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8 章

救護車很快到達醫院，醫護人員訓練有素的把單架上的轉移到另外的救護床上迅速的推進醫院進了手術室。

姜元安拉住要跟著跑進去的董七七，看著她慘白的臉，一陣心疼，耐心的勸著，「先去換衣服，再去檢查一下，再回來好不好？」

董七七看了一眼亮著燈的手術室搖頭拒絕，姜元安又繼續開口，即便這種緊張時刻，他的聲音仍舊是溫柔的，「聽話好不好？我走不開，你自己去好不好？」

董七七這才點頭，姜元安鬆了口氣，看著她離開。攔住了一個護士問道，「蘇醫生在哪？」

護士回答道，「還在手術室沒出來。」

姜元安點點頭，趕忙去更衣室換了手術服，做好了術前準備，進入了手術室。

另一處，終於做完手術出來的蘇嘉言心裡總覺得不舒服，像要發生什麼事一樣，看著外面的暴雨，還有來來回回腳步不停的醫生護士，心裡的不安更甚了，這樣想著便加快步子走進更衣室。

從柜子里拿出手機，瞄了一眼有幾個周母和薑母的未接來電，微微皺眉，找到姜念的電話撥打過去。

「嘟…嘟…嘟…」

「蘇醫生，終於找到你了，二環那邊發生了連環車禍，現在送來了很多傷患，主任讓您趕緊過去幫忙。」林圓明顯跑的太快，又完整的說完一段話已經上氣不接下氣了。

蘇嘉言看著還沒接通的電話，難怪今天醫院那麼嘈雜，所有人都那麼忙碌。握著手機的手緊了緊，電話無人接聽自動掛斷，蘇嘉言沒有再撥打給姜念發了一條信息，就把手機放進了柜子里，跟著林圓加快步伐走了。

林柚北在工作室等了很久沒有等到董七七和姜念來，想著打電話詢問一下，竟然兩個人的電話都沒有接通。

想著外面下著暴雨心裡無端生出了一些悶燥，一邊刷著網頁一邊繼續撥打電話，電話還沒打通就跳出了一個緊急新聞，二環路上一輛小型轎車車胎打滑石龍導致了連環車禍，傷亡人數較多。

看了一下那條道路，林柚北電話也不打了，捏著手機就往外沖。出了工作室，她看了眼隔著兩條街的那棟大樓，淋著雨就跑，嫌麻煩還把高跟鞋脫了丟下。

闖了兩個紅燈，差點被車撞到都沒有讓她停下來，一路上她也不停地打著周橘南的電話，一直沒有接。

好不容易跑到了周橘南的公司，因為變成了落湯雞被保安攔住，林柚北脾氣有些暴躁狠狠踢了保安一腳，趁著那人分神又沖了進去，跑到總裁電梯處按了密碼就進去了。

留下前台和追上來的保安目瞪口呆，林柚北一上去就直奔周橘南的辦公室，結果空空如也。轉頭又直奔會議室，秘書看著林柚北氣勢洶洶來者不善想攔又不敢攔，最後裝眼瞎放任她進去了。

林柚北推開會議室大門一瞬間，會議室里的人都安靜如雞，除了背對著她的周橘南，其他人都一副見了鬼的樣子。

林柚北看著周橘南的背影吸吸鼻子，聲音有些委屈，「老公~」

眾人一驚，這是誰家傻媳婦，莫不是淋雨淋傻了跑這裡來找老公。又紛紛低下頭，心想這姑娘完了，周董發飆很可怕啊。

正在低著頭看文件的周橘南還不知道有人進來，直到聽到了一聲「老公。」身體一僵，猛的回頭就看到自家傻媳婦光著腳站在門口，被淋成了個落湯雞，眼眶紅了大半，周橘南心都軟了，哪裡還管這是在開會。

立馬丟下手上的文件起身，朝著她走過去，邊走還邊把外套脫下給渾身濕透的林柚北披上，幫她擦臉上的水，皺著眉頭，「怎麼了？」

林柚北眼眶更紅了，眼睛濕漉漉的，「念寶和七七…二環上出了車禍，我聯繫不到她們了。」

周橘南猜了個大概，又不忍心責罵她淋著雨跑過來。二話不說把她打橫抱著出了會議室，留下一眾人呆若木雞，一分鐘後會議室炸了，難道這就是周董夫人？這就是圖南的老闆？

周橘南抱著林柚北進了辦公室，又交代了周易幾件事，確定了林柚北腳上沒有傷口后，推著她進隔間先去洗個澡，讓她放心。

周易很快找來了一套乾淨的衣服和鞋子，又把關於這場車禍的信息齊全的找來，然後就去了會議室替自家老闆交代任務。周橘南在林柚北洗澡的時間裡，快速的了解了車禍的地點信息，他查看了姜念的手機定位，顯示在醫院。

