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4 章 二十三 終見蕭郎(2)

第 24 章 二十三 終見蕭郎(2)

無名還認真端詳起了他的臉道:「不臟哦,真的一點也不……」卻驀想到他那張臉又是被冷汗又是被冷水的都不知洗過了多少遍,還哪會有什麼髒的?!心中頓又一陣絞痛,強撐著捏起袖子為他擦起了臉,可才擦了兩下就裝不下去了,難受地落下了手來,獃獃站著。

華飄羽一看還是沒有安慰到他,苦笑了一下,也沒再勸解他,壓聲喘息了起來,活動了一下那真已難受萬分的四肢。

無名聽到鋃鐺輕響便一個激靈,緊緊一望他那血傷遍布的身軀,目如滴血道:「華大哥,你……疼得很厲害吧?」

華飄羽倍感無奈,索性灑笑道:「你這小子還真會說話,這還用問么?我這輩子都沒嘗過這種滋味。」

無名愣了一下才回味過來,熱淚又一下就沖入了眼眶。

華飄羽猶笑道:「飛雲,你不必為我如此,你自己不也受過他偌多酷刑,都能堅忍下來,何況是我?我可是江湖第一大俠呢,無論是體力和毅力都比你強多了。」

無名的眼淚一直在眼眶裡打轉,竟還能控制得沒有流出來,卻字字如血淚凝聚道:「可你所受的迫害,也比別人都強多了,我現在真希望你不是那個大英雄,就不會招來那些惡徒如此狠重的打擊。」

華飄羽目中一現深情與內疚道:「飛雲,我現在只是後悔,當初不該那麼自信,滿以為能為你慢慢謀個周全的出路,哪知轉眼就自身難保了。我對你輕許了承諾,還說甚會做你一生的靠山,白給了你一場希望……」

無名聽得撕心裂肺,斷喝一聲:「不華大哥!你一世英雄,不會就此傾生的!我一定要救救你!」

華飄羽這下就臉色大變,異常嚴肅道:「萬萬不可,這次連於大人他們那些重臣都救不了我,更別說你了,你可千萬不能枉害了自己。你放心,我只要能活,就一定可以堅持下去,若是無幸,也是死得其所。」

無名激叫道:「我不要聽你說這些!華大哥,你……你為什麼就非要和王爺作對?為什麼就非要為太子舍了自身?!這些事原本和你又有什麼關係呢?還有什麼能比自己的命更重要呢?!」

華飄羽的聲音並不高亢,卻字字含著浩然正氣:「正義,是我們這種人的信仰,是可以用鮮血和生命去維護的,飛雲,你懂么……」

「我不懂!為什麼你說的和我以往受到的教育都不一樣!這世道不就是弱肉強食、自私自利的嗎?你、你們這種人就是傻子!」

華飄羽毫無怏意,一如當初般親柔道:「不管你怎麼說狠話,我都知道你是個本心善良的人,以後你也要自己伺機歸正,我也不期望你和我們一樣,那太危險、太辛苦了,我只期望你能做個存正的平常人,過上平靜美好的生活。」

無名的眼淚終於流了出來,泣血般道:「飄羽哥,我自己做不到那些,我需要你幫我,需要你以後也教給我那些大道理,我不要、不要你死。」

他的眼淚似一下就洞穿了華飄羽的心房,華飄羽極其痛苦地閉了下眼后,便又正視著他,一派從容道:「飛雲,正道,自古就是有無數人為之犧牲著的,也是前仆後繼著的,你不要為我難過,一定要自己堅強地活下去。」

無名淚流滿面,卻猛然想起一事,雙目一亮道:「飄羽哥,我可以想法通知給你師門!你們天道門不是武林第一名門么,一定可以救得了你的!你先逃出去躲起來,如此既可保住性命,再圖后舉,也沒失節於王爺,這不就是個兩全之策嗎?!」

