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天外

劉向的來訪，讓李錚意外。

他實在想不明白，以董平的保守態度，他的下屬怎麼可能會主動上門。

「劉先生深夜至此，我有些奇怪！」

李錚一向很直接。

說話間，他手指著窗外。

河陰城的確沒有宵禁，但天色已晚也是真的。

一個陌生人的拜訪夜半拜訪，一定懷著其他目的。

「是尚德君誤會了，我也居住在這河陰驛館，方才在外走步，看到尚德君的燈火亮著，所以就來了。」

對此，李錚一點都不信。

「那劉先生又是因何而來呢？」

劉向主動坐到李錚面前。

「誤會了，我雖是董平門客，但此番前來，不為董平，只因自己，早就聽聞尚德君善詩書，善治國，乃天下大才，我是懷著仰慕之情，特來向尚德君求教一二！」

劉向頭戴方巾，身穿布衣，一副書生的打扮。

這與他的主人董平，有些相似之處。

只為自己！

他這樣說，無疑是在告訴李錚，他來見李錚，和董平扯不上關係。

可為什麼又來的這麼突兀。

對此，李錚還是不信。

「好啊，我也想與先生坐而論道，暢談天下大事！」

劉向笑了笑。

「不過，在這之前，我先請教一個問題，想必這飼龍一族，尚德君也是知曉的吧？」

飼龍一族。

就說嘛，他不可能只是來論道的。

李錚也對著他笑了笑。

「我不僅知道飼龍一族，而且我還知道豢龍氏董父，我還清楚，南人北至，斬盡龍池！」

劉向眸子中流露出驚訝。

「我真是沒想到，尚德君居然知道這麼多，那我就先為尚德君講一講這典故，在請求其他，可否？」

「洗耳恭聽！」

李錚做出了請的手勢。

「尚德君可知，龍乃卵生？」

李錚搖頭。

「龍卵，據說是一尺見方，光如明鏡，堅如鐵石，刀斧難入，水火不侵，乃天下至寶，傳說由豢龍氏和御龍氏，從萬龍谷帶來，飼於帝都龍池，然後化龍而出。」

說這番話時，劉向想從李錚的面上，看到意外。

可對方的神請告訴他，這些早就清楚。

見李錚不接話，劉向又繼續說起。

「這個典故，可要從很早前說起了，七百多年前，南人北至，斬盡龍池，御龍氏死傷殆盡，唯有豢龍氏攜帶龍卵數枚，一路往西而逃，直到了渥翰草原，受到了草原氏族的庇護。

驪，乃龍種之一，大驪皇族起於草原，該和這龍卵有些關係，後來在草原氏族的輔佐下，豢龍氏修築了龍山城，繼續飼養真龍，慢慢的就成了以後的龍山國。」

劉向說到這裡，做了停頓。

「那尚德君可知道，南人為何要斬龍？」

李錚手指著上空。

「莫非是為了蒼天？」

「真是沒想到，尚德君連這也知道，南人自稱秉承上天之意，而龍為地上無敵，又有騰空之能，在南人以為，這是在挑戰他們，當然，這也有其他原因，我不便明說。」

劉向的話，已經給李錚說明了。

南人就是當今夫子廟。

萬萬沒想到，在離開皇都后，他對上古的辛秘的了解，反而越多。

李錚點頭，示意對方繼續。

「龍山立國后，或許是因為久居方外，或許是因為其他，南人徹底暫停對豢龍氏的追殺，而豢龍氏也改頭換面，自稱為飼龍一族，這就是從豢龍氏到飼龍一族的轉變。他們明面上為龍山王族，暗地裡代代守護龍卵的秘密，一直到了五百多年後，也就是在一百多年前。

當時的龍山國，因大驪成帝征伐渥翰王庭，生出了山陽君之變，山陽君盜走了龍卵，更是逃到了大梁。最後雖然事情平息，龍卵也再次回來，但龍山王擔心這樣的事情再度發生，所以就將龍卵藏到了龍山之中，藏龍之地，名為龍陵。

此山連綿千里，人跡罕至，就連成年雄鷹，也會被困在裡面，沒有龍陵圖，絕無找到的可能，龍山王又將所有龍陵圖焚燒，只留下了一份，又將其分成了四塊，分別藏在了臨丘城、河陰城、三川城和安陽邑。

以後的事情我不說，尚德君該知道了吧？」

李錚頷首。

到這裡，所有的事情，就都有個完整的脈絡了。

「後來掌握這四座城池氏族，就成了今日之四董，魏王將龍山國滅了，將龍山王族滅了，反而給了四董機會，讓他們成為了唯一的飼龍一族，不過這樣一來，就又有一個問題了。

據我所知，龍神聯盟成立於四年前，這時候四董和魏王的平衡，已經持續十二年了，可以說，當時的四董，外部並沒有太大的威脅，那為何要聯盟呢，須知聯盟只對一家有利，三家不利？」