最後給姜元安打了電話，是董七七接到的，知道了姜念正在做手術，掛了電話周橘南臉色已經沉下來了。

給林柚北送進去衣服，在她換好后把後續的工作交代給了周易，就帶著她開車去了醫院，路上還分了心安慰了下難過自責的林柚北。

趕到醫院時，醫院裡也是一團忙碌，醫護人員進進出出，也有不少傷患的家屬正好趕到醫院，外面下著暴雨，醫院裡有人哭哭啼啼，一時間有些沉悶壓抑。

他們找到手術室時，董七七就坐在門口的椅子上盯著手術室大門，眼睛都不眨，臉色蒼白如紙，嘴唇沒有一絲血色。林柚北覺得身子有些沉，腳上像是灌了鉛一般，幾步的路讓她感覺走了好久似的。

她半蹲在董七七的面前，拉住她冰涼的手，有些哽咽，「七七，對不起，對不起。」

董七七眨了眨酸澀的眼睛，看著林柚北，聲音沙啞的不行，「你為什麼要說對不起？應該是我，念念都是為了保護我。」

說完她又哭了，滾燙的淚珠滴落在依舊冰涼的手背上，讓她不禁顫了顫。

林柚北逼回了眼淚，抬手把董七七的眼淚擦了，「七七，我們不哭好嗎？」

又起身坐在董七七旁邊抱住她。

周橘南看著這一幕難過起來，別開目光看著亮著的手術室三個大字，壓制住內心的煩躁，扯了下領帶，靜靜地等待著。

不知又過了多久，只覺得耳邊的嘈雜沒有停過。手術室燈終於滅了，三人急忙起身往前。只見醫護人員推著躺在手術床上的姜念出來，她的臉沒有一絲血色，身上被包紮了好幾處，面上還戴著氧氣罩。

三人想湊近一點，被護士給擋開，姜元安穿著無菌手術服在後面摘了一次性口罩解釋道，「沒脫離危險，送ICU」

他們連忙跟了上去，看著姜念被送進ICU病房那一刻，董七七再也堅持不住暈倒了。

蘇嘉言被叫去手術室幫忙后，就沒有停下來過一直忙碌到傍晚，已經累到站著都能睡著的地步了。別的醫生頂替了他，讓他休息一下，他坐在地上休息了幾分鐘后，就撐起身子站起來走去更衣室想去打個電話給姜念，邊走邊想，今天估計又要遲到了，她會不會生氣了，生氣也是應該的，能夠聽聽聲音也好。

這麼一想，似乎就有動力了，嘴角都忍不住上揚。

一路走著，遇到一個本來走的挺快的的小護士，看到他猛的停下對他說，「蘇醫生，姜醫生說讓你去一趟ICU。」

蘇嘉言停下，「有什麼事嗎？」

他現在更想去給姜念打個電話。

小護士也不太清楚，語速有些快，「我也不知道，是別的護士告訴我的，說如果看到你從手術室出來了，就一定跟你說去一趟。」

「好。」蘇嘉言點頭答應。

小護士又才快步離開。

姜元安如果沒有重要的事是不會找他的，蘇嘉言也不敢耽擱，轉了方向走去了ICU病房區，一路上都遇到醫生或者護士，和他說的都是同一句話，「蘇醫生，姜醫生讓你去一趟ICU。」

蘇嘉言不解，也沒有仔細詢問，步伐更快了一些。

可還沒有走到，遠遠的就看到了熟悉的身影。他看到了自己的父母還有姜念的父母一臉的焦急，周父和姜父還穿著家居服，說明是匆忙趕著來的。

只見他們詢問了一個護士什麼，就急急忙忙的朝著ICU病房區去了。蘇嘉言一開始有些納悶，而後覺得不對勁，心裡的不安愈發強烈。

他就跟在他們身後，但到底太累了，還是落後他們幾步。只看到他們很快在一間ICU病房外停下來，薑母看了一眼裡面差點昏倒，被姜父扶住。

不止他們還有周橘南，林柚北，姜元安，姜來，就連蔣思寒還有柴野也來了，他又仔細看了一眼，沒有姜念，董七七也不在。

他忽然不敢靠近了，心臟忽然抽痛起來，病房外邊的人周身都瀰漫著悲傷難過，所有人都盯著病房裡看，姜元安也是才從手術台下來，身上還穿著綠色的手術服，只聽到他說，「還沒完全脫離生命危險，可能...會出現腦死亡的情況。」

