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杜楚瀾還沒被參一本,杜君負荊請罪已經鬧得人盡皆知了。
她敬茶被攔門外,之後又在福寧宮跪傷了膝蓋,一傳十十傳百,已經成了京中達官貴族間的談資了。
左右也沒用了半天的時間。
齊太后原本就不滿杜楚瀾為後這件事,為這傳言談資增加了可信度。
齊太后此刻再說什麼,倒像是潑髒水了。
紫鈐為此長舒了一口氣,杜楚瀾倒還是雲淡風輕的樣子。
你說若桃?若桃還在想著白日里的小蘇太醫,而且她也根本不知道,這原本該有一場危機。
齊太后氣的牙痒痒,也自覺是小看杜楚瀾了,沒想到自己倒是被先打了一拳,在吳萬全調查下得知,長陽宮那位紫鈐姑姑,往外傳了消息,心下更是記住了這個人。
當天晚上,裴井修來的時候,房間里只剩下杜楚瀾一個人,她坐在鏡子前面,甚至沒有給裴井修一個眼神。
裴井修彷彿是習慣了,自顧自的給自己倒了杯茶。
他剛從福寧宮來,因為那些流言,齊太后發了好大的脾氣。
「今日你父親進宮了,原本是想讓他見見你,但他回絕了。」裴井修卸下一身的疲憊,靠坐在椅子上,就這麼看著杜楚瀾的背影。
就算是背影,也是好看的。
很多人都說,杜楚瀾的堂妹杜楚汐艷冠大寧,傾國傾城,相比較下,杜楚瀾美如秋水,但卻冷淡,總歸不那麼熱烈。
但裴井修知道上輩子的杜楚瀾,看似冷淡,但心腸確實熱的,是軟的,上輩子他們之間是不死不休,但他在朝堂被欺負狠了,杜楚瀾也會不忍,幫他制衡一下局勢,讓他喘口氣。
「知道的,」杜楚瀾的話打斷了裴井修的思緒,「早就傳遍了。」
裴井修無奈的搖了搖頭,杜楚瀾這話,倒是真的讓你接不下去。
「腿可還好?」他繼續問。
這話一說,杜楚瀾才慢悠悠的轉了過來,臉上似笑非笑。
「臣妾這腿好不好,陛下不是清楚的很?」
杜楚瀾這才站了起來,坐到了裴井修的對面。
倆人相視一笑,心照不宣。
杜楚瀾其實只是想給齊太後點難堪,她做的事情若是按倫常來說,實乃大不敬。
齊太后就是讓她在暴雨烈日下等上三日,她也該等。
讓她跪著,別說是一個時辰,一日她也得跪。
但她不樂意,委委屈屈了十年,到頭來不過是一杯毒酒,那這輩子就算是死,也要死的痛快,所以她才大庭廣眾之下駁了齊太后的面子,還暗加諷刺。
至於後果,她早就想到了,不過是得了個惡名,她又不是不能接受,原本她就不想再做什麼賢后了。
但裴井修想的,明顯比她多。
太醫是裴井修叫的,旨在給杜楚瀾指一條路,先發制人。
「臣妾還未謝過陛下,」杜楚瀾笑著幫裴井修手邊的杯子倒滿茶水,話鋒一轉,也不再用臣妾自稱,「雖然我並不在乎。」
裴井修沒有因為杜楚瀾的話生氣,杜楚瀾這個人嘴硬心軟,上輩子他就是知道的。
於是他端起杯子,喝了口水,算是接了杜楚瀾的謝。
「母后是不是氣壞了,」杜楚瀾想到那個場景笑的眼睛都眯了起來,「肯定是氣壞了,上輩子我剛嫁進來的時候才十六歲,她做的一切我都覺得是理所當然的,可現在回頭看來,她好蠢,怎麼這麼蠢。」
「皇后!」裴井修開口,覺得杜楚瀾這話,過分了,「那是我的母后,是太后。」
這話是在警告杜楚瀾,說話得有個度。
杜楚瀾冷笑了一聲,完全不把裴井修當回事。
「那又如何?」她聳了聳肩,「身份就能掩蓋一個人的愚笨?而且,她有把你放在眼裡么?」
「沒有,」杜楚瀾突然靠近,「她只把你當成所有物,她和杜悟乾,齊鶴鳴沒有任何分別。」
倆個人靠的很近,近到可以聽到對方的呼吸聲。
「他們都當你是傀儡,你難道不知道么?」
「你知道的,這麼多年你的日子怎麼樣,都是你自己在過的。」
「只有我不一樣,」杜楚瀾伸手撫摸上裴井修的臉,「我利用你,光明正大,相對的,也會為你保駕護航,我們雖不交心,卻也是一根繩上的螞蚱。」
裴井修反手握住了杜楚瀾放在她臉上的手,良久,還是沒有說話,但眼底里,卻帶著不滿。
杜楚瀾不知道他這是什麼意思,難道是被說中了惱羞成怒?
