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江府
幾人走出密林時,天已經大黑了,朦朧之上又覆蓋了一層陰影,倒是愈發給靜謐的道路添上了幾分神秘色彩。
不遠處,有微弱的光亮閃爍,在這黑夜之中略顯耀眼,逍遙本就懸著的心再一次提到了嗓子眼兒。
四個身著綿綢長衫,身型略顯魁梧的中年男子提著燈籠站在原地,一瞧見他們幾人從密林中走出來,立刻迎了上來。
不等逍遙提劍,一陣無奈的聲音傳來。
「得,又被出賣了!」
說話的正是風輕輕,她盯著紅衣給了一個極其無奈的表情,順帶癟了癟嘴。
又瞧了瞧天空中正低空盤旋的白頭鷹,低聲罵道「叛徒」。
「公子。」
為首一個五十多歲的男子走上前來,微微頷首,對著風輕輕拱手示禮。
風輕輕瞧著來人,點了點頭。
來人是她的護衛,從小就守護在她身邊,是一個地位很高,武功很深的護衛,更是她師傅的忠徒,幾乎到了言聽計從的地步,唯一使命就是保護好風輕輕。
黎叔笑了笑,褶皺的皮膚里透露著某種奸滑,直眼打量著逍遙,叫他一陣發怵。
「這二位是?」
風輕輕見他盯著輪椅上的人,說道:「有幸結識的朋友,帶著吧!」
說完,頭也不回的徑直往前大步走去。
黎叔的手下接過了紅衣推著的輪椅,忙探了探輪椅上坐著的人的脈息,隨後對著黎叔搖了搖頭。
黎叔點頭示意,又看著逍遙,忽然拱手笑道:「這位公子,得罪了。」
正在逍遙莫名其妙的時候,一記重重的手刀劈了下來,后脖頸傳來的痛感還沒來得及擴散,他便暈死過去了。
翌日清晨。
逍遙是被一陣刺眼的光亮給弄醒的。
「你醒啦!」黎叔的聲音悠悠地傳來。
「五哥!」
他來不及細瞧四周,連雙眼迷濛都沒來得及睜開,四處張望著,找尋他五哥的下落。
剛想站起來,被人摁了肩頭,他側頭一望,是那個笑容裡帶著姦猾的黎叔。
「你五哥無事,別去打擾。」說完,黎叔露出標準的笑姿,手上的力度卻是不小。
「我憑什麼信你!」
黎叔像是聽了什麼笑話,搖頭一笑:「打得過我么,哈哈哈哈……」
逍遙動了動,被人單手摁的死死的。
「你……」
逍遙試圖掙脫束縛,哪知,紋絲不動。
力量懸殊太大,他,的確打不過!!!
「小子,且聽我一言,喝點茶水,用點早膳,看看風景,我家公子在,你兄長不會有事的。」
逍遙看了他一眼,知道此時不能輕舉妄動,且不說敵我雙方的力量「過於」懸殊,連五哥都不知道怎麼樣了,他只得照做。
見他沒了動作,黎叔挪開了手,坐回一側的梨花椅上,瞭然於心的笑了笑。
逍遙活動了下自己的手,直至眼前景象歸位,清晰可見,他這才發現,已是翌日清晨,天光開亮的時辰。
方才的光亮不過是被人拿開了遮眼布,他抬頭一瞧,原來他們此時乘舟行至水上。
逍遙望著遠處,怔愣片刻,肅然起身。
「這……」
只見此地水繞三匝,於一原林深處,照見杏林仙所,放眼觀之,山脈高低起伏,鎖數十里山河。
闊水相隔,孤嶼矗立,其上密林錦織,翠霧朦朧,隱匿於霧氣中的亭台樓閣,露出一瓦尖尖角,其勢宏,其狀偉,不見其深,不知其廣。
偶有白鶴列隊於一處飛出,翩躚至另一處,其縱橫驕矜之勢猶如破竹,勢無可擋。
遠望而去,一處瀑流從雲間傾瀉,隔岸相望,似能聽見其傾瀉如雷霆之音一般。
自被打暈,他一直以為他們行走在陸地上,卻不曾想竟然行走在水上,以往乘船,行船破水之聲,晃蕩搖曳船身,都能敏銳的被感知到。
今日行了這麼久,若不是他身處舟上,行於水中,他怕是不肯相信人在水中。
可他們何時上船,行了多久,他竟未發覺,暗道大意,思及此,他又側頭看了看悠然飲茶的黎叔。
結合當前奇遇,逍遙不由得一陣發慌,心底那股子疑慮頓生,這裡究竟是何處,眼前的這些人到底是何人。
容不得逍遙多想,行船速度之快,方才還在水中央,此時已經靠岸。
岸邊三兩頭戴白帽,身穿白衣,口銜長舌,手持三叉戟,滿臉塗的慘白的白無常一陣高聲吆喝,一邊吆喝,一邊跳動,舞動的手裡的三叉戟一陣晃動。
也不知道是在吆喝些什麼,跳些什麼,怪異嶙峋,聲音回蕩,竟然帶著些許鬼調之感。
這到底是個什麼地方!!
