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下戲痴兒
「喲,這是對哪位美人兒動心了,竟讓你魂牽夢縈至此~」
只聽對面房樑上傳來腳踩瓦片的聲音,像是故意打亂他的思緒一般。
那人乘月翩然從院牆上飛身下來,一襲白衣翩翩,逆光而來,瞧不見面容,只是一步一搖,一片神采飛揚。
他靠近李震黎所在的窗戶,單手支棱著撐在窗沿上,朝著李震黎拋了一個媚眼兒。
「叫你辦的事情怎麼樣了。」
李震黎一見來人,立刻收了情緒,平淡的將眼前的窗帘往上收了收,恢復了一派嚴肅。
「說什麼事情啊,我對你失眠比較感興趣,怎麼,不說出來讓小爺我開心開心,你都不知道,能看你這般失了神色可是不容易呢。」
來人說話間已經翻身進屋,坐在方桌前,一手整理完亂了的衣袖后,將手一翻,放在了方桌上,一臉笑眯眯的看著李震黎,誰知道那笑容背後又藏了幾分調侃。
「他要做什麼。」
李震黎看著他,篤定地說道。
來人白了李震黎一眼,又將衣袖收了收:「你啊,還真是無趣,難怪一把年紀連個媳婦兒都沒有。」
說完,轉頭一臉嫌棄地看了一眼李震黎,見李震黎瞧著他,他假意活動了一番身體,不知道為何總覺得膈應得很。
「好了好了,連個玩笑也不容我開開……」來人動了動嘴,也不知道低聲說了些什麼。
「兩件事,第一件,你猜得沒錯,參林院確實將李庭東那廝納入了北疆軍務主持,只是你家老頭子還沒下最後的命令,具體原因目前不知。北疆肅軍這麼一個燙手山芋,我看除了你,誰有那個狗膽敢接這差事。」
來人說完這話,伸手倒了一盞茶,輕嘬了一口。
「還有啊,不是我說,你家老頭子未免也太偏心了,這北疆肅軍一事你再熟悉不過,不讓你去,愣是要讓一個|毛|都沒長齊的小子來主持北疆事務,怎麼!他是嫌上朝局勢還不夠亂。」
「我看啊,你還是早下手為強,免得你這爹啊,什麼的,最後把這大好河山給敗完了,臨了還要你來收拾殘局。」
來人性子倒是好,一邊說話,一邊不忘給自己找點下嘴零食,見一旁有些糕點水果什麼的,也不管能不能吃,囫圇一般攬了過來。
李震黎見他吃的有滋有味兒,也不去打擾,抱手倚靠著窗戶,就這麼盯著他看,似乎在等他接下來的話。
來人倒也不客氣,一邊吃一邊說:「我說你這都什麼時候的水果了,還不換了,難吃就算了,怎麼還有點澀嘴。」
說著,不忘用手在嘴邊開拭了一番。
李震黎也不理會他,繼續說道:「此事我心裡有數,說吧,另一件事辦的怎麼樣了。」
許是吃的有些急,來人一時不察嗆著了,不自覺的咳嗽了兩聲,卻也沒捨得放下手裡的水果,端了一杯茶一飲而盡,還不忘瞪了李震黎一眼。
「我說你個沒良心的,知道我要來,也不曉得備些我愛吃的,你瞧你這吃的都是些啥,我若是有個好歹,看我不拉著你賠命。」
說完,仍不忘將啃了一半的香梨囫圇扔進嘴裡,一邊嚼著梨,一邊口齒不清的說話。
「至於第二件事嘛,你再好好想想,是不是中了迷障,你說的那個地方,我們日月樓無從所記,除此之外,我可是把日月樓最頂尖的速記手派了出去,來來回回幾撥人,東陵城方圓三百里都找完了,愣是沒有找到你說的那個地方,你是不是記錯了……嗝~」
來人盯著李震黎,他可是十分懷疑,眼前這位木頭是中了迷障,否則以日月樓這般雄厚實力的天下第一樓,怎會找不到區區方寸之地。
李震黎的眉頭微微一皺,說來他也確實有些訝異,日月樓囊括天下英才,縱橫捭闔,於江湖一直是一個神秘的傳說之地,不消說上朝,哪怕是千年前的塗朝版圖皆是隨手便可找到,更遑論一個上朝小嶼呢。
迷障他是不信的,這麼多年,他只信自己。「臨江府」一定存在於某個他們忽略的地方。
來人吃完糕點,又嘬了一盞茶,整理了凌亂的衣衫,換了個靠椅,大大咧咧的仰在靠椅上,看著李震黎,見他一臉不信。
「怎麼,我日月樓可是天下第一樓!!你以為是什麼別的地方,它說找不到,就一定沒有這個地方,除非……」他忽然想到了什麼,連忙坐正,一臉緊張地盯著李震黎,嚴肅的猶如瞬間換了一個人一般。
