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初十佳期至(一)
十月初十
這天,天清氣朗,日懸高空,前日夜半,一場秋日夜雨至,洗滌清風,濯清塵土,清洗大街小巷,致使塵歸塵、土歸土。
早起,喜鵲嘰喳繞樹飛,鴛鴦湖中成對游,南飛的大雁停足嘶叫,萬物如同始新,似乎在提前為今日四位新人慶賀。
準備了將近大半個月的婚期已經如期而至,一大早,鞭炮聲迎著上京縱貫橫七豎八的街道從同響到尾。
主路上擺放著紅色的鮮花,其餘巷陌里,家家戶戶也都迎著喜慶擺上了品類不一的花,天家喜慶,民亦同樂。
從各府通往皇宮的大路上,三步一人,五步一崗,有宮女提籃站街鋪撒紅色玫瑰花瓣。
東南西北各個城牆上擺滿煙花,從卯時起簇簇火樹銀花綻放蔚藍的天空里,火樹銀花不夜天將持續到明日卯時放休。
今日,這上京城將成為除花朝節和新春外最盛大的日子。
皇帝為示恩慈,更是將上京城中大小酒樓茶館包下,只此一日酒水、飯食全免,還會有花車□□、各處置辦行詩會、投壺比賽、零食茶話會等,還置辦有相應的獎品,梨園戲曲隨意聽、畫舫游湖隨意坐。
普天同慶賀新囍,與民同樂話新歲。
皇宮內,武貴妃卯時煙花響起時就起身招呼著宮女、奴才們做事,傾灑、掃除、置婚房、掛喜綢、對流程、走過場、百官宴請之位一一擺弄安排好,忙前忙后的,好不熱鬧。
逍遙王府、護國公府、楚侍郎府人員往來如織,忙碌著為新娘子梳頭打扮的喜娘,對流程的女官、招呼賓客的婆子各式人員往來不絕。
每個人的臉上都帶著笑,有些老人從前一天就開始笑,樂呵呵的堆著皺紋的臉,擠壓的線條凌亂錯落,像是用久了麻布,失了光澤,卻仍舊能用。
每個人都在忙,忙著打招呼,忙著笑,忙著發錢、發喜糖,忙著布齋施粥,忙著把喜悅傳給身邊的人。
是啊,這可是大喜的日子,是各府內最重要的日子,是王爺、小姐們一生一回的重要日子,可不得隆重些。
武貴妃前夜就安排了人前往各府,嬤嬤、婆子、使喚的宮人、奴才數十不等,就為了這一日圓滿的完成。
這所有的府邸里都是一片喜慶祥和的樣子,唯獨震王府里略顯清冷,該有的擺設、裝飾一應俱全,布齋施粥、發放喜錢、迎來送往的不比別處差。
只是,當家人臉上並無喜慶之意,全然不像一位即將迎王妃的新郎,下人們大多知面會意,王爺面色不詳,下人們自然隨主,往來做事的大都偷著樂,偷著為王爺高興,這寂靜了多年的府邸終於要迎來它的女主人了。
畢竟他家爺可是不容易呢,一大把年紀,皇上終於想起他了,還好這婚儀陣仗不算小,也算是給足了面子。
武貴妃派來的人李震黎打發在寢房外站著,不讓靠近,硯白跺著腳替他家主子著急。
再等一會兒就要前往護國公府接親入宮了,他家爺還關著門不讓梳洗打扮的,這可如何是好。
就在他苦口婆心勸也不是,好說歹說也不是的時候,一個穿著披風遮著頭的女子緩緩出現在他的視線里,硯白震驚地張大嘴,他不真切的閉眼晃了晃,就怕自己看錯了。
再一看,那人已經放下遮在頭頂的披風帽,正慈藹的看著他笑,硯白看在眼裡,眼前的人與記憶里的模樣漸漸重疊。
仍是那般芳華絕代,綽約驚華,他如同看到了鬼,不對,如同看見光一樣,著急忙慌地拍打著震王寢房的門。
這,怎麼可能!!!
