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魔
咒惘劍逼退墨研宗長老,子歸護在覺醒身前,喝道:「急什麼,封一才已撤走,再商量對策就是了,你們逼覺醒有用嗎?」
「我墨研宗如今群龍無首,三派聯盟只有天衍宗掌門還在,必須拿個主意。」
「把爛攤子扔覺醒身上,你們只顧推卸責任,在場的個個資歷比覺醒高吧,如果覺得自己沒能耐當掌門,我給你們推舉一個人選。」
「誰!」
子歸雙手往前一送,將還在調息的霓裳的小姑娘推出來:「霓裳盡得張逢夏真傳,是罕見真陽體,又有我的福德加身,是你們掌門不二人選。」
覺醒趕緊推開他,阻止他胡鬧:「各位長老不必驚慌,師伯思慮周詳必有后著,張宗主也要顧念宗派,不如再等等。」
轉身問一眾如雕像般靜立的天山派弟子:「天山派可有代理掌門?」
一名灰衣弟子出列,拱手道:「在下寒溪,是掌門大弟子。天山派每任掌門繼任時都會定下接班人,如今掌門不在,我可暫代掌門職責。」
天山派為了封印大魔陵弦,將封印之身世代相傳,從未斷絕。
覺醒抱拳行禮,說:「代掌門,如今羅霄派動向不明,三派結盟暫不可撤。我會設法聯繫魔尊炙戈,可否先讓兩派弟子在天山派安頓下來,我們從長計議。」
「可以,諸位請。」寒溪令本門弟子安排墨研宗和天衍宗眾人住所。
子歸推舉霓裳是為了替覺醒解圍,卻歪打正著了。霓裳剛剛承接了三昧真火巨大能量,境界提升彌補了資歷不足,又是張逢夏關門弟子,確可代理掌門之位。
覺醒與霓裳、寒溪簡單交代了幾句,讓兩人協助安撫門下弟子,與子歸去了密室。
「子歸,你怎麼看?」
子歸大眼靈動,縱使披著秦晌皮囊,也擁有和秦晌完全不同的人格。
他轉著眼珠子單手支著下巴,道:「秦晌雖然混蛋,卻不是個莽撞的人,他應該有安排,只是沒說。」
覺醒揉揉額頭,疲憊地嘆氣:「可他不說,叫我怎麼辦。」
子歸見不得覺醒皺眉嘆氣,他拉開覺醒的手,揉揉他眉間一個小鼓包。
覺醒自然與他眉眼相對。
曾經,他以為子歸就是個藏不住心事只愛玩鬧的孩子,從未發現,他也會擔憂,會傷心。
覺醒心一動,握住子歸的手,將壓在心底百年的話問他:「子歸,你當年為何犧牲靈力幫我?你的先天靈氣與魔氣相剋,你明知道這麼做會元神泯滅。」
子歸一愣,脫口而出:「我沒想這麼多。」
他率直純真,覺醒信他行事衝動,可是,他膽小怕死也是事實。
「那你在想什麼?」
子歸又揉揉他的眉間,堅持著要他舒展心結:「我想你開心。你要死了,我難受。」
覺醒看著他,透過皮囊看進他的靈魂:「師伯被指責是魔修時,你難受嗎?」
子歸搖頭。
「霓裳受真元衝擊險些爆體而亡呢?」
子歸猶豫了下,指著皮囊的心臟位置,說:「只有你哭了你受傷了,這裡才會痛。」
覺醒許久沒有說話,失去子歸的時候他尚不明白自己的心意。百年間盈盈期盼他回來,看著張逢夏為愛受盡折磨,他才恍然大悟,原來,愛上一個人,求而不得終日懸心,是這樣的痛苦。
愛一個人會癲狂,捨棄所有隻求一個回應。那麼子歸呢,他心中無大義,為了覺醒這個人放棄生命,將他堅如頑石的心撬開一條縫,是子歸懵懂,還是他會錯意了?