李震黎自然知道他在想什麼,於是,也沒有直接問他,而是開口說道:「日月樓可有杏林院的資料?」
果然,來人看著他,驚的半晌沒有說話,他猜的不錯,日月樓換句話說就是一個信息傳遞中心,沒有它不知道的人、事、物,哪怕是天上飛的、地上走的、水裡游的,只要是活物,就一定繞不開日月樓遍布天下的信息網。
只有一處,至今是日月樓的禁封,這一處正是杏林院。
「兩百年前,傳說中的杏林院曾在江湖上流傳過一段時間,一度有人冒充杏林院在江湖上招搖撞騙,日月樓也是在那個時候成立的,至今已過百年,日月樓曾還有有關杏林院傳說的文獻,但七十年前一場大火,將收藏杏林院資料的藏書閣燒了個透,至此,我日月樓再無杏林院所有資料,難道你是懷疑……」
如果說杏林院真的存在,那麼它日月樓找不到也不足為奇,畢竟和杏林院比起來,所謂的天下第一樓——日月樓也不過是個匍匐在地上的小弟,只能瞻仰膜拜。
可一個比傳說還傳說的地方,真的存在嗎?
來人望著李震黎,一臉惘然。
李震黎盯著來人,略略思索了一番,說道:「此事你親自跟進,我要一個確切的答案,至於其他事情,我自有安排。」
李震黎的手指暗自摩挲了一番,他最喜歡揭露謎團,越是詭異的,他越是喜歡。
「行!我親自跟進。」來人悻悻地站了起來,「我說,你下次能不能換點好東西給我吃吃,你說你好歹一個親王,怎麼活得還不如我一個江湖浪子。」
「也不知道那些姑娘家家的是不是瞎了眼了,放著我這麼個偏偏公子不看,非要喜歡你這個冰凍三尺的老冰棍兒。還真是世風日下啊!」
李震黎盯著他,忽然戲謔的開口道:「想知道為什麼?」
來人看著他,被吊起了胃口,放了一瓣青橘在口裡,忙點頭,說道:「你說,你說。」
李震黎走到他身邊,稍稍側頭附耳,冷冷地說道:「還別說,就你這吃相,哪個姑娘見了不得繞著道兒走!」
說完,李震黎看著石化的來人,嘴角一抿,君子報嘴仇,可不用等十年。
來人惡狠狠地瞪著李震黎,他這個人什麼都好,就是見不得別人說他的吃相,那可是他的禁忌,堪比奪人傳家寶,殺|人|妻兒,此恨綿綿。
他恨的牙痒痒,又不能大聲嚷嚷,又不能掐死他,只能咬牙切齒地說道:
「李震黎!!!你給我等著!!!」
說完,像是給自己助力一般,用腳蹬了蹬地面,翩然拂袖而去。
李震黎望著他離去的背影,搖了搖頭,還真是個火爆脾氣,一點就著。
千里之外的某地
「你該走了。」峰頂之上,一老者望著山下的城,滿目柔情。
「快了……不過,還要再等一等。」
老者身旁的人順著老者的視線望了過去,這繁華盛世的假象,終將被揭露,裸露出的|骨|骸,不知到時候世人還能不能像今日這般言笑晏晏。
「等?等什麼?」峰頂風大,吹的衣服邊角翻飛,老者不疑有他,忙問道。
「此去一路,雖無懼遙遠,但空手而去,總歸不是我的風格。」老者身邊的人朝他笑意瑩瑩地眨了眨眼。
「你這孩子!」老者搖了搖頭,順手指著太陽升起的地方,笑道,「看來這太平啊,要不太平咯。」
老者說完,兩人相視一笑,紛紛看向太陽升起的地方。
新一輪太陽,總歸是要升起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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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都說,少年時候的情誼能結下很深的果,無論那個時候需要,都能得到回應,少年們亦是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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