華飄羽頓時緊張起來,「千萬不能將我師門捲入這等政治鬥爭中!」

他此際同無名本也講不了那麼多,可又知若不講上一些,無名必然不肯罷念,「我這次身陷此等重案,若我師門將我救走,無異於造反,勢必招來朝廷的正規圍剿。我師門是明立世間的百年大派,又無法隱匿,對上國家大軍,就算能勝也必損失慘重,以後也別想再立足於世,何況還不知有多少同門和軍兵都會葬送其中。

「飛雲,其實根本不用你去通知,此案雖未外傳,可我出了這等大事,我師門也用不了多久就會得知。所幸我也了解我師父,他雖會為我憂心如焚,卻不會為我就不顧了本門這百年基業和眾多弟子的安危。所以你斷不能再給我添亂,也不能連累了自身。」

無名真是氣苦萬分道:「飄羽哥,那你這左也不行、右也不行的,難道就讓我眼睜睜地看著你死么?你若不逃出去,即使以後皇上能辨明是非,王爺又哪會讓你等到那時?你看他對你那狠勁,只怕過不了兩天就能把你活活整死。」

華飄羽面對著他那強力硬睜著的、卻也一直在流淚的眼,萬分悲傷地嘆了口氣,凄涼又決絕地道:「雲弟,你能來這樣看我就已經夠好了,此後再也不要為我做任何事,就當什麼也沒有看見過,什麼也沒有發生過,顧好自己的生活就行了。」

無名直覺得逆心刺耳,正急欲分說,華飄羽卻忽然示給了他一個嚴禁的眼神。無名其實自己也一直在留意外面的動靜,現在也已聽到了腳步聲,暗自擦去了淚水,有些心煩地一回頭,冷冷看了過去。

卻是那頭目又親自來了,直接走向了他,不無討好道:「王爺一回府就在找你呢,說是讓你回去準備會見客人。」

無名疑惑道:「會見客人?」隨後那雙冷眼就如寒冰刷地裂開了般,他撒腿就往刑堂外奔了出去!

竟然全忘了給華飄羽一個告別的眼神。

竟然全忘了渾身上下那新舊的傷痛。

只是一往無前地奔跑,向著平生最重的那個希望奔跑!

直至回到內居發現王爺就坐在院中,他才剎住了腳步,有些忐忑地走了過去。

江冠雄徑自喝著茶,眼都不斜道:「你跑得很急啊?」

無名聽他語氣不善,沒敢接他這話頭,試探道:「王爺今個怎麼回來的這麼早?」

江冠雄道:「今天已沒什麼要緊公務了,又接到了府中報信,寒煙今日午時會來赴宴,我便回來安排了。」

無名心中方一狂喜,便聽他又冷笑道:「我剛才傳你時故意說了那麼個會客的話,你還真是敏感,一聽就知我指的是什麼,這是恨不能插對翅膀飛回來呢吧?你對本王怎麼就沒這麼急切?」

無名一陣窘迫,垂下了眼去,只沉默著。

江冠雄倒沒再刁難,聲色一正道:「你對他那般重視,想必總是要拾掇一下自己的,那就去準備吧,等到宴上我會看著適宜之時勸他見你一面。」

無名驀然朝他單膝一跪,情真意摯道:「無名多謝王爺言而有信!」

江冠雄心懷嫉意,並沒領他這個情道:「行了!」隨後卻又胸有成竹道:「無名,我現在甚需教給你個道理:往往一個人的希望太強烈,就會落得個失望。蕭寒煙向來都沒看重過誰,你又有何德何能,這都過了六年了,他若想帶你走還會等到今天?屆時你見過他后失瞭望,可別又給我鬧彆扭,就安心給我做個孌寵吧。」

