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05 章 四十九 可怕的魔醫長老(3)
眾人又大笑了起來,樂過了后,懷珺道:「懷瓊,那你就練功去吧,我也忙我的去了。懷瑜,你自己好好轉轉,有什麼事叫我就行。」
懷瑜很親地應了,滿懷眷戀地看著他們每一個人。
懷瓊不舍地甩了兩下他的胳膊,就跑去練功了。
大家也都各自散去。
懷瑜在那每一個角落都有美好回憶的冥帝宮裡轉了一圈,最後到了蕭寒煙房中,痴痴地看了一會。
然後,他就決然轉身,堅定地向冥帝宮外走去,一步一步的,再也沒有回頭,一步一步的,伴隨著無言地心聲:
「我,懷瑜,是教主當初設立這支親侍隊時就選中的六侍之一,得教主賜『瑜』之名,自此踏入了這至高之所,近在了教主身邊;我這一生,就再也不會到別的地方去。
「我,懷瑜,迄今七年來,多蒙教主教導,深感教主高節,只恨一時失足,此身已有瑕玷;可我會以血洗污,以死明志,不負玉侍之名。
「我,懷瑜,此生至死,就只做教主的親侍。」
懷瑜徑直走出了冥帝宮——他沒有想要死在這裡地腌臢了冥帝宮,但也沒有遠離,就走到了門外的平台邊,站在了那低欄前。
他望向了長安城所在的遠方,心中喚道:「瑾哥,琨哥,我也跟你倆告別了。
「教主,我真想能再見你一面啊。」……
莫離跟著懷琪去看了一下懷瑜那住處,雖只是個暫居的地方,可懷珺也給安排得條件很好,讓莫離滿意得想挑他個毛病都挑不出來。
莫離本還要待在那裡幫著懷琪拾掇,可懷琪本是玉侍中最細緻的,此際還格外用心,都看不上他乾的活了,倒嫌他礙手礙腳的。
莫離便先回去了,想著說不定還能碰上懷瑜,再陪他去殿部報報到什麼的。
天空陰沉沉的,莫離走到冥天峰所在的那面花谷時,下意識便朝冥天峰望去,卻見就在他們冥帝宮前的那個台欄邊,站著一條小小的身影,雖然這距離還遠得以他的目力都看不確切,可那條熟悉的身形,那襲玉色的衣服,那個位置,都讓他認定那正是懷瑜。
莫離邊走邊望,會心一笑:「這懷瑜,又在那處留戀感懷著呢。」可是,他渾身卻緩緩漫起了一股寒意,他自己也不知為什麼,可他就是感到了一種莫名的恐慌……
懷瑜展開了雙臂,望著下面那廣麗的花谷,那教主為他們艱辛打造出的美好的大家園——
莫離乍然飛奔了起來,沒命地向前跑著、掠著,用盡了畢生的功力,心中急亂吶喊:「珺哥!冬子!你們都在哪兒啊?!」——
懷瑜奮力地向外一撲,投向了那美好的大家園,投向了它的懷抱——
就在那一瞬間,莫離還在使勁地告訴自己:「沒事的沒事的!懷瑜的輕功很好的……」
可是那個輕功很好的孩子,死志就是那麼堅決的,堅決到連求生的本能都克制住了的,沒有發出半點掙扎,徑直從那陡山上急墜了下來!僅是轉瞬功夫,那條親熟得可怕的身軀,就從已是拚命趕來的他眼前墜落了!那麼快,那麼近地墜落了!砰地一聲砸在了地上,簡直似地動山搖,震塌萬物!
莫離竟然一下就停住了,不只是腳步,動作,還有呼吸,心跳,血流,思維,全都似停住了!
他獃獃地望著前面地上——那條玉色制服包裹著的,還不到十五歲的小小身軀,就像一攤爛泥般軟趴著,四肢都以一種極不合理的角度扭曲著,鮮紅的血,還有一種他從沒見過的白色腦漿,詭異恐怖地糊了一地。
那顆他不知撫摸過多少次的,無比心疼可愛的小腦袋,砸爛了!稀巴爛!
