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0 章 十九 逼供(2)
張綸眼看定王意猶未盡,終於勸上來了:「唉呦我的王爺,今個就先到這兒吧。他縱再是個一等高手,那也就是承受力比別人強些,所受的痛苦和損傷可一點都不少的。這麼緊著上刑,是個凡胎肉*體都消受不起,這若真就給打死在堂上了也不好交代吧?」
江冠雄一瞪眼道:「當然不能叫他死嘍!他也沒那麼容易死的,本王心裡有數!」
張綸忙給宋鏞使了個眼色,宋鏞便道:「王爺啊,這後面還有得是時間,何必非急在這一時呢?下官們也得有空理一理新的案情,才能為王爺你有個好計較啊。」
江冠雄便也就聽勸了,張綸趕緊就命把人押回大牢,江冠雄還嚷嚷著補充:「叫獄醫給他趕緊治、好好治!本王還急著等他再過堂呢!」
張綸就像哄孩子般的一迭聲應了:「是是是,一定好好治!王爺,這也折騰了大半天了,你就先回去休息休息吧。」
無名則眼睜睜看著,兩名悍役架起了已被解下的華飄羽,粗暴地向外拖去,而華飄羽的腿一被拖動,他縱在昏厥中也露出了痛苦的表情,那雙已不成樣子的腿在地上留下了兩道長長的血痕……
「怎麼了無名,你很難受啊?」
冷不防,江冠雄的聲音就在他耳邊響了起來。
無名猝然回神,這才驚覺王爺已到了他身旁,而他正暴露著一臉傷痛之色!無名正對著王爺那雙審視又戲弄的雄目,臉上便也沒再掩飾道:「是。何等一個英雄人物,竟被王爺摧殘成這個樣子,王爺真是蓋世豪強,心狠手辣。」
江冠雄眼中的戲弄之意盛了起來,「嚇到了么?看來這一趟確實讓你頗有心得啊。怎麼樣,受到深刻的教育了嗎?」
無名見他果然誤解了自己難受的真因,暗自鬆了口氣,清冷答道:「非常深刻。」
江冠雄「哈」的大笑了一聲,一負手揚長而去。
無名還愣了一下,才趕緊跟了上去。
………………
武靖帝今天是氣得連葯碗都砸了!好不容易定下的會審這才開了個頭,於台長和定王就一先一后地告到了他面前,個個態度強硬、勢如水火的簡直都要讓他吐血三尺了。
後來,江冠榮到底還是偏向了自己倚重又親愛的弟弟,好言安撫了於嶙石,請他就且避嫌養傷,先讓其他人審審再說。
當天晚上
御史中丞府中,難違聖命的於嶙石水米未進,憂苦鬱結。
定王府中,江冠雄點了滿滿一桌的山珍海味和瓊漿玉液,萬分舒暢地吃著,還賜無名共餐。
無名滿懷傷痛,卻還不得不坐在他身旁,就像個木頭人似的對著那一桌珍饈,直等到他發話催了,才拿起了筷子,也還是沒有動菜,只是利索如常地吃光了兩碗白飯,便又擱下筷來。
江冠雄也沒再管他,自斟自飲了一陣后,又乜眼看向了他。
無名雖沒面對著他,余光中卻也能看到他又露出了那種噁心的意色。
無名的那顆心再也不能為華飄羽顧念什麼,已全為自己緊張起來!
隨即,一隻魔爪就摸到了他的臉上。
無名渾身一綳,僵直地硬捱了一瞬后,終於還是一橫心,一把掃開了那隻手!
很是意外的,江冠雄並沒動氣,今天的他看去確實心情不錯,哈哈一笑道:「無名,本王擁有那麼多美人,還從沒一個敢違抗我的,倒叫我有些膩味了。而你,越是這樣,就讓我越想征服你,更不會放過你去啦!」
無名不無懊惱地擰起了眉,卻也別無它法。
江冠雄呷了口酒,又色迷迷道:「你可真是個天生的尤物,若單看這副相貌,哪裡像是個賤民子弟,就正該是個王子的才配。」
無名心頭一震,這才一看他,竟全忘了別的,脫口就道:「你不是叫他動用全部力量追查天遠的下落么,再加你自己那麼大的勢力,難道竟直到今天還沒有收穫?」
其實無名六年來一直都對這件關係自己出身的事極其重視,特別想知道自己的真正父母是誰,所以此時江冠雄一涉及,他就急切問了出來。可這話一出口,他也就意識到了自己的錯誤,這件事別人或許可以和江冠雄說,可對於他而言,就是個永生也不能觸碰的禁忌!
