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枝寄故人

折枝寄故人

武妃娘娘。

寵冠後宮的女子,皇帝手中的至寶,當今逍遙王的母妃。

怎麼會是她?

風輕輕盯著她的背影略略出神。武妃的背影纖細瘦弱,一襲白色大氅穿出了謫仙仙子的風采,一動一靜間,皆非俗世塵華中那些女子的姿態。

多年雅意風姿,竟是未曾變化半分!

風輕輕隱約還記得,當年初見武妃時的模樣。

那是外邦來朝,萬國朝賀之際,外邦使者帶來了一個美若天仙的女子,揚言此女舞姿天下第一、無人能及,一時間宴會之上沸反盈天。

見皇帝面露難色,武妃主動請戰,一曲《朝歌舞》恆定天下,其舞姿綽約有力、身段婀娜靈活、曼妙輕盈,如同九天仙女綽約嫻雅。

動如天外飛仙,靜如塵外精靈,一顰一笑都似春風化雨,雖無至美容顏,卻牽動無數人的目光隨之游移。

欣賞之下皆是嘆服,連那高傲的外邦使臣也低頭臣服,再不敢輕易說「第一」二字。

如今再見,當年風姿並未隨著年華的流逝而消散,僅僅是一個背影就如此牽動人心。

風輕輕低頭微微一笑,武妃娘娘啊,可是個溫柔至善的人呢。

她小時候淘氣,從假山上摔下來磕破了皮,路過的武妃娘娘看到了,都心疼不已,又是將她帶到她宮裡,又是親自上藥的。

她的記憶不多,卻惟獨記得深宮裡的這位娘娘。

「小黎很好,這些年在上京城也是安安分分的,雖說父子嫌隙多年不減,到底,皇上沒有再動他。」

「你且放心吧,我在一天,就會護著他一天,我只是,只是有些擔心這孩子……」

武妃的聲音越說越小,像是在思考,停了下來,靜靜地望著梅花,不再說話。

雪從她的肩頭落下,紛紛揚揚,像是紅塵之外,天靜山的一尊神,出塵如畫般,每一個畫面都能叫人斂聲屏氣,美不勝收。

小黎?

風輕輕的眉頭一皺,當今世上名中帶黎的只有一人,難不成武妃口中的小黎是震王李震黎!

風輕輕輕呼一聲,微微有些訝異,又怕被人聽見了響動,立刻以手掩嘴。

武妃凝梅自語,談及的又不是別人,那麼她是在和誰說,自然不言而愈。

也難怪,她會出現在這裡,如此隱匿之地,有些事情擺在明面上,是遭封禁的禁語,只得暗自懷念,不染一絲凡塵味兒。

若是遭人知曉了,怕又是一場腥風血雨。

真是難得武妃一片姐妹情深。

武妃的聲音傳來,打斷了風輕輕的思緒。

「這孩子性子越來越像你,近些年來,越發沉靜孤僻,我擔心會出事,近來朝堂也不安分,不知道接下來會怎樣,他這些年過的也不踏實,你呀,要是還惦記著你兒子,就時常去看看他,保佑他好好的,我呀,也不期望他和逍遙能怎麼樣,平安一世最好……」

後面武妃說了寫什麼,風輕輕聽的不仔細,震王的性子確實孤僻了些,可他絕不是泛泛之輩,能隱忍的人,從來不是善茬兒,尤其是他。

風輕輕嘲諷的一笑,想要在這皇宮之中,求得平安一世,尤其是身為王爺的他們,怎麼可能!

皇權至尊,從來都是慾望的巔峰,他們這些皇室子弟,誰不是被灌輸著這一理念長大的,那個位子所帶來的誘惑,足以改變一個人的心性。

說什麼父子情深、父慈子孝,一旦碰上慾望,什麼都是虛的。

且不說他們自己所牽動的派系,就是朝堂之上、軍政國事也已經悄然的運轉著每一位註定要在這個時代留下血|跡|斑駁的身影,他們誰都逃不開,無論是李震黎還是李逍遙,又或者其他王爺、皇子。

自古皇權之爭,註定血|流|成河,前朝不也是這樣么,太上皇至今按兵不動,不也是因為此嗎?