說完后，一片寂靜。蘇嘉言腦袋有些昏昏沉沉的，心臟的疼痛愈發劇烈，他抬腳走過去，他迫切的想知道病房裡躺著的是誰，不管是誰，只要不是他的姜念。

大家都不說話，只有薑母的哭泣聲，狹長的走廊里多的是病人家屬，一雙雙擔憂悲痛的眼神透過透明玻璃朝裡面看去。

蘇嘉言每走一步，心就抽痛一下，他安慰自己可能是太累了，回去好好休息沒事的。也許是有感應，病房外他的家人們不約而同的朝他看過來。眼神里都是悲傷，哀痛。

蘇嘉言終於走到了病房外，他們只看著他不說話，眼裡有哀傷，不忍。蘇嘉言鼓起勇氣轉頭朝病房裡看去，看到裡面躺著的人後，那一瞬間，他的肩膀塌下去了，心臟猛的一縮，病房裡面的那個身上插滿管子戴著氧氣罩，頭上用繃帶包紮著，脖子上戴著頸托，沒有一絲血色的臉上還有一些傷口，躺在那裡一動不動的人，不是他的姜念又是誰？

蘇嘉言心都碎了，明明早上還一起去菜場買了菜，明明說好了晚上回去可以吃她做的好吃的，明明不久前才打了電話，明明……明明還說給他準備了結婚紀念日禮物的…

可是為什麼，他那麼用心保護的女孩，現在會躺在這裡滿身傷痕，毫無生氣。他握緊了拳頭，努力讓自己不失控，一開口聲音卻哽咽了，「怎麼回事？她怎麼在這？」她應該好好待在家裡才對的。

姜元安簡短的把事情的始末告訴了他，蘇嘉言只覺得自己的心難受的要死，那種感覺就像是胸口一大塊血肉猛的被人殘忍的撕扯開來，裸露的心臟被人緊緊捏在手裡，不停地加重力道，似乎隨時會被捏爆。

姜念身上看得見的傷都那麼多那看不見的又有多少？眾人想要開口安慰卻不知道該說什麼。

他就這樣隔著玻璃定定的看著裡面的姜念，手攥的緊緊的，眼神無助，

「她一定很疼，一定很難過…」

「她那麼好，為什麼會這樣？」

「我的念念啊…不應該躺在這裡的…」

「嘉嘉...」周母想要讓安慰一下他，但是一開口自己就先忍不住落淚了。這場意外大家都沒有辦法，大家都不想看到這樣的結果。

「為什麼沒人來找我？沒人來告訴我？」蘇嘉言的聲音有點顫抖。

「那個時候你正在做手術，電話也沒打通。」蔣思寒不忍心，還是開了口。

「是啊。」蘇嘉言閉上了眼睛笑了，握緊的拳頭也放開了，笑的有些嘲諷。在眾人無措間，霎時睜開了雙眼，原本因為疲勞都是紅血絲的雙眼現在變得一片猩紅，眼底都是悲傷和絕望，聲音驟然拔高，「我在手術室里忍著疲憊為別人做手術，而我老婆卻躺在這裡不知生死！」

「蘇嘉言！」周橘南開口呵斥。

周圍的人不由自主地看了過來。

「我只想讓她好好的！可是她卻躺在這！」蘇嘉言指著ICU病房，滿心怒火，渾身都是戾氣，聲嘶力竭怒道，「我當這個醫生有什麼用！太可笑了。」

「車禍是別人造成的，為什麼她要受傷害！為什麼？」蘇嘉言漸漸失去理智。

「蘇嘉言，你冷靜一下好不好？」蔣思寒走近他兩步。

「你讓我怎麼冷靜！你告訴我我該怎麼冷靜！她是我的命啊！」蘇嘉言歇斯底里的怒吼著，眼角有淚水滑落，猩紅的眼眶像著了魔一樣。

周圍的人一片靜默，無法反駁，林柚北沒有見過這樣子的蘇嘉言，一時有些害怕，躲在周橘南的後面也不敢出聲。路過的人也被嚇到，站在原地不敢動。

「蘇嘉言，你像什麼話！」周父沉聲怒斥。

「我不像話？的確不像話，自己老婆傷痕纍纍的躺在醫院裡，而我卻在另一邊…什麼都不知道！」他狠狠地砸了下病房的玻璃，柴野和蔣思寒趕緊把他拉開，而他已經失控了，握起拳不管不顧的朝兩人揮去。

蘇嘉言的嘶吼引來了不少人的旁觀，姜元安眉頭緊鎖，提醒經過被嚇到的護士，「給他打一針鎮定劑。」

「哦哦……好好。」聽到姜元安這樣說，護士立馬去找鎮定劑。

但鎮定劑還沒找來，他就先倒下了，接連的手術已經讓他很疲憊了，加上情緒波動太大，身體已經扛不住了。

他心臟終於被捏爆了，他也被撕扯著墜入了黑暗。

因為蘇嘉言失控喧鬧的地方又安靜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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