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色撩人

雪色撩人

他母妃每年這一天都會到這裡來,待上那麼一會兒,以寄託對故人的思念,若是尋常人,自然無礙,只是母妃思念的對象於這北極宮來說,是能掀起一陣血雨腥風的。

方才是他大意了,此番又怎會輕易放她走。

李逍遙手上的力道很大,風輕輕的胳膊上立時淤青一片,她狠狠地盯著這個獃子,正想著要不要收拾一下,旁邊傳來淡淡的聲音。

「逍遙,不可!」

風輕輕見他轉過身來,立刻低了低頭,將身子往逍遙陰影里側了側。

李震黎的眼睛像是能掃|射人心一般,每每相望,總有一種被看透的感覺,就像是赤|裸|條子一個站在他面前。

風輕輕不得不承認,面對李震黎,她很有壓力!!甚至她能和李逍遙鬥嘴兩句,一瞧見他,倒是瞬間沒了威風。

李逍遙自然注意到了這一細節,戲謔道:「喲,我以為你不怕呢,怎麼,這就怕我五哥了,你倒是囂張啊。」

李逍遙,你個死直男,你能找到王妃才是個奇迹!!!

風輕輕低頭輕咒一聲。

李震黎她是沒轍了,可不代表,李逍遙沒有!

她抬起頭,朝著李逍遙咧嘴一笑,眼裡滿是狡黠。

李逍遙見她忽然抬頭,一時有些詫異,剎那間,她眼裡狡黠的光倒像是與記憶里的某個人重疊,他正想著,思緒被打亂。

一陣疼痛,從腳背傳來,忍無可忍。

「啊……」

風輕輕用力一腳踩在李逍遙的腳背上,那一腳,可是傾注了風輕輕的全部腳力,能不疼么。

李逍遙抱腿齜牙咧嘴時,風輕輕看了李震黎一眼,瞧見李震黎嘴角那一抹淺笑,她臉上一熱,迅速移開了眼。

瞄準時機,趁李逍遙不備,原路折返,朝著山下狂奔而去,像是後面有什麼東西追來。

「哎,你跑什麼!」

李逍遙瞧見這個踩了他就跑的女子,一臉怒氣,正準備追。

「逍遙,別追了!」

李震黎叫住了他。

李逍遙一臉莫名其妙地看著他五哥,他總覺得哪裡不對勁,是哪裡呢?

又瞧見李震黎一臉無奈地搖搖頭,嘴角還有一抹笑。

搞什麼!

他五哥莫不是中邪了!

他一邊想,也不顧腳上疼痛,上手朝著李震黎的額頭摸去,人都說,人要是中邪了,額頭是冰的。

「嗯?」

李震黎呵斥了一聲,李逍遙忙收回了手,賠笑道:「五哥,不對勁啊,這若是放在以前,你肯定會……」說著,他在自己的脖子上比劃了一刀。

李震黎搖了搖頭,淺聲說道:「逍遙,是你眼拙。」

說完,也不等逍遙,朝著風輕輕離開的地方踱步下山。

「我眼拙?」

李逍遙一臉疑惑。

什麼叫他眼拙啊,他哪裡眼拙了,眼拙什麼了?

李逍遙伸出一隻手,招呼著他五哥追了上去。

「我說五哥,我眼拙什麼了,你倒是說清楚啊……」

風輕輕一路從梅林跑下山,順著入園時的木柵欄鑽了出去,這才稍稍定了定魂。

這未免也太刺激了吧!

她用手輕拍著胸口,胸腔里的那顆心臟,仍舊沒有平復下來。

等等!

她跑什麼呀!

怎麼每次見到他,她都下意識的選擇了逃跑!!

