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5 章 二十四 好夢易醒
無名又一驚喜,趕緊坐在了他身旁。現在與他如此接近,無名喜不自勝卻又萬分局促起來,竟都不敢與他對視了!正窘迫地想要找些話說時,坐在蕭寒煙另一旁的江冠雄卻又和他攀談起來,蕭寒煙便轉過了臉去。
無名雖有些沮喪,卻倒也放鬆了下來,在旁盡情地細看起了他——
蕭寒煙已近而立之年,可看去也就二十五六歲,頗顯年青,只是一直都充滿了成熟之氣。他的容貌本是極其清秀,處處精細如畫,可因他的硬錚氣質,使那容貌又顯得甚是陽剛,這兩種反差很大的品質結合在一起,竟比華飄羽那種純粹的陽剛男兒還有種攝人心魄的魅力!
他的一頭黑髮比六年前又留長了不少,兩鬢的梳了上去,在腦頂用只黑玉環紮成了一束,其餘的全自然披散著,已至腰間,渾如流瀑般的順滑亮麗。那張光溜溜的臉上容光逼人,美得簡直驚世駭俗、惑亂眾生!
無名反覆端詳著他,雖已不是第一次見他,而且眼光也比當年成熟了許多,卻還是有驚為天人之感,瞧得不時就心中納罕……
江冠雄不停地招呼著蕭寒煙喝酒,蕭寒煙也是「來者不拒」。無名只見他非常地能喝,王爺此宴備得本就是大杯,他還一杯接一杯的,喝得又多又快,卻毫無醉意,倒是王爺已頗有些醺然。
蕭寒煙忽而轉過頭道:「無名,別總干坐著,也隨便吃些。來前想必只等著見我,都沒吃飯呢吧?」
無名不想他會對自己如此關顧,久積的深情頓時澎湃起來,那雙本一貫壓抑、清冷的眼簡直像要流出蜜般,甜甜道:「我不餓蕭大哥,你怎麼也不吃點東西,光是喝酒啊?那很傷身的。」
蕭寒煙一玩酒杯,但笑無語。
江冠雄這便也一看他帶來的那個小奴,大有愛屋及烏之意道:「小賤奴,你也坐下來吃點吧。」
無名見他對那小奴明明滿臉悅色,卻又用了這麼個極其輕辱的稱呼,顯得好不衝突,不由大感莫名奇妙。
那小奴一直垂首靜立在蕭寒煙一側,毫無存在感,現在對王爺的話也置若罔聞。
江冠雄非但沒怪罪,還對蕭寒煙幾近討好道:「寒煙,你自己迥異世人的不說,就連你的一個小小奴僕,都頗有些與眾不同之氣。」
蕭寒煙一笑道:「王爺好眼力,賤奴確實是有些非凡的性格,不然我也不會選他隨侍我,只是他那氣質可不是一般人能看出來的。」
無名見他那笑中總是帶著些玩謔之味,令人費解,又聽出原來那小奴的名字就叫賤奴,竟心中一酸,直泛起了股「同病相憐」之感,轉頭仔細看了一下他。
那少年似和他差不多大,身形乾瘦,皮膚也比較粗黑,飽經風吹雨打般的,容貌平常至極,神情更是落寞得全無生氣,沒一點顯眼之處,實在看不出有甚氣質,若非要說,那也就是落寞了。
江冠雄就像得到蕭寒煙贊同般的大喜起來,又招呼那小奴道:「你就坐在無名身邊吧。」
那小奴卻仍是毫無反應。
蕭寒煙這才笑道:「賤奴,王爺對你說話,你怎麼可以不理呢?」
賤奴便對他萬分恭敬地一垂首道:「是。」然後眼都不抬地對江冠雄道:「本教從沒有奴子和主君同席的道理。」
江冠雄哈的笑了一聲,愈發湊近了蕭寒煙道:「真不愧是你調*教出的人啊,很有規矩么。」
蕭寒煙臉都不轉地徑自喝了杯酒後,慵懶道:「王爺為我調*教出的人也不錯哦。」
江冠雄愣了一下才想起當初之言,不覺就一瞅無名。
無名只覺這是個時機,急忙對蕭寒煙說出了早就想說的話:「蕭大哥,我這些年一直在極力自強,已是那批少年中最出色的一個,你如今能帶我走了么?」
蕭寒煙隨口道:「我不是叫你把我忘了嗎?」
無名一下就驚慘了起來,一雙吊梢媚眼中光芒烈閃,如要把那顆心血淋淋剖出來捧給他看般道:「蕭大哥,等你來帶我走是我這六年、也是我這輩子最大的希望,我懇求你,不要讓這希望破碎。」
蕭寒煙馬上就道:「你不用求我,我這次本來就是要帶你走的。」
無名這倒又似吃了一嚇般,竟都不敢相信了!
