煙花大會(四)
「逍遙說的對,煙花可是長情之物,落長安雖已是遲暮之人,這份對妻子的愛卻叫人艷羨,當真是個情痴呢。」
穆黎望著滿天的煙花,心有所感,她側頭偷偷看了看身旁的人,不知道她有沒有這個福氣。
她是羨慕落長安妻子的,逝世多年,仍被最愛之人這般惦念,如若震黎哥哥心中有她方寸之地,大約她也死而無憾了。
「這有什麼可艷羨的,死亡之人難不成還能活過來,她也瞧不見了。再說了,落長安妻子在的時候,他一門心思製作煙花,時常忽略他的妻子,直到妻子死了,才悔悟,有何可羨慕的。」
李逍遙說完,冷哼了一聲,煙花確實絢爛奪目,只是亡妻已經瞧不見了,無論是惦念還是悔悟都已經來不及了。
只能說這段凄美的愛情還能給世人敲響警鐘,珍惜身邊人,勉強也能算作一段佳話而已。
他若是遇到了自己喜歡的人,定然不會一門心思花在它事上,他定要與妻子共話窗前,白頭偕老。
與其無限思念,不若長情陪伴。
「你說是吧,五哥。」李逍遙說完,不忘問了一嘴,他想五哥與他大約是一樣的想法。
穆黎一聽這話,哪還有什麼心思看煙花,她倒是更想知道李震黎心裡是怎麼想的,是不是和她一樣。
李震黎將目光投向夜空,煙花之絢爛,變化萬千,映滿眼眶,的確很美。
他用及其清冷的聲音說道:「煙花雖美卻易逝,不似長情之物,若是用於喜慶倒是不錯,若作長情之物未免有些牽強。」
「……」
李逍遙十分贊同,不過,他還是不著痕迹的搖了搖頭,穆黎那一臉失望的表情他怎會沒看在眼裡。
到底是小姑娘,哪怕暗示的這麼明顯,也沒能得到回應。難怪上京城的女子雖有傾慕者,卻無靠近者,穆黎這追夫之路漫漫啊。
他這個五哥也不知道何時才能把心思往情|事上放一放,但凡能放一點心思,也不至於被嘲笑是個「木頭樁子做的」。
見氣氛有些尷尬,李逍遙朝著四周望了望,前面再走上一段路便是失領館,一處繁華熱鬧之地,有小孩兒沿街放煙花。
還有一條小道,只一小段路,裡面布滿玲琅滿目的物事,什麼面具啊、糖人啊、玩偶啊、雜耍啊什麼的比比皆是。
大約因為此處是失領館,大人與小孩走失,再次找到后,總是難免要做一些往日里不舍的妥協,失領館附近均能瞧見這般大小規模的商鋪,倒是很有生意頭腦。
「咱們走到東南門的失領館了,我聽聞失領館附近,時常熱鬧非凡,今日又是煙花大會,大約很是熱鬧,我們過去看看吧。」
李逍遙說完,指了指正前方。
「好啊。」穆黎笑著附和道。
方才她是失落的,可轉念一想,若是李震黎一早便與她心意相通,那也就不是她仰慕多年的人了。
反正路漫漫其修遠,她是不懼時間銼磨的。她有信心,終有一日,他會看到她的好的。
見李震黎點了點頭,三人朝著失領館附近走去。
「我說,小騙子,你嘴裡還有一句實話沒。」從失領館出來后,風輕輕怒道。
她還是頭一次在一個小屁孩兒身上栽跟頭,這個小騙子,嘴裡沒一句實話。
什麼走失了,什麼家庭住址,什麼叫西澳,都是假的。
她看起來那麼好騙嗎!!!
好容易心善一次,還被個小騙子給騙了。
失領館在建立之時就被規定了,上京城中每個出生的嬰幼兒,都必須在三個月內到失領館建立幼兒檔案。
從父母、姓名、性別、籍貫、住址、街道、坊市以及有任何變更都必須前來登記,直到十二歲后,才會在家人的陪伴下過來消除檔案。
可方才她帶著小騙子去登記時,失領館的人說「查無此人」。
要麼是外地客,要麼是「野孩兒」,也就是沒有登記的孩子。
「說啊,你怎麼不說話了!」
風輕輕雙手抱胸,她確實有些生氣了,這孩子從穿著到氣度,不像是「野孩兒」,而且一口地道的上京話,也不可能是外地客。
就是沒說實話。
小奶娃看了她一眼,不慌不忙地說道:「首先,我沒有騙你,我也沒說過這就是我的住址,是你自己弄錯了,其次,我之所以騙你,是因為你也沒和我說實話啊。」
呵,還有理了!
「吶,我哪裡沒說實話了。」風輕輕倒吸了一口氣,這年頭,孩子都這麼警惕嗎?