李錚的問題，問到了點子上了。

清楚他們基於什麼聯盟，才能知道該如何破壞聯盟。

他望著劉向。

劉向的目的，是要告訴他這些吧。

「當年，南人停止追殺豢龍氏，除了鞭長莫及之外，還有一個重要原因，就是沒有龍池之水的蘊養，龍是不可能破卵的，也就是說，龍卵只是死物罷了！」

劉向沒有正面回答李錚的問題。

但李錚已經明白了。

「意思是說，四年前，四董又忽然得到了龍池之水，要神龍破卵，就需得四家聯盟，將龍陵圖四合為一？」

他以前的猜想，是四董可以復活神龍。

現在來看，相差不遠。

「正是的，四年前，渥翰王庭來了位商人，他自稱來自遙遠的地方，是他帶來了龍池之水，還說整整七百五十年了，又是一個輪迴，只有天外真龍，才能讓龍重生，商人說過後，當夜暴斃，但這也不能阻擋，飼龍一族想要復活真龍的動力！」

天外真龍！

那意思就是，讓龍重生的也是龍，而且來自天外。

李錚忽然想到四個字。

天外錚龍！

無疑，他就是來自天外。

「臨丘城想要復活真龍，其餘三家，卻怕臨丘一家獨大，所以龍神聯盟最大的問題，就在這裡？」

劉向在那裡搖頭。

「哈哈，我說了，我只和尚德君說個典故，龍山的典故我說完了，我想請尚德君給我說一說，你的典故？」

不管劉向再怎麼說，這時候李錚，已經很難不將他和董平聯繫起來了。

莫非董平有這份心思？

「先生要聽我的典故，怕是早了，還沒開始呢，我只能告訴你，我的典故不在龍山書寫，但必會從龍山起筆。」

「尚德君乃前太子，前太子乃龍子，龍山之地，的確是容不下尚德君這條真龍，既然沒有典故，在下就告退了。」

「劉先生且慢，我還有一個疑問？」

即將要起身的劉向，被李錚攔住。

「送來龍池之水的商人，他是誰，如何斷定，龍池之水就是真的，會不會這是臨丘城的陰謀，是董憲想了這樣一個主意，來促使聯盟？」

「哈哈，這我就不知道了。」

劉向的面上，很難看出變化。

「也好，那就多謝先生的典故。」

四董作為豢龍氏之後，對龍池之水的真假，沒道理他們不清楚，李錚這樣問，只是想知道，那位暴斃的商人是誰。

至於那句天外真龍，到底是不是上古預言呢？

七百五十年前，剛好是大夏開國，到如今，乃第三皇朝之末。

事情開始超乎李錚的預料！

李信送走了劉向，走到李錚跟前。

「公子，這劉向是董平的謀士，若是今日一番言辭，只代表他的意思，我是不信的，至少董平應該有寵寵欲動之心才對，以我之見，董平不是個沒志向的人。」

「嘿，誰說不是了，原來推動四董聯合，是為了真龍，可騰雲，可御火，可善水，這樣的神物，誰不想要呢，擁有它，則擁有難以匹敵的力量。

何況龍更是千百年來，帝王和權威的象徵，這在大驪皇朝的身上，更加明顯，聰明如魏王也沒想到，要想真正將龍山握在手中的關鍵，居然是傳聞中的龍，這可真是稀奇！」

這與李錚原先的計劃，有著本質上的差別。

他本打算利用龍山氏族的間隙，採取各個分化擊破之策，現在嘛，似乎光做到這些，是遠遠不夠的。

你可以從政治上，成為龍山的主人，但對方手中有神物，你也一樣坐不穩。

除非，你能獲得真龍！

「事到如今，越來越棘手，公子，須得重新計劃一下了？」

的確要重新計劃。

徹底掌握龍山，可以讓他和瓜州連成一片。

龍山可以提供幾萬的大軍，可以提供穩定的後方，是將來他爭霸天下的資本。

這對李錚來說，非常重要。

「李信，你相信宿命嗎？」

宿命？

這話從何說起。

李信滿是疑惑。

「我不相信，我只相信，尊崇禮法，萬事萬物皆有法度，應天時而活，奮鬥不息，就能打破命運，命運都能被打破，何來宿命一說！」

這樣意志堅定地話，瞬間將李錚拉了回來。

「哈哈，我這是怎麼呢，居然會問你這些，盡人事，聽天命，以我胸中之機，如何不能度量天遠地闊，你說要是龍山的主人，真的有了真龍，那會是什麼樣的？」

能帶著龍出征，光從氣勢上，就已經大勝。

「那公子可曾想過，南人是誰，公子得到了龍，那就是和他們作對，雖七百多年過去了，可豢龍氏都能傳承下來，何況是強大的南人呢，得到了真龍，不也是得到了一個強大的敵人！」

這個問題，李錚也想過了。

「剛才劉向已經言明，南人就是當今的夫子廟！」

「什麼！」

李信一臉不信。

「很多事情，你細細想想，你就能推斷出來，天下間唯有夫子廟最像南人，你曾經做過夫子的門生，你應該比我更清楚？」

「那豈不是意味著，將來或許還會和夫子廟做對？」

「那你怕不怕？」

李信搖頭。

他看出了公子對龍的堅定。

「公子，雖千萬人吾往矣！」

「哈哈，怕是沒有用的，冥冥之中，似乎有命運的推手，將我推到這裡來，又帶著我一直往前走。

我的封地，剛好臨近黑森林，我又剛好到了龍山，也非常湊巧地，遇到七百年不見龍池之水，還有我的身份，大驪龍子，有些事情既然要來，是一定躲不過的，我們唯有一起應對，不是嗎？」

李信鄭重點頭。

「公子，人定勝天，這個世界上，沒有什麼是齊心協力辦不到的！」

李信之信，除了信義，還有信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