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第二天這天還未大亮,裴井修就被人叫醒了,但這人還不是一直跟在身邊的吳萬全。
因為吳萬全死了。
死在了御花園的池子里!
而且這池子里,是兩具屍體。
此時,齊太后和裴井修站在御花園,臉色都很不好看。
「這是皇後身邊的人,」邱嬤嬤上前辨認了下屍體,「就是那個叫紫鈐的。」
「皇後身邊的人?」齊太后眼裡帶著狠辣,「真的是個喪門星!」
吳萬全可以說是齊太後身邊除了邱嬤嬤,最看重的心腹了,他死了,齊太后自斷一臂,自然難過。
齊太后立刻命人將杜楚瀾帶了過來,意在問罪。
誰曾想杜楚瀾一來,只是瞧了紫鈐一眼,便泣不成聲,模樣很是讓人憐惜,哪怕是知道這事跟她脫不了干係的裴井修,也想將她摟在懷裡安慰。
直到他看到了杜楚瀾的眼睛,滿是淚水,卻沒有任何情緒。
這一刻,他脊背發涼。
杜楚瀾演的太好了,好到齊太后就是再不喜歡她,也只能讓她先回去,還保證查明真相,給她個交代。
杜楚瀾戲做的足,回來之後就把自己一人關在房間了,親密如若桃,都只能在屋外等著,外人都以為接二連三的打擊讓皇後娘娘害怕了,身邊親密之人殞命讓皇後娘娘難過,誰都不敢打擾她。
直到裴井修頂著月色走了進來。
他進來的時候,杜楚瀾正躺在躺椅上慢悠悠的扇著扇子,哪裡還有今天早上那傷心的樣子。
「是你做的,對么?」裴井修緊緊皺著眉質問道,「那兩個人,是你殺的!」
「是啊,怎麼了?」杜楚瀾的聲音滿不在乎,好像她只是碾死了兩隻螞蟻。
「那是兩條人命,你如何能這麼雲淡風輕?」他快步上前,一把拉起了杜楚瀾,「你怎麼變得如此殘忍,以前的你,哪怕機關算盡,都還有一絲良知,怎麼變成如今這幅模樣!」
杜楚瀾被他拉的一個踉蹌,臉色也是不悅,她一把拽回了自己的手,不屑的看著裴井修。
「你覺得我殘忍?」她冷笑了一下,「這可真是我最近聽過的最大的笑話,以前的我不是這樣,可那個我已經死了,死了!」杜楚瀾狠狠的甩了下手,「你不知道么?和你一起死的!你還記不記得最後給你一杯毒酒的是吳萬全?」
「那是十年後,如今的他,也不過只是趨炎附勢罷了。」裴井修說道,「你身邊的那個姑姑,又何罪之有呢?」
「為人不忠,本就該死,」杜楚瀾向前一步,死死的盯著裴井修,「她本就忠於我祖父,我給過她機會,可你看,上午發生的事情,下午就傳出宮了,她甚至沒問我一句,要不要告訴祖父!」
裴井修像是不認識面前的人了,以前那個心地善良的人,如何變成了如今的模樣。
他眼神閃爍,難以置信,杜楚瀾皺著眉盯著他的眼睛。
「哈哈哈哈哈哈,你怕了,」杜楚瀾有些瘋癲的笑了起來,她靠近裴井修,壓低了聲音,像是惡鬼的低語,「你知道么?重活之後,我這頭就痛得很,可是在我將那倆人掐死丟到池子里的時候,頭不疼了,她不疼了。」
她輕輕點了點自己的額頭,天真又無辜。
「你覺得可怕那就離我遠一些,省的濺了你一身血。」
杜楚瀾冷冷的看了裴井修一眼,然後坐到了鏡子前。
「杜楚瀾,老天是讓我們重活一次,不是讓我們來殺人的,」裴井修走到杜楚瀾身後,看著鏡子里的杜楚瀾,「老天爺是讓我們給天下蒼生一個盛世太平。」
「那是你的事情,」杜楚瀾不回頭,透過鏡子看著裴井修,目光冷淡,「與我何干?」
「你當成這麼認為?」裴井修氣結,「你可是一國之母,是皇后!」
「你以為我想?」杜楚瀾轉頭,「你當真以為這皇后的位子多金貴?我告訴你,裴井修!」
她又站了起來,遠遠的看著裴井修,長袖一甩。
「上輩子的我是為了杜家,這輩子的我是為了自己,從來不是為了什麼天下蒼生,要是我有的選,我也絕不進宮,」她笑了,冷漠卻又嘲弄,「天下蒼生有你不就夠了?」
「我不相信,你不是心胸狹隘之人,」這次換到裴井修走上前來,「你是心有天下的,上輩子,你家哥哥貪了賑災的銀子,是你大義滅親,舉證予我的!」
裴井修的上一輩子,備受牽制,幼年登基,在齊太后的授意下納妃,其中齊沅最為得寵,因為不得不寵。
剛登基之時,後宮是齊太后說了算,前朝是杜齊兩家劍拔弩張,他只是個傀儡,卻不安於做傀儡。
再後來,杜楚瀾進宮了,她知書達理,溫婉堅毅,得體到齊太后都找不到差錯,所有的為難針對都拂袖而過。
大家都說,皇後娘娘仁厚溫良。
她的到來,讓齊太後分散了注意力,這才使得他可以清肅身邊人。
一開始,他以為杜楚瀾只是這樣,長久下來,他才恍然大悟,杜楚瀾想的更遠,也更有計謀。
她在後宮縱橫捭闔,為杜家籌謀,卻也會在關乎天下蒼生大事時,與自己站在同一邊。
縱使心機深沉,也是一腔赤誠。
裴井修自認為沒有愛過任何人,但杜楚瀾不一樣,要說哪裡不一樣,他不知道,但總歸是不一樣的。
所以和她一起死,他願意。
和她一起重生,他竊喜。
他以為這次,自己能和杜楚瀾攜手,給天下一個海晏河清,可誰曾想,他沒變,杜楚瀾卻已經變了,她被仇恨迷了心竅,不再是以前的她了。
失落,空虛撲面而來。
「我是,」杜楚瀾毫不遲疑,「我就是這樣的人,你心胸寬廣不在乎,但我在乎!」
「我恨不得將那些人挫骨揚灰,一口口的吃下去,我想讓他們死無葬身之地,」杜楚瀾咬著牙,「我就是這樣的人!」
裴井修看著杜楚瀾,卻只看到恨意,他悵然若失。
良久,才告訴自己,杜楚瀾已經變了,已經不再是以前的她了。
他冷笑了一聲,慢慢的轉身,也不再和杜楚瀾爭執。
「陛下。」在他要打開門的時候,杜楚瀾叫住他了。
裴井修轉身,帶著希望看著自己的皇后。
「陛下做自己想做的事情,若需要臣妾幫忙知會一聲即可,我們如今也是一條船上的人了,」杜楚瀾的臉上沒有剛才的狠辣瘋狂,又換上了天真的模樣,「別想著背叛臣妾,沒有臣妾,陛下想做什麼,怕都是要事倍功半的。」
她在威脅我!
