示意藍忘機坐下，兩隻眼睛一刻不離地盯著藍忘機從坐下，到拿起梳子的每一個動作。

可是藍忘機握著梳子，猶疑著片刻沒有動作，最後聲音有點發緊地開口道，「魏嬰。」

「嗯？」魏無羨連忙道，隨時準備著給藍忘機打下手。

「你…」藍忘機的耳尖紅了，憋了半晌，憋出句，「你不要盯著我…」

「為什麼？」他詫異道。

「你盯著我…我做不到。」藍忘機輕輕吐出了這麼一句，側過頭向魏無羨射來的的目光里摻上了幾分耐人尋味的熱度。

魏無羨沒忍住，噗得一聲笑了出來，上前彎腰，用兩隻胳膊圈住了藍忘機的脖子，把頭搭在了他的頸窩裡蹭了蹭。

藍忘機僵了一下。

魏無羨的雙唇離他的耳朵近在咫尺，只見他笑著一同藍忘機看向鏡子里的他倆，道，「藍二哥哥怎麼還怕羞啊…」

藍忘機低頭不語，白皙的指尖捏著梳子，微微有些用力地摩挲著。

魏無羨的臉頰貼著藍忘機的，皮貼皮肉貼肉，藍忘機的臉還是白玉一般的顏色，可是魏無羨卻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了那面上燙人的熱度。

「藍湛…那我們以後多梳幾次就不羞了。」

藍忘機一怔，片刻呼吸有些倉促地道，「…嗯。」

「天天梳。」魏無羨抱緊了他繼續道。

「嗯。」藍忘機看著鏡子里的魏無羨，心跳聲在他胸膛里隆隆作響。

魏無羨輕咬了一下自己的下唇，緩緩地道，「待你加冠的時候…我也想在那裡。「

「好。」藍忘機抬起一隻手，覆上了魏無羨緊緊圈著他的小臂。

「到那時候…」魏無羨與藍忘機在鏡子中四目相接，聽著他們兩個人的心跳聲，響徹了靜室一般。

「到那時候，你來江家提親可好？」

「好。」

珠落玉盤，擲地有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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