此時屋外,吳萬全敲了敲門,喚了兩聲陛下。
屋內,杜楚瀾收回了手,又坐了回去,裴井修清了清嗓子問怎麼了。
「賢貴妃說頭疼難忍,想請陛下去看看。」
吳萬全話音剛落,屋內的杜楚瀾就嗤笑了一聲。
裴井修看了她一眼,但還是直起身子,理了理衣服,這架勢就是準備去了。
「皇后就歇息吧,朕走了。」
裴井修轉身往外走,齊沅也是小孩子性格,若是不哄著,不知道要鬧出什麼事。
「不準走,」杜楚瀾站了起來,一把拉住裴井修的手臂,然後大聲吩咐門外的吳萬全,「吳公公,你去告訴貴妃娘娘,皇後娘娘腿痛的很,沒有陛下在身邊,睡不著覺,讓她忍忍吧!」
「你知道齊沅的性格,不去她指不定鬧成什麼樣子。」裴井修小聲警告杜楚瀾。
「那又如何?」杜楚瀾也放低了聲音,「我就是要讓她鬧!」
倆人僵持了一會兒,還是裴井修先服了軟。
「就這麼跟貴妃說吧。」他吩咐吳萬全。
吳萬全遲疑了一會兒,有些為難的支支吾吾。
「你就告訴她,記住自己什麼身份!」杜楚瀾很不客氣。
吳萬全思考了一番,還是喏了,然後去傳話,他甚至自己親自去跑了這一趟。
「真狗腿,身邊放著這麼一個人,很不方便吧?」
「習慣了。」
杜楚瀾懷疑的看了眼裴井修,然後又坐回了鏡子前。
當晚,裴井修就睡在了長陽宮,杜楚瀾醒的時候,裴井修已經走了。
「姑娘,你醒啦?」若桃見她醒了連忙走上來,伸手扶她。
「什麼時候了?」
「巳時過半了。」
杜楚瀾點了點頭,反正現在她正被關禁閉,起早起晚也沒多大的差別。
「陛下走了?」杜楚瀾又問。
若桃伺候杜楚瀾洗漱,「陛下天一亮就走了,上早朝。」
「哦,對了,紫鈐姑姑呢?」杜楚瀾想起了這麼個人。
「不知道,今兒一早見了一次,之後就沒見到姑姑了。」若桃這才反映過來,「對呀,姑姑人呢?」
杜楚瀾想了下,然後挑眉笑了,「得了,不用管了,讓人傳膳吧。」
她這邊是難得悠閑,裴井修那邊就不怎麼好過了。
今日的早朝,杜悟乾直接告了假,杜君一上來就又一次請罪,但齊家一派立刻出來說皇后不恭,兩方吵成一團,他費了一番功夫,才將這事平了下來。
而下了朝,齊沅宮裡又差人來請,說賢貴妃一晚未睡,眼淚打濕了半個枕頭,他又只能去齊沅宮裡。
齊沅在齊家,那是最得寵,齊家到她這輩,不算旁支,只有她這麼一個姑娘,上面有兩個嫡親的哥哥,還有倆個庶出的哥哥,底下只有兩個年齡相仿庶出的弟弟,所以不用想也知道,這是個從小就被寵著長大的姑娘,性子也是驕縱了一些。
進了宮之後,齊太后和裴井修也寵著她,故而她的性子也沒有半分收斂,但要是真按年紀說來,她還要比裴井修年長兩歲的。
裴井修哄了齊沅半天,強壓下內心的不耐煩,才把這事搪塞過去,當晚還留宿在了齊沅宮裡。
而另一邊的御花園的一角,巡邏的侍衛剛剛走開,有兩個人就悄默默的見了面。
「你這麼急急忙忙叫我是何事?」其中一個人語氣高高在上,「皇上今日留宿在賢貴妃那日了。」
「這是知道的,」身形稍矮的是個女人,她討好這語氣,將手裡的一個袋子塞到面前人的手裡,「這些是孝敬公公的。」
面前的人還是一副愛答不理的模樣打開了袋子,趁著微弱的光,看清了裡面的東西,這時面色才好了些。
「以後還望吳公公多照顧照顧。」那個女人繼續討好的說道。
那公公笑了笑,剛說了句這事好說,就被不知哪來的飛針刺中了脖子,應聲倒下,女人嚇壞了,又不敢聲張,這時從黑影里出來了一個身影。
「噓!」來人語氣有些瘋狂,「姑姑別說話,這事我知道是祖父讓你這麼做的。」
來人是正是穿著黑衣的杜楚瀾,她一步步走近了,然後狠狠的掐住了昏迷的吳萬全的脖子,用盡了全身的力氣,直到吳萬全沒了呼吸,才將他一腳踢到了池子里。
接著她轉身看向呆愣著的紫鈐,慢悠悠的把手伸進了袖子里,「姑姑莫怕,今日這事。」
「奴婢定保守秘密!」紫鈐的聲音在發著抖,像是看惡鬼一樣看著杜楚瀾,步步後退,從未想過自家溫柔的姑娘,怎麼變成了這幅模樣。
「我知道,姑姑一定會保守秘密的。」杜楚瀾聲音天真慵懶,看人的模樣都漫不經心,她慢慢的走到紫鈐的身後,然後摟住了她的脖子,慢慢收緊,「姑姑可知,我在天門宗,不是只學著讀了幾本書的。」
說著她在紫鈐的耳邊呵呵笑了起來。
紫鈐感覺像是被一直毒蛇繞住了脖子,嚇得渾身都在打顫,杜楚瀾一笑,她更是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紫鈐告訴自己,要逃,但是她的腿像是失去了知覺,一直到一塊白布捂住了她的嘴,失去意識的那一刻,她都沒能移開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