可誰又懂一個母親的心呢?她一世牽挂,唯願孩子平安,何錯之有。

風輕輕輕嘆一聲,再望過去時,武妃的婢女已經站在她身後。

「娘娘,時辰不早了,該下山了。」婢女將武妃的大氅攏了攏,輕聲說道。

武妃朝著四周望了望,雪是越下越大了,天色稍稍有些暗沉,今晚這場大雪怕是躲不掉了。

「嗯,走吧!雪下大了。」

「娘娘,今日可還開心,您每年啊來這裡,都開心的不得了,你瞧,路都走錯啦!」

那婢子大約是武妃的心腹,見武妃朝著另一頭走去,匆忙上前一拉,將她往另一側出口引,還不忘打趣道。

「是呀,每年難得一回,總是開心的。」武妃笑著說道,任由身邊的婢子將自己牽引著。

兩人說說笑笑,一道往山下走去,雪地里留下了深一腳淺一腳的腳印,連同那背影,一派和諧。

風輕輕的臉上泛著柔和的光,微微帶著笑,她也不知道為什麼,就是覺得很開心,或許是重逢了故人,或許是聽見了些許小秘密吧。

望著武妃二人走遠的身影,風輕輕轉過頭來,剛想站起來,卻沒想蹲得久了,腿已經酸麻得很,她一個沒站穩差點倒了過去。

正想罵上兩句,從左手邊的小路上走來一人,她驚呼的趕緊躲在大樹後面。

今日這都是什麼神仙運氣,先前遇著武妃,已是一番驚險,此刻來人不是別人,正是方才武妃口中所念之人。

震王——李震黎。

風輕輕的嘴角微微含著笑,當真是位玉樹臨風之輩,一言一行雖略顯嚴肅,卻叫人不自覺地抬起頭來盯著他,彷彿他在哪裡,哪裡就有一簇光,明明是天寒地凍,卻莫名能生出一股暖流,將僵硬的四肢融化開來。

可他,怎會在此?

李震黎望著武妃一行離去的方向,不知道在想什麼。

風輕輕凝神屏息,若是方才的武妃,她還能僥倖說站在此處偷窺一番,可此時面對的是李震黎,倒是越發有些亂了陣腳。

看李震黎的樣子,怕是一早就在這裡,難不成真是螳螂捕蟬黃雀在後?

就在她疑惑的時候,李震黎已經站在了武妃方才所站的地方,望著一簇梅花,背對著風輕輕,兀自出神。

「出來吧!」

風輕輕低頭皺眉,暗道:大意。

她就知道在這個人面前,她無從躲避。

風輕輕的腳蹲得發麻,此時酸爽難耐,不得已,她只能扶著樹走出來。

她剛一腳踏出灌木叢,一側的樹梢上跳下來一個人。

「五哥,竟然又被你發現了!」

風輕輕嚇了一跳,抬眼一看,不是別人,正是李逍遙。

李逍遙原本躲在一側樹梢,他今日本來想去請安,瞧見她母妃鬼鬼祟祟的朝著北泉山走來,他擔心母妃有事,悄悄地跟了上來,躲在一側,位子稍稍有些偏僻。

風輕輕從另一側走進來,兩人並沒有發現彼此的存在。

兩兩對視,兩臉疑惑。

風輕輕此時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果然大意了!

原來李震黎說的是他啊!

風輕輕下意識地擋了擋臉,不著痕迹的轉過身,妄想著一步一步溜出去。

看不見我,看不見我,看不見我!!!

「站住!」李逍遙瞧見她要走,低聲吼道。

這什麼時候藏了個人,他都沒發現,方才母妃說的話,這女子是不是全都聽見了,若是……

他不敢往下想,三步並作兩步,走到風輕輕身旁,一手鉗住風輕輕的手,力道出奇得大。

風輕輕近來養在家中,本就是頭重腳輕身子浮腫的,此時他一出手,風輕輕疼的一口氣差點昏死過去。

風輕輕忿忿不平地瞪著李逍遙,這傢伙,當初救他的時候,怎麼沒發現他力氣這麼大!!

李逍遙緊緊地盯著眼前的女子,不想錯過她臉上一絲的慌張、膽怯,誰知,那女子毫無一絲怯意,反倒是一臉怒氣的看著他,倒顯得他唐突了。

李逍遙望進那雙眼睛時,一陣熟悉的感覺涌了上來,他手上的力道不自覺的鬆了幾分。

「你……」

風輕輕用儘力氣,「啪」的一掌打在了李逍遙的胳膊上,逍遙胳膊受了外力,猛然一收,怒吼道:

「你做什麼!」

風輕輕也不客氣,瞪了他一眼,捂著那只有幾個手掌印的手,毫不客氣的說道:「我倒是想問問你想做什麼!」

李逍遙一臉憤怒的看著她,這女子真是魯莽,也不知是哪家的女子,敢這麼對他。

「你是哪個宮裡的!膽敢如此囂張,知不知道本王是誰!!!」

風輕輕不氣反笑,道:「我管你是誰,你就是天王老子來了,也不能隨意摸女子的手,男女授受不親,你家大人沒教過你啊!」

風輕輕這麼做不為別的,她的測試成功了,李逍遙沒有認出她來,至於此時仍背對著她的李震黎認沒認出來不重要,重要的是,逗李逍遙很好玩啊。

「你……你這女子,形跡鬼祟不說,此番倒是會倒打一耙,我倒要看看你有什麼能耐。」

李逍遙說著,一個箭步沖了上去,又一次鉗住了風輕輕的左手。

得!疼的她想殺了這廝的心都有了。

無獨有偶,李逍遙的臉上也露出了殺意,光是她知曉了武妃的蹤跡,他就不能放她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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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震黎:你倆隨意,當我不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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宴東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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