「子歸,你……喜歡我嗎?」
「喜歡……」
話語戛然而止,子歸瞪大眼看著覺醒激動地捧著他的臉,用嘴堵了他的話。堅定的一吻,卻是淺嘗即止。
覺醒身體微微顫抖著,一次次的啄吻生澀而緊張:「子歸,留在我身邊好不好。」
子歸忽然靈台閉塞,真氣落至丹田,化為濁氣,因為覺醒的一句話,他種性初生,踏入紅塵。
掌下皮膚微涼,唇間觸感異樣。覺醒睜眼一看,面前的少年完全變了樣。
一雙純真大眼鑲在嬰兒肥的臉上,發色如墨眉如彎月,身形變得纖細。
「子歸,你……」
子歸入世以來一直借用他人外相皮囊,與他本人性子總是違和。如今變了模樣,覺醒覺得,眼前這個少年才是這個靈魂該有的樣子。
子歸沒察覺自己的變化,瞪著覺醒有些惶恐:「你,你親我!」
「我……」覺醒一張黑臉燒成醬油色,他忽然意識到自己幹了什麼。
「覺醒,你想跟我結道侶,像秦晌和張逢夏一樣?」
覺醒進退維谷,一咬牙,道:「對!」
子歸孩童心性,他能明白道侶的含義嗎?覺醒苦修許多年,情竇初開心中慌亂,衝動行事不知如何自處,忐忑地等待回應。
兩人古怪地對峙著,覺醒如一把張滿的弓弦,蓄勢待發又游移不決,隨時都要崩斷。
子歸低眸,抿唇,轉身,跑出了密室。
許久,覺醒繃緊的腰背卸力松下來,扶額自責:他是怎麼了,大局未定去談兒女私情。子歸的性子喜怒無常,逼他做甚。
揉揉臉,覺醒振作精神,取了子歸遺落在桌上的咒惘劍,灌入真元。
師伯啊師伯,你留下的爛攤子好歹給個說法,咒惘劍有你元神殘片,應該能聯繫到您吧。
「尊上,尊上,大捷啊,喜報啊!」枯難雙頰泛紅衝進內殿,被結界打出來摔了個倒仰。
「哎喲。」掙扎著爬起來,見門內炙戈神情陰鷙緩步而來,跳起來又道:「恭喜尊上,陵弦大魔首戰告捷,抓了叛黨在等您發落。」
聞得喜訊炙戈臉色更陰沉:「牢里那個開口了嗎?」
枯難語結:「沒……」
「哼。」
炙戈快步離開,枯難拔腿追上去:「尊上,牢里的嘴硬不了多久,他女兒落到我們手裡,不怕撬不開他的嘴。」
「呵。」炙戈雙眼刀子似的刮著枯難,說:「原生魔族弒親殺子,俱無親情。抓到了一隻女魔,不過是牢里添口飯。禍亂根源一日沒找到我就一日不得安心,叫陵弦別等我了,再探泛海深淵。」
枯難大吃一驚:「尊上,如今只有鴉頤父女知道魔獸動向,若任由魔獸撞破泛海封印,後果不堪設想啊。」
炙戈不耐地揮退他:「不必多言,下去。」
言畢,轉身回內殿。
「尊……」枯難強忍著追回炙戈的衝動,一雙小眼看向內殿透出無奈。
回到議事大廳,身披硬冷戰甲也掩不住媚意的全心倚在門邊,問枯難:「尊上答應了?我這就去點兵。」
枯難搖搖頭,大嘆一聲。
全心擰眉:「怎麼了,尊上不肯留活口?」
「是啊,老慣例了。」枯難犯難:「但是這次不一樣。」
全心向來對炙戈言聽計從,點頭道:「尊上自有籌謀,行,我多帶點人手,帶上儀仗。」
枯難甩甩手,泄氣說:「別麻煩啦,尊上不去,我們魔宮來了位新貴人,將尊上迷得神魂顛倒,戰局都不顧嘍。」
全心煞氣湧現,臉色陰沉:「又是哪來的狐狸精?」
枯難捂心,退後兩步躲開全心的殺意。這位容顏魅惑的將軍百戰成鋼,身上的血氣和殺念不輸大魔。
「你肯定想不到,是尊上從修真界帶回來的修士,我估摸著是尊上入魔前的道侶……哎,寶兒,你臉色不好,沒事吧。」
全心臉色一變,垂眸低聲問:「是張逢夏?」
「對,你認識啊,哦,你和尊上一塊兒來的,都是老熟人,我把這茬給忘了。」枯難自顧自地說著:「這位好生厲害,不是尋常修士,難怪尊上敢將他□□凡胎帶來魔界,哎,寶兒,不是你的莫要強求,我們尊上是個長情的,又專情,何必給自己添堵。」
全心脫力坐下,仰天苦笑:「我知道,早晚的事,是我痴心妄想。」
枯難疼愛地撫摸他的長發,勸道:「這下你死心了吧,尊上不是我等魔物能肖想攀附的。」
全心打開他乾枯皺巴的手:「未必。」
「……」
「這是魔界,尊上就算想護他,他也必死無疑。」
枯難眨巴眨巴眼,無法反駁,因為全心說得對極了。
「我想修魔。」兩人疲憊地躺在床上,張逢夏忽然說。
炙戈沉默,啄吻他的脖頸,說:「你不適合。」
張逢夏翻身,將炙戈壓在身下,篤定地說:「我以凡胎入魔界不能長久,你肯定有辦法。」
炙戈想了想,說:「你修的是正統仙道,強行修魔會撕碎你的元神,不妥。」
張逢夏看著他披上長袍,低聲問:「偌大魔界,就沒有法子替我洗經伐髓?魔族虜來的修士……是怎樣轉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