凜冬已至

凜冬已至

上京城今年的冬天似乎比往年來的早一些,一入冬,陸陸續續的下了好幾場雪,每一場雪,都下的那麼用力,像是要徹底將這上京打造成冰雪王國一般。

一時間無論是從北泉山最頂峰望去還是從城外的三生寺頂觀放眼望去,整個上京城如同至純至凈的九重仙宮,不被紅塵俗世所染,惟餘風花雪月相配。

良辰美景,像是大自然的饋贈,千里冰封之下,是對雪原的一片赤誠。

大雪一停,走街串巷的小少年奔走相告、互相邀約,手持雪球,乘人不備,悄悄一擲,來個透心涼,笑翻一眾人,牙牙學語的稚童踩著少年的腳印,一步一步,笑呵呵的露出沒長出的牙齒,如同曠野里沒長齊的韭菜茬,蕭瑟飄零,卻又不甘落後。

有站在門口呼喚的長輩,穿著厚重的長衫,頭戴絨帽,伸手朝著人群吆喝,總能看見一兩個孩子不堪重複催叫,戀戀不捨的向同伴揮揮手,往家的方向走去、深一腳、淺一腳在這個冬天留下屬於他們的歡快記憶。

風輕輕自七月回到這座她闊別七年之久的城,安然度過夏天和秋天之後,一時有些不適應上京城冬日的嚴冷,自剛入冬始,竟是三番五次受了涼。

不得已被白衣和黎叔關在了東城的宅子里——養病。

她身子一向單薄,幼時因時常以身試|毒,落下一身傷病,這些年好容易愈療的不錯,此番一陣傷寒,倒是把經年積久的傷痛一道發了出來。

前些日子她雙腿無力,竟是直接跪了下去,幸好白衣發現的早,將她扶到了床上,這下子更像是傷殘人事,被幾人輪流照看。

這一日,傷寒剛好,腿腳也恢復的利索了,就想著往外跑。

入冬以來,她一直被關在家裡,每日只抬頭看看小院兒里的白雪更疊,那院子里積了厚厚一層雪,她愣是沒玩耍過一次,已經要憋瘋了,若再不出去,她怕是要開口咬人了。

今日黎叔因事外出,白衣被她以要吃城南火子燒為由打發著去買了,兩個管家都走了,其餘看管她的人,哪還管的住她,不過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罷了。

風輕輕原本想走後門出去的,但是一想到若是碰上了黎叔或者白衣任何一個,都有夠她吃一壺的,索性腿腳還行,便趁人不備,□□而出。

風輕輕□□出來,一落地,猶如踩在軟綿綿的棉花上,一時樂不自知地跳了一陣。

幼年時,她還在上京城居住時,很是喜歡裹著厚厚的衣衫跑到雪地里玩兒,哪怕是一個人也能玩兒的很開心,就像是這冬天有一種魔力,能讓她忘卻一切,盡情歡呼。

如今再踩在這上京城的雪地,那種油然而生的快樂,似又回到了她身上,自她腳下蔓延至嘴角。

雪一直沒停,洋洋洒洒的,方才還是柳絮一般大小的樣子,此刻翻飛如鵝毛般大小,竟是越下越大了。

風輕輕暗暗想著日子沒選好。

忽然一片雪花落進脖子里,她冷的一哆嗦,這才注意到方才歡脫的跳了一陣,黎嬸兒給她特意制的錦絨大氅鬆散開了些。

她重新將錦絨大氅系好,將兩隻凍的生疼的手搓了搓,哈了一口氣,稍有些暖意后,也不做停留。

她一早就想好了,街市怕是去不了,這若是和那二位來個照面,難免一頓數落,還是先玩耍一番最好。

而現在能去的,只有北泉山。

北泉山上種有一片梅花,都是經年老樹,開的花特別密,特別應景。此番時節,正是賞梅的大好時節,她可不想錯過。

只是北泉山是皇家後山,一般人是進不去的,她幼時淘氣和一眾少年有正門不走,偏是眾人合力,於廢棄的東陵王府後牆與北泉山宮腔的縫隙里鑿了一個小洞。

她記得後來那個洞雖然填上了,但是並沒有那麼堅固,稍稍用些勁兒,應該是能推倒的。

這些年,若是沒有人特意整修的話,應該還在。

風輕輕瞧了瞧四周的方位,雖然變了不少,但這附近因為都是王公貴族所在,變更的頻次還算不大。

她只能祈禱那個洞還在,以她現在的身形,嗯,擠一擠嘛還是能夠鑽的過去的!

萬幸的是那個洞從磚砌變成了一道木柵欄,打開就是洞口,稍稍砌大了些,也不知道是誰弄的,但和她有甚關係,此時最合她意。

人能受□□之辱,她鑽個洞怎麼了!