裴井修心裡的希望徹底消散,是啊,還在期待什麼呢?
她能面不改色的殺了倆個人,還不能說明么?神仙皮囊下,已經是惡鬼的模樣了。
她不是以前的她了,他們再也不能交心了,如今怕是只有個互相利用的關係!
到底,又是獨自一人了。
「朕知道了,」裴井修轉身不再看杜楚瀾,語氣嘲弄,「那還要謝謝皇后幫我清除異己!」
「客氣了!」杜楚瀾的聲音帶著笑意,更是懶洋洋!
裴井修心裡氣結,左手握拳,微微顫抖!
接著他猛地轉身,在杜楚瀾詫異的目光里,將她按到了玉席上。
紅燭閃爍,他們像是兩隻野獸,互相撕咬。
在結束時,裴景修再次狠狠咬住了她的後頸,眼淚順著杜楚瀾的脖子留到了玉枕上。
杜楚瀾已經累得睡著了,自然沒有察覺到裴井修的異樣。
從這日起,倆個人陷入了詭異的冷戰。
裴井修將身邊的太監換成了自己人,沒有了吳萬全得到監視,他確實輕鬆的多。
杜楚瀾被禁足,身邊的姑姑死在了池子里,脖子上的指印觸目驚喜,又傳言皇后心思鬱結,每日每日都做噩夢,大婚之後皇后宴請娘家日子也是一拖再拖,怎麼看都是凄慘無比。
於是在朝堂之上,杜家也藉機發難,再對比了下皇后和賢貴妃的住處,一個貴妃,宮裡的樣樣件件都超皇后,直指太后不容人,擺明了說皇家寒了杜家的心,杜悟乾直接告假,朝堂氛圍一下子緊張了起來。
群臣激憤難平,就算是齊鶴鳴,也有些束手無策,畢竟這次他們不佔理。
這鬧劇持續了三天,最後在齊鶴鳴的勸說下,齊太后解了杜楚瀾的禁足,將長陽宮的各處都換了物件,就是原本要給賢貴妃的牙席都給了杜楚瀾,還賞賜了好些個珠寶首飾,才平息了這次紛爭。
齊太后落了面子,一氣之下去了慈寧寺靜修,這也是齊鶴鳴的意思,先將太后至於弱處,以後說起來,可以說是杜楚瀾將太后氣到慈寧寺的。
杜楚瀾卻不在乎這些彎彎繞繞,她要準備宴請娘家人了。
這些若桃是不懂的,好在大內總管是個識趣兒,將這樁樁件件都安排的很好,杜楚瀾每日悠閑在宮內閑逛,她頭疼得很,呆在屋子裡會越發難受。
這不,今日兒就遇到趣事兒了。
她剛到御花園,就聽到訓斥聲求饒聲混成一團,吵鬧的她頭越發的疼了。
「姑娘,我們回去么?」若桃發覺她皺起了眉,連忙問道。
「回去做什麼?」杜楚瀾笑了,饒有興緻,「走,去瞧瞧!」
一行人不迴避,往前走。
只見賢貴妃站著,一臉怒容,她身邊的嬤嬤,正在鞭打一個躺在地上的人,還有個小太監正攔著,也沒少挨打。
「喲,這不是賢貴妃么?」杜楚瀾慢悠悠的總過去,看著地上的人,故作詫異的說,「啊呀,怎麼還打人呢?」
她像是受驚般的捂住胸口,「這都見血了!」
「皇後娘娘可莫要多管閑事,」齊沅冷笑著看了眼杜楚瀾,「這倆個當值期間,竟躲在暗處私會,臣妾不教訓教訓他們,怕是這宮裡要越發的亂了。」
「再說,臣妾一直以來,都代理後宮上下事務,這本就是臣妾職責所在。」
齊沅說話沖的很,她一直得寵,從不知曉什麼是收斂,且她對杜楚瀾本就怨懟,這下子更沒有好臉色了。
「哦?」杜楚瀾眉眼一挑,這一聲說的格外的意味不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