「你說,你姓風,要我叫你風公子,可是我上朝從未有過『風』這一姓,若說『鳳』、『馮』我倒是聽娘親說起過,只從未聽過『風』這一姓,我娘親說『君子待人以誠』,你都不誠,豈可要求我誠呢。」
說完,一臉無辜的眨著大眼睛瞧著風輕輕,似乎在說,看吧,我說的沒錯吧。
「我……」
風輕輕盯著眼前的小奶娃,這真的是一個小奶娃嗎?
她忽然眉頭一皺,大意了!
對啊,上朝現有的姓氏中是沒有「風」這一姓的,難怪小奶娃會騙她。
她忽然蹲了下來,笑著說道:「哈,小騙子,算你聰明,不過你不知道也很正常,等你到了十五歲的時候,就知道了,我這個叫『字』,字『風』,你到了年紀也會有『字』的。姓甚名誰,字啥,號什麼?你應該知道吧。」
風輕輕心裡嘆了一口氣,哎,這年頭,這麼騙小孩子真的好嗎?
小奶娃盯著她,像是在思考,思考她說的是不是真的,而後,他趁風輕輕不備,跳下石台,匆匆跑遠了。
「『瘋』公子,我記起回家的路了,我叫蕭衍,瀟瀟雨幕衍春風的蕭衍。再見啦~」說完,也不顧風輕輕聽沒聽到,轉身跑遠了。
「哎!!!小騙子!」風輕輕站起身來,朝著小奶娃的方向看了過去。
小奶娃的速度極快,不消片刻,已經隱匿於人群之中,不見蹤影。風輕輕搖了搖頭,剛準備回頭,只那一眼,她怔住了。
那一眼,於萬千人之中,如同夜空中最亮的星,只一眼就能清晰看見,往來人群如同虛了身形,匆忙從眼前一晃而過,瞧不仔細,惟余那人的身影清晰地映在眼帘里。
小奶娃的一句「瘋公子」引起了來人的注意,李震黎抬起頭便瞧見了不遠處的那一抹倩影,微微有些訝異。
燈光璀璨,煙火奪目,一簇又一簇的煙花漫天絢爛,往來行人在這一刻視若無物。
光影里的女子,也靜靜的注視著他,微風輕起,衣衫翻飛,像極了天外流星,緊緊|吸|住了人的眼球,是初見時的驚鴻一瞥,還是再見時的勝卻無數?
李震黎也有些失措,那女子眉眼之間略有熟識之意,卻不曾相識,為何獨獨一眼,卻叫他移不開眼。
會是她嗎?
有人說,人與人的相遇都是註定好了的,既不是你想要就能有的,也不是你等就會出現的,只有緣分到了,自會相見,以意想不到的形式出現在你的身邊而不自知。
還有人說,你於萬千人中,一眼便看到的人,那是宿命,亦是一段劫,是一段註定要發生的故事,未來漫長,時光曠遠,不必著急。
風輕輕也沒有想到會在這個時候看到他,也有些訝異,按理說,此時他不應該在皇宮中陪著皇帝群宴大臣嗎?怎麼會出現在此?
不過,她很快就恢復了理智。
於相隔的人群,風輕輕朝著李震黎眉眼一笑,俏皮地眨了眨眼睛,隨後消失在人海之中。
來日方長,我們自會相見!
李震黎不過一個眨眼的功夫,風輕輕便消失在了人海之中,恍惚到他以為只是一種錯覺。
「五哥。」
穆黎與逍遙說笑著,見李震黎沒有跟上,回頭一看,見他愣在原地,又折返回來叫了一聲。
李震黎回過神來,看了一眼李逍遙:「你方才可曾聽到什麼聲音了?」
李逍遙看了他五哥一眼,撲哧一笑,道:「五哥,你莫不是想事情出神了,這大街上到處都是人,到處都是聲音呢。」
李逍遙看了看穆黎一眼,見她正在小攤兒上看小玩意兒,附耳在李震黎身側,悄悄說道:「五哥,我方才聽見了,你看要不要去把那個小孩兒抓回來問一問。」
「不必!」不知道為何,李震黎一聽見這話,心裡稍稍一安,阻止了逍遙想要去抓小孩的想法。
「五哥,我們找了她兩個多月!就這麼錯過了……」逍遙心急地說道。
「還不是時候。」
見李震黎十分篤定,逍遙有些著急,他們暗中派了多少高手前去尋找,連那位大神都親自出馬了,仍連個蛛絲馬跡都沒找到,弄的兩人還以為「臨江府」的一切只是大夢一場。
此時貿然聽見『風公子』三字,對他們來說,就像是一種諷刺,如果他們沒有弄錯人,那麼風公子為何會在此時現身上京城,到底是偶遇還是一種刻意。
不知道為何,這個女子太過神秘,神秘的讓他和李震黎都隱隱有一種不安的情緒,所以他們想盡了辦法去尋找她的蹤跡,只是未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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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輕輕:我真的只是來看看煙花,這上京城的煙花如此出名,怎麼就不允許我來看看了!!
逍遙:你說的你自己信嗎?
風輕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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