旁人不識,他打小跟著李震黎怎會不知道來人是誰,恍然若夢,他忍不住驚呼道:
「王……王爺,爺,爺,爺,快開門,快開門!」
李震黎並沒有被這急促的敲門聲和硯白的驚呼聲所吸引,他盤腿坐在地下,放下了拉簾,帘子上映著一位女子的畫像,李震黎瞧著那副畫向上的人出神。
見裡屋沒有回應,來人朝他點點頭,輕聲一笑:「我來吧。」
硯白木訥地向後退了退,讓開位子,嘴裡含糊不清的說道:「是,是……」
來人禮貌地敲了敲門,見裡面無人應答,直接推開門,走了進去。
到底還是這一聲開門聲,將李震黎從深思里拉了回來,他語焉不詳的說道:「硯白,你出去吧,讓嬤嬤們都回去吧,本王等會就出去了。」
李震黎專註地盯著帘子上的畫像,沒有注意到側面來人不是硯白。
來人遠遠地望著他,一瞬間,眼裡凝著淚水,她雙手交織緊握置於小腹之上。
那孩子就那麼盤腿坐在地上,還穿著單薄的睡衣,他有在好好的長大,有在聽她的話,雖然這些年活得很辛苦,可他仍好好的或活著。
十幾年前一別,如今已經是個大小夥子了。
長得和天徽帝有幾分相似,眉眼之間的清秀倒是遺傳了她鳳家的樣貌,守疆數載,到底有幾分硬氣刻在臉上,不苟言笑時,還真是像個木頭樁子。
來人痴痴地望著他,眼角噙著淚,嘴角卻微微上揚,她的兒子沒有辜負她的期望,已經是個頂天立地的男兒郎了。
來人望著李震黎,目光上移了幾分,盯著他盯著的帘子看,那上面是拼湊出的畫像。
她凝神看了看,這要是不注意還真不會發現,那帘子竟然是一副畫像,隨著光線和角度的不同並不容易發現上面的內容。
那畫像上的人是……
她站的角度正好是反的,瞧起來有幾分吃力,努力的辨認了好幾遍,才確認那是她的畫像。
她含著淚,笑出了聲。
臭小子,母妃何時長得這般丑了!
「小黎。」
小黎!
誰在叫他。
李震黎緩緩抬起頭,朝著聲音的源頭尋去,慢慢的來人在他的眼裡聚焦,緩緩的凝成一個人的模樣,記憶里的某些東西慢慢蘇醒來。
李震黎獃獃的望著帘子外的人,嘴裡小聲喃喃道:「母妃。」
李震黎望著眼裡的人,輕嘲般搖了搖頭,大約又是自己的幻想了。
母妃怎麼可能會在這裡?
「小黎。」來人上前幾步,掀開帘子,盯著眼前那個滿臉失落的人,淚水奪眶而出。
若是方才還覺得是自己的幻想,可這一次,帘子因著力量來回擺動,嘩啦的聲音不停在他耳邊響起。
他的瞳孔慢慢放大,擺在膝蓋上的手緊握成拳,掐入掌心裡,一陣細微的疼痛感從指間蔓延,這不是他的幻想,是真的。
李震黎倏地一聲從地上站了起來,他不太真切地喊道:「母妃。」
來人正是當年在鳳徽宮大火中消失的宸妃娘娘——鳳今華,李震黎的母妃。
見她點點頭,李震黎連忙上前,一把拉住她的雙手,眼裡布滿疑惑和訝異:「母妃,母妃,你……」
鳳今華一把拉過自己的兒子抱在懷裡,她將頭抵在兒子的肩膀上,一時慨嘆萬千。
時過境遷,她也要踮踮腳才夠的著兒子的肩膀,這麼多年,她終究是錯過了,好在他活著,還好好的活著,足夠了。
李震黎不真切的抱著他母妃,輕輕柔柔的,就怕這一切只是他的一場夢。
兩人寒暄的時間不多,鳳今華此次出現也是有目的的。
她鬆開李震黎,仔細打量著他的面部輪廓,用手輕輕捧著他的臉,一臉慈藹:「沒想到再見,我兒都要成婚了,母妃看著你沒事,就好。」
李震黎一把抓住她,怕她會離開,他急切的想要知道這一切是怎麼回事,當年鳳徽宮的那場大火,母妃不是……