無名根本不願設想那些,又沉默侍立著,沒有答話。

江冠雄也沒有多言,啜了一口茶后,漫然問道:「他怎麼樣了?」

無名愣了一下才明白過來他說的是誰,心中登又一痛,面上清冷道:「堅毅如故,當真是百折不撓。」

江冠雄輕笑了一聲,望向了遠方,就像看到那牢里去了般,「是啊,確實是個罕有英傑,既不能為我所用,就必得除去。」

無名渾身都漫起了一股寒意間,江冠雄已道:「你下去吧,只等本王傳你即可。」

無名的心登又全回到了那場會見上,五味陳雜地回了房去。

此後的時光就是度日如年,坐立不安。

他竟還重新又洗了一遍臉,梳了一遍發,差點把那早上剛換的衣服也換了一遍,只因他根本就沒幾件衣服、也找不出個更好了的才作罷。

苦苦思盼了六年,尤其是今秋,幾經生死、以身交易,才掙得可一見的人,現在已經近在咫尺了,無名自己都驚訝於自己竟還能等在房中!

可那一時一刻都如天荒地老般的漫長,他心如油煎,難耐得都已要死了時,那救命的傳喚終於來了。

無名一下就振奮了起來,趕緊朝那設宴的榮煌堂行去,一路腳步歡快,心花怒放!

多情自古空餘恨,好夢由來最易醒。只是當時何曾明白?

到了榮煌堂前時,無名不由又腳步一頓,感慨叢生——這裡正是六年前讓他創巨痛深之地,本是他一生都不願再涉足的,但是今時卻是他一心嚮往的;而且這裡也是他和蕭寒煙的初見之地,今時更是具有了非凡的意義!

無名穩定了一下跌宕的情感,大步走了進去。

江冠雄因蕭寒煙不喜熱鬧,堂中只安排了黃總管和李彪二人伺候,席上也只坐了他們主客二人。

可即使是賓朋滿座,無名也一眼就能認出那個人來。

依然是一襲華麗卻顯冷蕭的黑衣,依然是一張如月神般孤高絕美的臉,依然是浮著一縷難以捉摸的玩世笑意,依然是一身的氣質逼人、神威自流!

久別六年,故地重會,無名那萬千的情感一下就激涌了起來!

而江冠雄正在給蕭寒煙敬酒,兩個人誰都還沒有正看他一眼。

其實也很有個性的無名驚人地控制住了自己,雖已是心潮澎湃、熱血沸騰,卻沒有發出一點言表的,就靜立在席前等候著。

他目不轉睛地看著,蕭寒煙的任何動作都是異常酷美地將那杯酒一飲而盡,然後就擱杯轉視向了自己。

一雙本似對一切事物都不在乎的眼,卻當即凝起了注意之色,那略微顯出的情感竟似——驚艷!

無名卻再也顧不得別的了,激情噴薄,無數個日夜累積的深情一時全化作了一聲呼喚:「蕭大哥!」

蕭寒煙也似有些激情地一喚:「凌霄。」

凌霄???!!!無名的歡顏一下就僵住了,驚疑不定,竟都生出了猜忌,只覺蕭寒煙是將他想成了另一個人,那些感情也全是對著那另一個人的……

蕭寒煙旋即自咎般的一笑:「看我這記性,是天遠。」

無名莫名氣苦,那股猜忌之情一下就翻騰了起來,竟頗含辛諷道:「貴人多忘事么,而且這裡也早沒什麼叫天遠的人了。」

可話一脫口他也就大悔起來,自己都驚駭竟會對自己奉如神明的蕭大哥說出這樣的話!

蕭寒煙的笑意變了,又成了玩世不恭的,重新喚道:「無名。」

無名更是內疚得要死,激切道:「對不起蕭大哥!我……我終於又見到你了!」

蕭寒煙一時只是笑眼默瞅著他。

無名直覺得無所適從,竟從心底泛起了一股深深地恐懼……

可蕭寒煙隨後就招呼道:「來,無名,到我身邊來。」

無名頓時雙目一亮,大喜過望地奔了上去,又顧了眼他身邊還立著的一個自帶的小奴,正想侍立在他另一邊時,蕭寒煙卻一示意身旁的空座道:「我是叫你坐這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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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間地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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