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2 章

第 22 章

結果又是空歡喜一場。

孫靈陌進了東廂閣一看,哪裡有什麼昱成帝,只有一個四十多歲的老太監一動不動在那杵著。

她著了急,大著膽子在屋裡扭頭看了一圈,卻瞥見李福祿對她微微搖了搖頭,又示意她朝裡屋方向去看。

她扭頭,去看裡屋的方向。

屋裡擱著架屏風,只隱隱約約看得見後面一個模糊的人影。

她失落地垂了眼,朝著屏風后的人影跪下去:「草民叩見皇上。」

屋裡很久都沒傳出什麼動靜。

她無比挫敗起來,這昱成帝甚至都不想搭理她一句,果然是不太瞧得起她。

也不知是過了多久,太后終於看不過去,高聲叫了一句:「皇兒?」

屋子裡一聲輕響,似是書籍被放下的聲音。緊接著,一道清朗悅耳的聲音從那間屋子裡悠悠傳了出來:「杜應海,」他似乎有些不耐:「讓她診脈!」

門口那老太監便走進屋,不消多時,從屋裡小心翼翼牽引著一條紅色絲線到了孫靈陌面前。

孫靈陌忍不住想罵人。

這世上到底為什麼會有懸絲診脈這種東西啊!

方才的激動霎時間盡付東流。她帶著氣接過絲線,手擱上去開始診脈。

可奇怪的是,依脈象來看,脈位居中,不浮不沉,寸關尺三部均可觸及,沉取不絕,根本沒什麼病。

可既然如此,太后又為何多此一舉把她這個江湖郎中找來,總不會是吃飽了撐得。

她暫時停下來,活動活動手指,將腦中雜念盡數清除,重新為其診脈。

終於,她耳中突地一顫,總算聽出了問題在哪兒。

她抬起頭,朝著被屏風阻隔了視線的裡屋望了望,輕聲低語一句:「皇上竟是十二年前中了毒?」

太後手下一顫,茶杯蓋敲擊得茶盅咚得一聲脆響。

「不錯……不錯……孫大夫,你可有解毒之法?」太后激動地說。

孫靈陌交了絲線,說道:「這毒我倒也在書里見過,是西涼部落所傳,以鉤吻、烏頭、一品紅三種毒草,輔以鳩酒煉製而成。西涼人稱它為雪鳩海棠,原是劇毒之物,中毒之人活不過三天。可這毒卻在皇上體內蟄伏多年,想是太後果然找到妙手回春之人,幫皇上保住了性命。這一保,就是十二年。」

太后看著她的目光里慢慢浮出讚許之色:「孫大夫果然聰慧。你說的不錯,正是雪鳩海棠!十二年前,那大逆不道的廉賀之看我孩兒年幼,竟動了篡位之心,買通宮人在飯食之中投下如此劇毒!若非請到神醫繆淳子為我兒吊住性命,這大昱江山就要斷送賊人之手!」說到這裡,手握成拳在桌上重重一磕:「他讓我孩兒受此之苦,哀家屠他滿門亦不解恨!」

果然是十二年。

孫靈陌忍不住扭頭朝裡屋看去。書上說,趙辰軒年幼時確實被賊人暗害,中了劇毒。可是後來他完好無損地出現在朝堂上,憑一己之力扭轉了敗局,斬了叛黨九族。如此看來,他中毒一事或許有假,應該是他為了捉拿廉賀之等人,故意裝病,將計就計而已。卻原來,中毒一事根本就是真的。而且從十二年前開始到現在,毒性一直並未清除。雖有神醫保住了他的性命,可毒性於每月十六既望之日必會發作,每次發作起來的鑽心之痛,不知他是如何一月一月熬過來的。

世人眼中光彩奪目的他,竟是受了這麼多苦。

「孫大夫,」太后滿懷希冀地看著她,說道:「繆淳子的方子只可保皇兒十二年無虞,眼見十二年之期已過,若孫大夫亦無解毒之法,我朝豈非大廈將傾!」

孫靈陌道:「太後放心,解毒的方子草民碰巧在書里看過。只要配出七種寒性草藥倒入鳩酒之中,浸泡一天一夜,撈出熬成藥湯,讓皇上每晚服下。待四十九日後,由草民為皇上施針,此毒便盡數可解。」

太后聽到「鳩酒」二字,皺眉道:「孫大夫,鳩酒可是劇毒,如何能做解毒之用?」

孫靈陌道:「這便是下毒之人的用心之處。世人皆知雪鳩海棠是由何製成,卻不知解藥該如何用法,皆因鳩酒這一味藥材。恐怕沒人能想得到,雪鳩海棠中的鳩酒恰恰是解毒的關鍵。有道是其性至毒,而能解毒,蓋以毒攻毒也。要想徹底解去雪鳩海棠的毒性,便只有這一個法子。」

太后仍不放心:「可是,若出了差錯……」

孫靈陌知道皇上是何等尊貴的一個人,太后又怎會輕易相信她一個野郎中的話。萬一給治壞了,砍她腦袋容易,可上哪兒再找出一個趙辰軒來?稍稍想了想,說道:「太后若不放心,草民願服下雪鳩海棠,以身試藥。」