果然,江冠雄先是愣了一下,隨後就暴起了一片恨色,直如要把他活撕了一般!
無名也大大後悔了起來,這樣自討苦吃是毫無意義的。然而江冠雄那兩道凶光又收了回去,如今對他到底還是有些不同了的,哂笑了一下后,幽幽道:「寒煙也查到過不少線索,但最終都還是斷了。他說他雖然厲害,可也只是個人,不是神,要尋到一個已丟失多年,而且當初還只是個剛出生的,沒半點形貌特徵可認的孩子談何容易?確實,本王也知道,這都六年了,本王自己不也是尋不到一點蹤跡么?」
他又看向了無名,目光有些醺然道:「當年我那次遠行,本是為了追查另一件要事,哪知在過程中卻意外得知了你,正是你,本王的心頭肉,竟是個在十年前一出生就被掉了包的假貨——這真乃本王畢生之奇恥大辱!那伙該死的惡賊,真是膽大包天,也確實把本王耍了個夠慘!縱然本王權勢熏天,可要再尋到天遠也就如大海撈針一般。我那可憐的孩兒,說不定,都早已不在人世了……」
無名萬沒想到他竟會露出一種近乎凄慘的樣子,這還哪有一點像是那個驕惡狠毒的霸王,就像個痛失愛子的平常老父一般。一時之間,無名無論本是有多麼憎他怕他,也還是有些憐惻了起來……
江冠雄猛地大喝了一口酒,繼續宣洩道:「就在那一場變故前,你還是本王那個最寵愛的孩子,因為你的生母,是我唯一愛過的女人,你懂么無名?是那種真正的愛情,一個男人一生只能有一次的,最純粹最痴狂的愛情!只可惜,她已心屬他人,可也不打緊,我只要能得到她的人就夠了!本王花費了無數功夫,終於讓她自願地跟了我!
「無名,你小時候不是也問過我,為何你的兄弟們都是『涌』字輩的,只有你叫『天遠』?就是她給你取的。我當年對她無所不應,縱然她給你取了這麼個不倫不類的名,我也不但應了,還緊著說好聽呢,呵呵,在她面前,我總是有些犯傻的。後來方知,唉,她是因那頭一個和前夫所生之子的名字取自一首詞,所以才給你取了這個名兒,也是出自那首詞,都是寄託了她對那個男人的情感……」
無名震驚地睜大了雙眼,聽去自己曾經那位最溫柔最美麗的母親在跟王爺前竟然已嫁過人,而且還生過一個兒子!
江冠雄不停地笑著、說著:「真是好一個『相思似海深,舊事如天遠』啊,不過也無所謂了,自從本王知道此生已不可能得到她的心,而決定只要得到她的人的那一刻起,這一切就都已無所謂了!彼時我不但已得到了她,還得到了我們倆的兒子,還有什麼好不足的?而且這個孩子可是完全屬於我的,我對他的愛重其實已超過了他的母親!只要有了他,本王無論之前已有、之後還會有多少兒子都得靠邊站,誰也別想和他爭,我不但要讓他做世子,將來謀得大業后還要讓他做太子!」
無名再一次震驚起來,萬不料他會把謀逆這種大事就這樣毫無顧忌地說了出來,又激感於他對天遠竟懷有如此驚心動魄的感情!