逍遙在黎叔的邀請下下了船,他不放心,站在岸邊,緊緊地盯著船艙,直到五哥被推出來,這才安心了些。
風輕輕下了船,朝著他俏皮地眨了眨眼,帶著紅衣和五哥走了另一個方向。
逍遙剛想跟上去,被黎叔拉了回來。
「哎哎哎,回來!活人得走這邊兒。」說著,也不顧逍遙一臉茫然,拉著他朝青石路走去。
看得出來,黎叔倒是對這個半大不小的少年充滿喜歡。
逍遙被拉至青石路,隨著黎叔一道往上走。
青石路的入口隱匿在一側的參天古木中,逍遙看見道路兩旁的青草從里,一石碑上用篆書刻著「不歸路」三個字,像是為了營造這種詭異的氛圍,故意而為之的。
兩人並排大小的青石板路鋪在參天古木中間,筆直向上延伸,竟是看不到底,果真應了那句「不歸」,路面乾淨整潔,落葉也不曾瞧見一片。
清晨的光亮,被兩旁的古木遮掩,點點光亮從斑駁縫隙里透露下來,不見折返,便被踏在腳下。
行走其間,陰翳斑駁的青石路,參天遮掩的古木仍是透著些許冷感,早起的「鄰居」已經開始忙作,清脆的聲音打破無聲的行路,倒也是有一番情趣在其中。
向上而行的青石路上一直有一種淡淡的清雅的香,說不出來是什麼香,只覺得清新凝神,有一種豁達而又愉悅之感。
這種味道,一路相持,逍遙原本打算抬頭看看到底是什麼,可惜的是,古木遮眼,高深遂遠,也瞧不出到底是什麼樹,又開的是什麼花。
來不及去多想,另一個問題已然讓他困頓不已,這路走了半晌,還沒走完,行至一處檯面,他停了腳步,背心裡滲著汗,此時竟然覺得有些發熱。
上面的路仍是一道筆直不見其深,見瞧不出什麼,逍遙轉頭回看了一眼來路,他不回頭還好,一回頭,差點沒給嚇死。
方才行走的每一步青石路,竟然消失不見,向下望去,竟如同在懸陡的坡崖之上,退一步便是粉身碎骨。
難不成這是中了幻術。
「啊!」
逍遙來不及想其他的,頭上被人重重的敲了一下,他立時抱頭,回頭一看,一張大臉懟了上來。
「玄幻梯上不歸路,參天木,鬼攔路,活人莫回頭!」黎叔瞪大雙眼,惡狠狠的盯著他,也不知道是認真的還是嚇唬他的。
說完,也顧不得熟識不熟識扯著他就往上走。
「本……小爺什麼世面沒見過,可不是被下大的!你三兩句話就想打發了我,可沒那麼容易!」
黎叔搖搖頭,不做理會,拽著他的手似千斤頂一般,愣是讓他沒能回頭一瞧,也不知道被拽著走了多久,到底是上了來。
「不歸路」的盡頭,有一方三開門的牌坊,對應著六座石獅子,倒是十分的氣派,他沒來得及細看,被人拉扯著往前走去。
過了牌坊,是平闊的四方廣場,一座巨大的依山而建的宮殿式建築群出現在逍遙的眼前,說是宏偉廣袤也不為過。
幾人未做停留,穿過廣場,向著大門走去,逍遙卻忽然停在了門前,沒有往前走去。
此地甚是詭異,他不自覺地抬頭看了看。
三開門的大門,每扇門上一百零八枚銅石鉚釘,打磨的十分光滑,皇家專用打磨技術,不僅如此,大門正上方的匾額之上「臨江府」三個大字映入眼帘,小篆雕刻,書法遒勁有力,倒是能瞧出書寫之人的功力。
逍遙看著那三個字,倒是覺得有些眼熟,可一時沒想起曾在何處瞧見過。
他此時哪還有心思去管什麼書法,此間孤嶼上藏了一座皇家宮殿式建築才讓他心生不安。
方才他一上來,就注意到了大門口那兩座巫山石獅,心中一片嘩然。
自上朝開朝以來,巫山料便是皇家御貢石料,其石外形無他,只是雕刻出來的石獅品質上乘,惟妙惟肖,質地晶透,天然渾綠,一直有「鎮國」之說。
傳聞,上朝開國皇帝在修建當今的皇宮時,曾命人在皇宮基地下埋了三座巫山石棺,有「永保太平,昌佑國柞」之意。
只是此乃傳聞,不足為信。
但逍遙知道,巫山石料開採極為艱苛,目前整個上朝也只有皇宮正德廣場前安置了了兩座巫山石獅,極為罕見稀有。
除此之外,影壁上有五彩塗料圖的飛龍在天圖案,甚至還有皇帝專用的坐龍燙金紋樣圖,兩側院牆上畫的是九龍降瑞。
朱瓦紅牆,倒是一片闊氣,房屋建築倒是不必多說。
疑竇未消,又起嫌隙。
逍遙已經不能用震驚二字來解釋他從昨日到今的所見所聞,似乎超出了他的認知範圍,他急需要一個人來給他做個解釋。
「敢問……」逍遙剛想開口找一個人給個解釋,卻忽然被打斷。
「問什麼問,廢話這麼多,趕緊走!」黎叔倒也不客氣地瞪了他一眼,命人將他帶了進去。
逍遙望了望幾人,見無人能回答,他索性也打消了問他們的想法,再問下去,也不會有任何結果的。
只是,兀自在心裡思忖,如果說房屋外的景緻只是讓逍遙有了一個想法,那麼整個內部結構便是最好的印證,這是一處皇家宮苑,並非他所想的「民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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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逍遙:嫂子,你也不用這麼大張旗鼓的,好嘛,我的小心靈容易受傷。(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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