又不是見不得人,怎麼每次都跑的比兔子還快。

風輕輕搖了搖頭:好傢夥,這下反倒顯得她做賊心虛了。

自回到上京城以來,風輕輕已經做好了隨時和他們見面的準備,李震黎自不用多說,上次人群匆匆一別,大約已經認出她來了,只是李逍遙嘛……

這下好了,若是以後見了面,還指不定被嘲笑成什麼樣呢。

風輕輕一邊懊惱,一邊順著來時的路往回走,一時出神,沒留意差點撞上人,抬頭一看,一張渾厚的黑臉映在她眼睛里。

怎麼說呢,就像是一塊兒黑色的墨,從眉毛、眼睛到耳朵、鼻子、嘴巴,甚至到下頜線,都能黑得掐出水來。

風輕輕先是一臉驚愕,隨後立即換上一副諂媚的笑,那笑聲像是被人點了笑穴,僵硬、晦澀、綿長的像是一塊兒裹腳布。

「呵呵呵呵……好巧啊,黎叔,你怎麼也在這裡?」

黎叔雙手背在身後,黑著臉瞪著她,一句話也不說,像是在等她解釋,又像是在等她自己認錯一般。

氣氛!好尷尬啊~

風輕輕見他不說話,笑聲梗在空氣里,若是笑聲能化為實物,大約也能在這寒氣逼人的天氣里,凍成一塊兒厚實的冰塊兒,搬起來,甚至能砸|死|人。

黎叔嘆了一口氣,道:「公子若是嫌黎叔活得長,我這就回去,和先生稟告一聲,換個人來伺候你,想來公子也是高興的。」

說完,頭也不回的往住宅走去。

「別啊,黎叔~你看,我這不是好好的嗎?」風輕輕趕緊追了上去,這老人家的脾氣,還真是得了她師傅真傳!

「你看我這不是好好的嗎?而且,黎叔,我多少年都沒回來了,這不瞧著這雪下得正好嘛,我這一入冬就在府中,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實在是有些膩煩了,黎叔~~~」

往常在臨江府時,風輕輕常常帶著紅衣二人說也不說一聲,悄然離府,這去走走,那兒去玩玩兒的,也沒見這老頭兒發多大的火。

這還倒好了,回了上京,反而嚴肅得很,莫不是這上京地勢不好,與她水土不服?

黎叔並未理會風輕輕,徑自往前走去,就像個火栗子爆殼一般,這回啊,說什麼也沒用。

風輕輕見撒嬌也不管用了,自然明白,這老頭兒怕是真的生氣了,她眼珠子一轉,計上心來。

「行了啊,老黎,我話都說到這份兒上了,你夠了啊……」她說著,伸長脖子瞧了瞧黎叔的反應,誰知,人家壓根兒就當沒聽見似的。

「那個……黎叔,咳咳咳……黎叔,黎……咳咳咳,咳咳咳……」風輕輕以手扶著心口,一陣咳嗽湧出,如同要將這今日吹的寒風全都吐出來一般。

她駐足一陣咳嗽,眼睛緊緊地盯著黎叔的方向,時刻注視著他的動態。

黎叔一聽見她咳嗽不止,臉色一變,立刻緊張起來。

這個小祖宗喲,知道自己身子不好還到處亂跑,也不知道他到底是造了什麼孽,遇上這麼個不安分的主兒。

黎叔雖是這般想,但想歸想,他的動作倒是很快,幾乎是立刻就轉身回頭去扶著風輕輕。

「怎麼樣,我們這就回府,我讓白衣去請七公子!」

這孩子到底是他看著長大的,別看年紀輕輕的,卻是一身傷病,此番回上京,一路舟車勞頓不算,入冬就病倒了,這時候若是出了什麼事,他就是賠上性命也是難辭其咎的。

他緊張地盯著風輕輕,見她臉色蒼白,一時又自怨起來了。

風輕輕見黎叔一臉緊張,知道自己有些過了,斂了咳嗽,賠笑道:「黎叔,我沒事,你別緊張!」

黎叔瞧了瞧她一臉笑意,知道自己上了她的當了,面怒慍色,當即將手一放,拂袖轉身。

風輕輕那還會給他機會啊,一把挽住黎叔的胳膊:「黎叔,我並非有意騙你的,今日也並非想要欺瞞你獨自外出的,真是入冬以後一直在家養病,身子骨都快養軟化了。」

見黎叔還是不說話,風輕輕接著說道:「黎叔,我知道你是好意,你該知道的,我不可能會一直待在府里的,我是大夫,我自己的身體怎麼樣,我很了解,我答應你,下次絕不一個人出來了,行不行嘛,老黎,黎叔~」