他哪裡知道,蕭寒煙這次來前也是挂念著他的,已命京中的眼線了解過他的情況,對他這些年的成就早已知悉。蕭寒煙覺得以他那曾享盡富貴的出身來說,能做到那般堅強已是出人意表了,對他也是有些驚喜的,又照顧他著的願望,所以本來就已決意要帶他走。
江冠雄也大露愕然,隨後就不忿起來:「寒煙,你還真對他上了心啦?哼,本王早該想到,他出脫成了這般妖艷的模樣,你也是會著迷的!」
蕭寒煙只是今天一見無名還長得也十分齊整,又添了份驚喜而已。他注重的自是人的品性而非長相,有佳容是美好、沒佳容也是無謂,但他也不可能對江冠雄解釋,只嗤笑道:「王爺當我是和你一樣的人呢?」
江冠雄忿氣難平道:「若非是早送給了你的,本王現在還真捨不得把這麼個尤物讓出去呢。」
無名一聽王爺的話已隱含著種淫意,再也顧不得別的了,只怕他會把昨晚的那件骯髒事給扯出來!
江冠雄倒沒有再說下去,可蕭寒煙隨後就綻開了尖銳的笑光道:「王爺沒有染指過已送給我的禮物吧?那可是很失禮的行為呢。」
無名震驚地一看他,難以置信他竟能敏銳到這種程度!
江冠雄竟窘了一下,隨即裂開大嘴笑道:「那你寄放在我這兒六年了都沒個音信,誰知道你是要還是不要了?」
蕭寒煙便也就罷過了,渾不吝地笑了笑,繼續喝起酒來。
江冠雄倒還又來勁了,似酒性大發了般的,對他覥臉垂涎道:「寒煙,若真論起來,他雖是生得罕儔,可你若能對誰稍假辭色,十個他也不算什麼!」說著竟還伸手就朝他那光溜溜的臉上摸去。
無名萬沒想到他竟會對自己奉若神明的蕭大哥也出此污穢之舉,渾身的血一下就衝到了頭頂,正要不顧一切地阻止他碰到蕭大哥那無比聖潔的臉時,江冠雄的所有動作卻已陡然中止。
無名這才發現,蕭寒煙已豎起了一手的食中二指擋在了臉旁,那姿勢雖很隨意,卻酷得要命,一股威懾之氣直逼人來,似只要江冠雄敢再向前一點,那兩根修長的手指就會如刺刀般洞穿他的魔爪一樣!