「母妃,這些年,你究竟在哪兒,兒子……兒子一直在找你。」
鳳今華朝他笑了笑,伸手無意識的劃過了李震黎的脈搏,悄無聲息。
她還想說些什麼,外面吹鑼打鼓聲響起,沸騰的人聲傳來,鳳今華抓著李震黎的手,語重心長的說道:「小黎,我見過輕輕了。」
見李震黎神色緊張,她唇角微微上揚:「別擔心,她沒事,今晚婚宴上她會出現的。」
「對了」,鳳今華看了外面一眼,小聲說道:「母妃這次來,一是為了來看看你,二是想告訴你,讓杏林院在宮內的人,今晚務必保護好皇上,還有些事情比較棘手,你們要儘可能的多拖延些時間。」
李震黎有許多疑問,也知道此刻不是答疑解惑最好的時間,他點點頭,沒有多問。
鳳今華忽然想起什麼,從懷裡掏出一枚晶瑩剔透的同心環給李震黎戴在胸前。
那同心環晶瑩剔透,是一種極為罕見的透明藍,其上隱約可見雕刻著什麼東西,只是太小、太細微,認不出是什麼。
鳳今華給李震黎帶上的時候,一陣觸心涼讓他不自覺的渾身一動,心口像是被無數觸鬚吸住,只一瞬間,異樣的感覺就消失了,快的他以為出現了幻覺。
「這個要一直帶著,不準取下來。」鳳今華小心地囑託道。
見她兒子乖乖地點了點頭,她朝四周看了看,將放在一旁的喜服拿在手裡,仔細摸了摸,若有所思的說道:「母妃為你穿衣吧。」
李震黎有些驚訝,他看了看鳳今華,搖了搖頭,又將另一套玄色喜服交到母妃手裡:「好,母妃。」
鳳今華看了看自己手裡的紅色喜服,又看了看李震黎遞來的玄色喜服,大致明白了。
她放下那件紅色喜服,一件一件的為他穿上玄色喜服。
李震黎到底遺傳了他母妃的肌膚底子,北疆多年,都未曾將他晒黑,回上京這幾年越發白皙了,此時穿上玄色喜服,整個人有一種說不出的威嚴、俊美。
鳳今華將玉帶給他系好,輕輕拍了拍李震黎的肩膀,撫平褶皺。
「小黎,別怨母妃,也別怨你父皇,你要知道,無論我們做了什麼,都是希望你能好好的活著。」
鳳今華一臉慈藹的看著她的兒子,忍了又忍才不致淚水滑落。
李震黎盯著他母妃的臉,一寸一寸,與記憶力重疊,除了有些清瘦,別無二致,他點點頭:「好。」
「快去吧,他們等你很久了。」
李震黎心下升起一簇不安,他一把緊緊抓住鳳今華的手:「母妃……」
「你放心,母妃不會走的,以後都不後會再走了,晚一點宴會上見。」鳳今華朝李震黎重重的點了點頭,言語里透露著對兒子的不舍。
李震黎見她如此,這才安心的打開門,走了出去。
鳳今華久久地望著兒子離開的背影,最後戴上披風,消失在震王府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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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輕輕:我莫不是愛上了一個媽寶男。
逍遙:沒錯沒錯,不僅媽寶還弟控,未來還是個寵妻狂魔,怎麼樣,要不要考慮做我五嫂,機會先到先得喲!
李震黎:逍遙,不準和你五嫂亂開玩笑,你莫不是想看我回家跪搓衣板不成。
逍遙:得,我自己找虐。媳婦兒你快來幫幫我。
楚瑜:那啥,狗糧你一個人吃就夠了,我先溜為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