屋子裡一時間安靜下來,原本面無表情的宮女、太監,此刻都萬分震驚地看著她。

雪鳩海棠是何等厲害的毒藥,也是萬歲爺自小身子強健,底子比常人要好,這才把一條命保住了。而她瘦瘦小小的一個人,看上去弱不禁風的,恐是萬萬吃不得這種毒。拍萬歲爺馬屁也沒有這樣的拍法,簡直是不要命了。

太后聽她竟連試藥這種話都說了出來,想她也不會拿自己身家性命開玩笑,當下便信了七分,點頭道:「也只能如此了。」對一旁的李福祿道:「去讓醫官局的人配製雪鳩海棠。」

「不必。」

書房裡那個清冷的聲音又傳了出來,孫靈陌心裡一動,恍惚覺得自己似乎在哪兒聽到過這個聲音。

「疑人勿用,孫大夫醫術如何,想母后心裡已有成算。何必大費周折將她請來又懷疑起她。」

太后猶豫不定,一時之間沒了主意。可想到先帝爺的囑託,還是只能狠心道:「皇兒,鳩酒乃天下至毒,哀家不能讓你以身犯險。但凡你有絲毫損傷,哀家就成了大昱的罪人,待百年之後,哀家有何顏面去見先帝爺。」

「不過區區鳩酒,若真能要得了朕的命,朕又如何能活到現在?都說醫人者不能自醫,看孫大夫身量芊芊,弱不勝衣的樣子,沒準雪鳩海棠剛到嘴裡,就立馬九竅流血而死。母后,您想讓世人說我草菅人命嗎?」

孫靈陌心裡一驚,忍不住抬眸朝屏風后的人影看去。

也不知他是在何處見到過她,如何就知道她「身量芊芊,弱不勝衣」?

又想了一遍他剛才的話,分明就是瞧不起她。她忍不住道:「皇上毋須擔心,草民自小遍嘗草藥,體質與常人不同,尋常毒藥奈何不了我。」

屋裡的人似是嗤笑了一聲:「孫大夫好體格,奈何了朕十二年的雪鳩海棠,竟是奈何不了孫大夫。」

「草民……」

「不必再議,」屋裡的人失了興緻,語帶不悅:「下去配你的葯。」

孫靈陌嚇得閉了嘴,本欲退下,腳還沒邁出一步,突聽「咕咕」幾聲,有人的肚子歡實地叫了出來。

這一聲在寂靜的屋子裡格外嘹亮,所有人都無比清晰地聽到這聲響動,就連屋外兩個守門太監都驚動了,扭頭朝屋子裡看。

孫靈陌低下頭,看著自己的肚子。

那聲音……那聲音竟是她發出來的!

她偷眼去看眾人面上神情,那些宮女太監全都在憋著笑,兀自忍得辛苦。

孫靈陌羞憤欲死,暗罵自己沒用。

為什麼第一次見面,就能出這種洋相?

正臊得厲害,又聽屋裡的趙辰軒輕聲一笑:「看來孫大夫餓壞了。杜應海,帶她去吃點東西。」

趙辰軒的話火上澆油,讓她的臉立時紅透起來。

真想找個地洞鑽進去。

她暈暈乎乎地跟著杜應海出去,好死不死,出門的時候心思萎靡,被門檻拌了下。

差點沒摔出去。

這次她聽到了,那些宮女太監怎麼也忍不住了的笑聲。偏偏杜應海那廝慌裡慌張過來扶她,沖著她大聲道:「孫大夫,走路要看腳下啊!」

孫靈陌欲哭無淚。

待她走後,太后沖著她背影笑了笑,說道:「挺機靈的一個人,怎麼到了皇兒面前卻是如此冒失。」

起身朝裡屋走過去,坐在趙辰軒面前,苦口婆心道:「皇兒,這解藥還是要有人試過才好。人心險惡,自廉賀之一案后,哀家心裡總不安生。當年皇兒雖誅了他九族,可近日哀家聽聞廉黨在外仍有餘孽未除。若這大夫與廉黨有所勾結……」

「母後放心,」趙辰軒打斷了她的話:「孫靈陌雖底細不清,可也絕非大奸大惡之徒,兒臣若無把握就不會讓你把她請來了。」

太后頷首道:「哀家看他也無壞心。只是他身世確實蹊蹺,竟是無論如何也查不出來。倒像是……像憑空冒出來的一樣。方才問其來處,他也只說自己是鄉野村人。可哀家瞧他言談氣度,那可非尋常人家能教出來的。」

趙辰軒道:「憑她是哪裡來的,治得好朕的病便是有用。母后別再傷神,回去歇著吧。」

太後點了點頭,也沒再說什麼,起身在李福祿攙扶下走了。

將到門口時又想起什麼,回身道:「孫靈陌若當真治得好皇兒的病,這樣的神醫我們是萬不能放他走的。他在宮外也並沒什麼住處,既入了宮來,不知要如何安置方才妥帖?」

趙辰軒默了會兒,輕抬眼睫,說道:「繆老先生走後,醫官局旁的倚晴館便一直空著。暫且讓她住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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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拐了個小神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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