莫離當然沒見過自己前世摔死時的樣子,可他覺得自己就是這個樣子!但是懷瑜這樣比他自己這樣還要可怕萬倍!他寧可自己再這樣肝腦塗地一回,百回,也不要懷瑜這樣!
懷瑜還是個孩子,是個比他明朗陽光多了的好孩子,比他更該好好地活著!
周圍已有很多人驚奔了上來,可莫離什麼都不知道,他陡然嚎叫了起來,像一隻野獸般嚎叫了起來,又凄厲又怪異地嚎叫著!瘮人得要命!
賤奴霍然躍來,強行把他拉進了懷中,埋住了他的臉,不讓他再看那幕慘狀。莫離還是什麼也不知道,只知道嚎叫,根本沒法停下來!嚎得都聲嘶力竭、氣斷血虧了,才猛然兩眼一翻,厥了過去……
此後連日,幽冥谷中就像掀起了千層浪潮,一件接一件的大新聞轟傳全教——懷瑜自盡了;花親隨得失心瘋了;就連太子都跟著湊起了熱鬧,格外強健的他居然也生病了!這一個個還全是教主的近人,簡直就像聯合催命來的,都不讓他們教主活了!
而懷瑜再怎麼著也是人死燈滅地只能入土為安了,太子再怎麼著也只是小病,只有花親隨,是不死不活、沒完沒了地折騰著,把冥帝宮內外鬧了個人仰馬翻、不可開交——
莫離起初是精神錯亂,滿嘴胡話,連人都不認識了,只記得念叨懷瑜,一會哭一會笑的。
後來他又發起瘋來,尋刀覓劍地直嚷著要殺人,要殺龍子!
當日蕭寒煙去看望他時,他又要殺蕭寒煙,自是被日夜輪流照看他的一干人連抓帶哄地制住了后,他又冷不丁撲在了坐在他床邊的蕭寒煙身上,一口咬住了蕭寒煙的肩膀。而蕭寒煙居然不躲不抗,也不讓別人管,就抱著他任他咬著,最終都被他生生咬下了一塊肉來。
直至最近兩日,莫離又陷入了昏迷,徹底不省人事。
這一連數日,賤奴、分輝和眾玉侍全是一樣,在既悲悼懷瑜又憂怛教主的情況下,還要衣不解帶、憂心如焚地照顧莫離,真真是身心俱疲,焦頭爛額。
這幾日鬼醫姜祛也帶著三個徒弟幾乎就住在冥帝宮裡,盡心竭力地為莫離醫治,可都收效甚微。
分輝自知師父也不擅治這種精神方面的疾病,不會有比鬼醫更好的法子,再說治任何難病也都是要見到病人的,光聽描述哪能醫治。但她還是用通音術聯絡過師父,果然,夏碧血也無良法。
到了今日,莫離已是氣息奄奄,凶多吉少。
就在這日下午,冥帝宮中舉行了一次關於莫離的鄭重會談。
與會的主要人物就是姜祛和蕭寒煙,再就是一直關切著蕭寒煙的任不羈,蕭寒煙的另一個死忠殿主白勇也巴巴攆來參加了。分輝、賤奴和幾名玉侍也都湊到那堂中一角旁聽著。
姜祛微晃著白髮蒼蒼的腦袋,就像個老學究般嚴肅認真地講述著莫離的病情。
蕭寒煙高坐在堂上,這幾日幾乎就沒休息過的他,臉色已有些難免的憔悴,神情則比平常還要堅強冷酷。
在場的這些人都心知肚明,懷瑜之死和這一連串事故,對於教主而言也是一場大禍,雖然他們的教主就是把什麼事都能扛下來的,可是他的心也受到了經年未有的重創,一直都在生痛,都在流血!