黎叔被她|磨的不行了,停住腳步,看著她,嘆道:「你呀,真拿你沒辦法,黎叔也不是不讓你出門,只是如今時局不同,若是一不小心讓人發現了你的身份,你該知道會有什麼樣的後果,我們都承擔不起……」

黎叔說到這裡,欲言又止。

黎叔這麼多年待她如同親女兒一般,事事親力親為,就怕哪裡出了什麼岔子,風輕輕不是不知道。

她早年失了父母,師傅又常年不見人,唯獨這個略顯嚴肅的僕人一路忠心相護,為她鞍前馬後。

風輕輕略有不忍,她開口安慰道:「黎叔,你放心吧,往後在這上京城出入,我定讓白衣陪著,你且把心放在肚子里,我都這麼大了自由考量,啊!」

黎叔無奈的嘆了口氣,孩子大了,終歸是有自己的想法的,他呀,一天天老了,是管不了了。

「前日有人來報,太上皇想見你……」

李逍遙撐著傘,將他與李震黎護在傘下。他倆站在不遠處的地方,望著離去的人,直到大雪模糊年輕女子與老人的身影。

雪越下越大,密密麻麻如同一陣急促的雨,漸漸遮了眼眶,看不清遠方,一叢一叢落在身上,猶如淋了一場大雨,濕涼濕涼的,雪落在衣衫上化成小水滴,慢慢凝聚,一點一點滲透衣衫,浸入內里肌膚。

一陣寒顫過,哈欠連聲。

風輕輕在雪地里留下的一串串腳印,此時也在漫天大雪中,漸漸消失,被層層跌落的雪花覆蓋。

風輕輕到底是大意了,厚雪之下急匆匆的腳印,被大雪生生暴露,他二人沿著腳印一路從山上跟來。

「五哥,要不要我派人去查查……」李逍遙眼神複雜地盯著李震黎。

此時,他已然知曉了方才山中之人的身份。

風公子曾在密林將他二人救下,又毫無遮掩,將他二人帶至臨江府救治,說不感激那是假的,可即便如此,內心迷霧重重,關於這個女子以及藏身於人後的身份,總是叫人難以心安。

不知是命運的擺弄,還是真的只是偶然,無論哪一個,貿然出現在這上京城裡,對於他們來說,就是一枚不確定的炸藥,隨時有可能在這上京城引爆。

而這,對於李震黎和李逍遙來說,都是一個極度危險的存在。

李震黎望著漫天雪花,將手伸出傘外,任由雪花落在手裡,或是隨輕風跌落手掌心,又兀自跌落入泥。

溫熱的掌心裡傳來一陣舒舒麻麻的涼意,可李震黎眼裡的光卻是越來越亮。

他嘴角含著笑意,北疆苦寒之地卻也未曾見過這般大雪,落得急,落得擲地有聲。

雪色撩人。

將他二人困在這茫茫雪海上,天地間靜止無聲,唯有落雪輕盈,他將手裡的雪花反手一捏,碎成小水滴,消失的無影無蹤。

「雪下得大了,這上京才越是熱鬧,逍遙,多年未見這般大雪,你可願陪五哥飲上一杯。」

「……」

李逍遙也是微微一愣,似乎回上京這三載有餘的歲月,難得看見他五哥心情這般好。

是的,李震黎的心情很好。

逍遙能輕易的感受到身旁人打心底里升起的熱鬧之意,就像這漫天的大雪,極為難得。

逍遙不再過問風公子的事情,他知道,五哥不說,定是自有安排,既是如此,陪他飲一杯豈不快哉!

「好。」

果不其然,風輕輕回府沒多久,咳嗽綿綿,雪天沾了濕氣,腳底生寒,風寒更甚。

一屋子下人跟著著急,直到大夫來了,吃了葯沉沉睡去,這才稍稍鬆了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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斯人若彩虹,遇上方知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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宴東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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