江冠雄那激烈的聲色卻驀然沉落了下來,深邃地逼視著他,一字字道:「可是我這一切的深情與厚望,都在六年前,就被你,全部地毀滅了。」
無名再也顧不上別的感想,只怕他又會像六年前一樣瘋狂拿自己泄憤時,江冠雄卻豪放一笑,那些神情全部就如風吹雲散般消去了。
他慵懶地靠回了椅中道:「好了無名,今晚向你宣洩得也夠多了,本王也不想再回憶那些,影響了原本的好心情。」
無名不由鬆了口氣,只見他又志驕意滿道:「本王今天真是痛快啊!如願地抓住了那隻極難對付的鷹犬,狠狠折斷了他的翼足!」
無名眼看他邊說邊狠狠一旋手爪,再狠狠一握,真像是就抓住了那個自己現在最牽挂的人,在手裡任意搓磨著一般,心中頓又大痛起來……
這天寢時,江冠雄竟是一起召來了兩名艷妾,瘋狂地尋歡作樂了一番,卻還讓無名跪侍在床前,觀看著那些萬分私密、不堪的場景。
無名簡直沒法想像,王爺怎麼就能不知羞恥到這種地步!
這夜對於無名也不亞於一場重大的折磨,他就像被架在烈火上烤著,拋在沸水裡熬著……
這真是一個弱肉強食的世界,就因王爺是強者,便能如此摧殘他的身心,踐踏他的尊嚴!蕭大哥說得對,他就是應當自強,極力地自強……可是,他就算自強一輩子,又能強得過王爺這種人去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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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江冠雄沒能再去刑部里迫害華飄羽,因天方亮時,一道八百里加急的戰報就送進了京城……這可真是一個多事之秋,江冠榮龍顏大怒,之後就將江冠雄等內官召進了機要閣去,一番商議后,江冠雄又去了軍部布置各項措施,一連數日都在忙碌著,直到第三天下午才告一段落。
這天申時他回到府中歇了下來,無名伏侍他脫去公服,換上了家常衣服,眼看他臉色陰沉,便比平常更加謹慎地伺候著。
江冠雄方喝了會茶,江世忠就進來了,關切地探看著他。
江冠雄知道他的擔憂之心,便自己講起:「是西靡國又舉兵進犯了,可這次本是出於一場誤會,但因涌魁沒有好好交涉,態度有些強橫,以致惹得靡國大動干戈,結果他還吃了敗仗。前兒皇兄將我好一番訓斥,怪我沒有教導好涌魁呢。哼哼,本王已派了老黃為將,帶領大軍火速增援,又讓蘇文前去斡旋,如此兩面舉措,應也就能控制住局面了。」
無名在旁靜靜聽著,不由就想起了自己昔日的那位大哥涌魁來。江涌魁曾跟定王在軍中歷練多年,雖也算得一員猛將,可是性情驕縱,後來他被封為了鎮遠將軍,這兩年一直鎮守在西面邊關,主要也就是為了掙些軍功。
只聽王爺繼續說道:「若是還不行,那就只好本王親自出征了。」
江世忠真摯道:「最好不要,王爺大半輩子都操勞在疆場上了,這才歇下來幾天啊?看看今上,八成也就是往昔長年征戰落下的病根,王爺還是要注重保養才好。」
江冠雄對他親厚一笑道:「你放心,我這身子骨可好得很。」說著又恨起來道:「這個大靡,世代都為我大曄之勁敵!本王曾打退了他們無數次,他們也是無數次又捲土重來,本王真想能幹脆就滅了他的國!只恨人家也強大得很啊,本朝歷代也都是拿他們沒轍的。打仗那是花費甚巨的事,近年來皇兄一直在致力與他們修和,想讓百姓能安居樂業,可他們就是總也消停不了個多久的,這次還連累了我兒涌魁!」
江世忠輕嘆道:「二強並立,西靡歷來對我國虎視眈眈,這也是沒有辦法的事。」
江冠雄「嗯」了一聲,驀然就轉了話題:「刑部那邊的情況怎麼樣了?」
無名心頭猛猛一跳,真恨他這會子還能想起這件事來,只聽江世忠道:「也沒什麼情況。張大人他們也就是常規地審了審,王爺也知道的,那華飄羽又不可能再招得什麼。」
江冠雄面色一凶道:「那他就沒再用刑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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