姜祛卻毫不委婉地講述著,又直言道:「教主,花親隨應是目睹了懷瑜之死而遭受了太大的刺激,所以一病至此,而且我看他自己似也不願醒來。總之再這樣下去,他別說精神復原了,連性命都難保。」
蕭寒煙邊聽邊想,他的懷瑜死了,再也無法挽回了,現在莫離又成了這樣……他把莫離巴巴地從王府帶出來,又非要從華飄羽「手裡搶過來」,結果就是讓他變成了個瘋傻之人,還再一次地走上了絕路。
姜祛又說了兩句后,蕭寒煙淡淡道:「姜伯,我這些天也很累了,沒心思聽你講那麼多,你就給我一個話,他還有沒有得治了?」
姜祛答道:「老朽無能。」
蕭寒煙竟然笑了,「罷了。既已不治,你們也就不必再辛苦了,都散了吧。」
任不羈看著他那副樣子,一陣心疼和情急,對姜祛嚷了起來:「嗨鬼醫,你如今都是哪門子的神醫啊?!那些弊病你治不了,現在又連這麼個病也治不了,那你還能幹啥?」
姜祛古井無波,仍一本正經道:「這種精神疾病歷來都是醫界的難題,而且花親隨的情況還很複雜……」
任不羈一連揮手道:「得得得,我也聽不懂你說的那些!老薑頭,我只問你一句,當真是一點辦法都沒有了嗎?!」
姜祛那雙死魚眼驀然盯住了他,直勾勾道:「這可是你逼我說的,你可別後悔。法子還是有一個的,但這法子你任老二就是第一個不依的……」
任不羈當下就後悔了:「那你就趕緊打住!肯定不是讓我家煙兒上刀山就是讓我家煙兒下火海的,准沒好事!行了你就當我沒問!」
當然,他這也就是耍耍嘴皮罷了,誰都明白姜祛既已把有法子的話都說出來了,蕭寒煙還怎麼可能讓他打住呢?
蕭寒煙也不催促,就無聲地注視著姜祛。
姜祛便嘆了口氣,有些沉重地吐出了四字:「去迷霧林。」
此言一出,任不羈差點沒跳起來,怒道:「嘿你個老混蛋!我怎麼還沒想到這上呢?你他媽的找死呢是吧!」又對堂上吼道:「寒煙,不行!絕對不行!」
可那兩人都不希得理他了,蕭寒煙只看著姜祛,那雙連日都如籠著一層薄霧般毫無生氣的眼,此時卻透出了一絲光采來:「他能治?」
姜祛點頭道:「魔醫當年所學雖大多是邪術,可他也正擅長治這種失魂之症。我和他曾經一起鑽研過醫學,對他還是很了解的。」
蕭寒煙那已有些蒼白的唇,浮起了一縷欣慰的笑意:「姜伯,大恩不言謝,你這個情我記下了。」
姜祛正色道:「教主,你若這樣說,那老朽欠你的恩情可就多了。」
蕭寒煙便沒再說什麼。
姜祛接著道:「教主,雖然花親隨還有這一法能治也算是大幸,但這對於你,也可謂又是一場大禍啊。」
蕭寒煙道:「那就是我自己的事了,不勞姜伯再費心。」
姜祛便沉重地點了下頭,再無一言。
任不羈直直盯著蕭寒煙,異常凝重、一字一頓道:「教主,你絕對不能去找那個大變態。」
蕭寒煙嗔了他一眼,忽然一望堂下道:「分輝,你先回去休息吧。」
分輝正緊張地關注著他們,聞言不由一愣,雖很不願離去,卻一點也沒有逆他地告退了。
白勇今年才二十四歲,對魔醫巫噩所知有限,早都疑惑了起來,此時便道:「教主,可我記得巫長老和你師父不是老對頭嗎,他也是因此早就退了任,隱居到那西谷的迷霧林去都已十多年了,從來都不管外事,更不會給人治病。他又豈肯為你給人治病呢?」
蕭寒煙道:「不管是什麼樣的人,只要給出足夠讓他心動的代價就行了。」
白勇猶道:「可那老魔頭又不愛財又不好色的,平生就只喜歡研究些邪詭可怕的醫術,還有什麼能讓他心動的?」
蕭寒煙沒有再回答。
任不羈卻給回答了起來,怪聲怪氣道:「你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那大變態和老教主確實是死對頭,可他喜歡咱教主啊——唉喲咱教主就是招人希罕的,啥人見了都愛得不行!那大變態對咱教主也是垂涎已久的,別人是求不動他給治病,可咱教主能啊,他都巴不得咱教主有求於他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