沒了所謂的臉皮什麼,果然是舒服多了。

那洞倒是砌的很有水準,她輕輕鬆鬆就鑽過去了,之後一路狂奔,向著山頂奔去。

因為離皇宮還有一段距離,一般宮裡鮮少有人至此,尤其是凜冬時節,天寒地凍的,宮裡那些養尊處優的妃子娘娘什麼的更是不會跑來這裡。

風輕輕隱約記得上山頂后,有一眼泉水,乃是北泉山的由來,說來也怪,此處的泉水甚為甘甜凜冽,入口一陣幽滑,帶著微微的清香,像是上京城特有的甜湯。

她在外多年,很多次以身試毒失敗的日子裡,總是莫名其妙的想念北泉山的泉水,彷彿有一種魔力,能讓她多年不曾忘卻,就好似她應該記得。

按理說北泉山地勢高闊,這山頂的泉眼應該凝結成冰,至少表面會結上一層薄薄的冰片,可說來也怪,這泉眼經年流動活水,哪怕是再嚴寒,也不曾完全封凍過。

今朝有幸再次登頂,她怎會錯過這多年念念不忘之物,也不管冰天雪地的,泉水裂骨,徑自用雙手一捧,觸水生寒也要喝上一口。

冬天的泉水總是帶有這個季節的特性,寒氣逼人,入口一陣抖擻,卻是記憶中不曾忘卻的味道。

若不是怕大聲呼叫引來旁人猜疑,她真想一邊搖手擺尾,一邊大呼一口:「爽~」

冒著雪氣的呼吸,定能如同煙霧一般呼之欲出,在寒冬里討得一陣不喜,隨後與這蒼茫天地融為一體,大約也是一番樂趣。

她一邊想,一邊用手擦了擦嘴,反正以後多的是時間,現在她只想去看看梅花,若是幸運的話,還能在天黑之際,偷摘上幾枝梅花回去,帶著雪氣的梅花可是格外幽香。

飲過泉水,她朝著泉眼另一側走去,沒走兩步,一片紅梅林映入眼帘,風輕輕忽然一陣好心情飄上心頭,喜不自勝。

她一直覺得冬天最美的景緻就是白雪皚皚覆蓋著大地,將樹木花草啊、房檐、迴廊啊什麼的都掩蓋在白色之下,樹梢上要綴滿厚厚一層雪,然後紅梅從夾縫中擠出生存之地,在最是寒冷的日子悄然立於枝頭,給予人一種意想不到的美。

自然,紅梅映雪是美的,那種美,若非親眼所見,是體會不到的。然,紅梅映雪,就如上京城的煙花大會一般,要在夜晚,才是最好看。

提上一盞油燈,悄然立於樹下,靜靜等候一簇紅梅自枝頭綻放,慢慢的迎來它的季節,在這天寒地凍里,自成一派,無人爭鋒,無物奪艷,只它一家靜靜開放,用嚴寒鑄就的美讓這個季節不至於被人嫌惡,也是自有暖意一片。

風輕輕躡手躡腳剛走到梅林旁,還沒走進去,忽聽得旁邊一陣低聲傳來。

有人!!

風輕輕第一反應是跑,這若是被人發現了,那還不鬧翻天啊。

正準備往回走的她,突然停住了腳步。

她跑什麼?又沒有被發現,又沒有做什麼傷天害理之事?

那麼,這鬼天氣,會是什麼人還在這山頂之上低聲說話呢?

難不成有人偷|情?

風輕輕眸子里精光一閃,若是這樣,她倒要看看是哪個膽子大的會挑選此處偷|情。

她朝四周望了望,嗯,嚴雪漫天,增添幾分朦朧,紅梅訴情,略有幾分俏皮意,倒還是個聰明的,知道選擇此處。

所謂「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風流」,這時節,死在梅花樹下,嗯,也是風|流啊~

可她往近湊了湊,又聽得語氣不太像,更像是一個人的喃喃自語,是位女子在說話,聲音很低、很淺、像是春風化雨一般,帶著某種柔情,在這寒冬里,竟然叫人覺得很甜。

可誰會在這個時候爬到山頂來,就為了一個人說悄悄話?這偌大的皇宮裡可不是誰都有這個閒情逸緻?天寒路滑,什麼話非得翻山而上,宮中暉蘭園不也是個好地方?

她越是這樣想,心裡越是疑惑頗多,越是想往裡湊。

她彎著腰靠近梅林旁的一叢灌木林里,大約因為天氣原因,翠木舊樹也是許久未曾修剪,倒是給她留了一個藏身之所,她慢慢地朝著兩顆較大的綠松樹移去,輕輕巧巧地委身蹲了下去,兩樹之間的距離,剛好容下她,不刻意去找,還真不一定能發現她。

她找好位置后,抬起頭,朝著不遠處背對著她的女子看去,一時凝神屏息。

竟然是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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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就醬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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宴東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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