江冠雄竟生生給鎮住了,而蕭寒煙連眼都沒轉一下,卻一身寒氣森森,本是極具魅力的嗓音,此時卻如磨著鐵碴般的刺耳怪異道:「王爺,你是把腦子都喝壞了么,我是什麼樣的人你不知道么?我奉勸你可不要自己作死哦。」
江冠雄本還有些尷尬,一聽此言就悻然甩下了手去,大露兇狠本色道:「寒煙,你也別太恃寵而驕了,我可是一代豪王,不會總容忍著你的!」
蕭寒煙也冷冷地收了手,頗含譏諷道:「那王爺難道不明白,本尊也是在容忍著你的么?若非有家師,我會和你有半點來往?就算你是皇帝,也別想入得了我的眼。還恃寵呢,王爺也太自高自大、一廂情願了。」
江冠雄怒喝道:「本王權傾朝野、威震天下!你竟敢對我如此放肆?」
蕭寒煙這才一看他,絕美的眼中早無半點笑意,唯見銳利寒光道:「無論什麼帝王將相、武林霸主,在我看來都只是個人而已,而我蕭寒煙,是不容人褻瀆的,任何人,都不行。」
江冠雄一時竟說不出話來,只恨恨看著他。
蕭寒煙又慵懶地倚入了座中,輕傲道:「王爺,你和本教相交只是為了利益,我們也都給你了,你還貪妄得什麼?我肯俯就地親自與你來往就夠不錯了,你居然還想侵犯我,真是荒唐至極。是可忍,孰不可忍?」
江冠雄這下就神情一緩,似也有些心虧了,只是下不來台地又僵持了一瞬后,便豪放一笑道:「罷了寒煙,誰叫我就是欣賞你、喜歡遷就你呢!哈哈,今日也是我喝多了,你就別再計較啦。」說著又大含討好道:「我今兒還有個小禮物送給你,也是你所好的。」
黃總管隨即從旁端來了一隻錦盒,奉在了蕭寒煙面前。
無名一看,盒子里裝的原來是種香料,但這並非是什麼平常的熏香,名為「頹煙」,焚吸後會讓人產生一種興奮、飄然而又萎靡、空虛的感覺,最早是從西靡國傳入的,後來在本國也流行起來,但此物也是有毒害性的。無名以前雖處境封閉,卻也見人享用過此物,當然,他們所用的比王爺的可低等多了。
蕭寒煙微微一撇那魅惑眾生的唇,似笑非笑道:「王爺和我雖遠隔千里,對我的喜好倒是十分了解么。」
江冠雄似全沒聽出他所含的諷意,早已一復親熱之態道:「寒煙,這種頹煙是才貢上來的新品,世面上還沒人見過呢,我專門送你來嘗個鮮的。」
蕭寒煙便沒再說話,江冠雄又殷勤地叫人侍上香爐,蕭寒煙拒了,掏出了自己隨身的一個小巧玲瓏的手爐,足足裝了一爐的頹煙香。李彪自動為他點著了,那種香極其易燃,隨後一股異常濃烈的煙氣便冒了出來,可蕭寒煙卻將那小爐就捧在了唇下,直對著那濃煙深深地吸了一口進去,俄而又呼了出來。
無名以前見人也就是把香爐放在近處吸吸或是擺在屋裡聞聞就行了,還從沒見人這麼個吸法的!正看得發愣,冷不防就被一種甚是刺激的煙味給嗆了一下,直接咳了出來。
蕭寒煙馬上停了下來,左袖輕飄一揮,一股無形勁力就散去了他面前瀰漫的煙氣,又一示意對面道:「無名,你坐到那遠處去。」
無名反應過來他是在愛護自己,頓時喜不自勝道:「不要緊的蕭大哥!我就坐在你身邊。」
蕭寒煙便也沒再照顧他,繼續吸了起來,一口接一口的,就如他喝酒一般猛烈。
無名這會已能自調的沒再咳嗽,目光捨不得移開半分地看著他吞雲吐霧,一面只覺他的任何動作都是那麼的又酷又美,一面又怨王爺還要助長他這種不良之好。
江冠雄當然不會管他想什麼,熱切地湊近了蕭寒煙道:「寒煙,味道怎麼樣?這種頹煙可是勁頭很大的。」
蕭寒煙露出了些頹廢之色道:「正合我意。」
江冠雄大為高興道:「那我也陪你吸些。」又示好道:「我平常可都不沾這個的。」
蕭寒煙冷淡道:「不必。王爺是何等金貴之身,哪能像我這種人一樣不惜命呢。」
江冠雄笑道:「偶爾吸吸也無妨。」李彪又自動為他備好了一爐奉上,江冠雄將那香爐放在了面前桌上,慢慢地吸著,忽而又調戲起無名來:「無名,你也來點試試?」
無名猝然一看他,對他這種態度總是甚感厭煩,可還未及回答,蕭寒煙就已代他拒道:「王爺,你我都是在紅塵俗世里沉淪已久的人了,怎樣消遣也都無所畏了,就別再帶壞小孩子了。」
江冠雄哈哈一笑,再不理會無名了,又和他閑聊了起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