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30 章 漠北篇230-別院傳信

就在陸星為了入營被拒的事百般犯難、沒著沒落的時候，王好好一身平民的普通穿戴，像是個跑腿夥計似的，正在彥州城的街頭不緊不慢地走著。

把林子心送進輜重營的當天，回到小青山大營的王好好就接到了新差使，第二天一大早他就離了營，去往彥州辦事。

王好好這趟到彥州，除了以司務的身份替小青山大營採辦所需物資，他還身負另一重任務。

五皇子李旭以「外出遊玩」的名義離開京城，往漠北一行，在進入漠北地界之後他就悄悄化名，以校尉的身份進了小青山大營，當起了普通一兵，至今已經半月有餘。王好好就是要替李旭，去和現在正住在彥州一處別院里的杜玄暗中聯繫，傳遞消息並報平安。

換過一身衣裳，長著一張路人臉的王好好就像換了個人似的，他以商號雇的臨時雜工的身份進了彥州城內一處富麗的別院。

在外院里，王好好一邊搬東西，一邊「明目張胆」地伸著脖子東瞧西看，四下亂瞟的眼神兒若是和路過的侍女們對上了，就一副恨不得把眼睛「長」在侍女們身上的熱辣表情，一邊沖著侍女們暗暗飛眼色，一邊小聲念叨，「哎喲，哎喲，這裡的姐姐們好漂亮。」

別院的管家指揮著讓商號的人把送來的各色物品往院中各處分送，王好好抱著大包小包，一會兒往廚房去，一會兒往馬房去。幾趟下來，王好好對這別院的院落布局，大至上就掌握了。

杜玄從內院里踱著步出來，別院的管家見著他，兩人互相行了禮，管家垂手站到了杜玄身旁。

現在，杜玄正帶著從京城來的那一隊人，以朋友的名義，借住在彥州城內這處常年空置著的別院里。

當初在京城時，五皇子李旭磨纏著崇安帝，說想離京遊玩，去別的地方「散逛散逛」，後來，在太子李旬的勸說下，崇安帝總算是答允了。遊玩路線的終點定在了漠北彥州，李旭表示，欣賞過漠北草原的風光，他自然就回來了。

李旭告訴崇安帝和李旬，說他打算扮成個富家公子，帶一隊侍從，每走到一處地方，往當地的客棧里一住就是了，不打擾本地官員。李旭之前出遊江南等地也是這麼做的，崇安帝沒有反對。

李旬這時提出了一點小小的建議，他說五弟到了彥州之後，應該是會願意多停留一段時間，「那地兒平時也不會想著要去，現在既然要去玩玩，索性把想看的都看盡，也不枉出行一趟。」李旬向著李旭說，目光卻望向崇安帝。

崇安帝理解李旬話里的意思，他們都不太願意李旭出京往外頭跑，這裡頭還有為皇子的安全考慮，現在既然答應了讓李旭出去遊玩，那就讓他玩夠，省得等李旭回京來，沒過兩天，又說悶，又想往外頭跑，又讓崇安帝鬧心。

崇安帝道，「罷了罷了，由太子安排吧。旬兒心細，又會照顧人，有他安排我也放心。」

李旬這時就說，京城挂名的皇商某某，做的是北方的木材、馬匹的生意，他們家在彥州有處別院，「主人家一般不往那裡去，平時用不上，常年空閑著，有僕人看守、打掃。只說是京中一位公子要借別院住幾天，想來也不會不答應。別院地方清靜，一應的日常所用應該也不缺，又不似客棧里各色閑雜人等往來不絕，住著更舒服。」

李旬向李旭說道，「我著人替你安排，放心，你的身份不會暴露。」

李旭一聽就樂了，「甚好，甚好，我這兒謝謝兄長。」

李旭這一趟漠北之行，走哪條線路，會經過哪些大小城鎮，都是李旬計劃、安排的。李旭一行人也一直是按著李旬制定的計劃在走，沒怎麼超出計劃之外。

李旭每到一地，自有信息傳遞迴京城和皇宮裡。見這一次李旭還算乖，崇安帝漸漸地便放了心。而在暗中盯著李旭出行的二、三兩位皇子，越查探越覺得李旭這一次就是出去遊玩去的，覺得李旭除了遊玩也真的做不了別的什麼，就都漸漸放鬆了警惕，不再懷疑什麼。

杜玄帶著一行人到達彥州，住進了之前安排好的別院。別院里的管家和僕人們只知道來借住的是主人家在京中的朋友，主人有信來吩咐讓他們好好招待、服侍，不得怠慢。

住進別院之後，「京城來的楊公子」先是水土不服，身體不適，調養休息了十來天，等身體適應了精神頭足了，接著就請別院的管家當嚮導，在彥州遊玩起來，等把彥州城內城外和周圍幾個村鎮都逛了一遍之後，他就開始留在別院的內宅，每天從外頭傳來雜耍班子和說書藝人，又叫來成班的歌姬、舞姬等，從早到晚地吹拉彈唱，好不熱鬧快活。

別院的管家見這位公子的行事，心裡暗想：嘿，這位公子在我們這樣的邊地，還能玩兒出花樣來，也算是個會自尋樂趣的人了。

來漠北遊玩的一行人，上至「京城來的楊公子」，下到隨行的護衛、僕人和侍女，都在彥州別院這裡住得很開心，只唯獨一個杜玄，他懷著一肚皮的心事，整天提心弔膽惴惴不安，又不敢向外流露出半點，憋得難受，躲在沒人的地方就悄悄長吁短嘆。

別院後園上房裡的那一位，哪是什麼富家公子啊，那是、那是、那是個假的！

五皇子啊五皇子，去大營里幹什麼？想操練摔打，哪兒找不到陪你練武功練騎射的侍衛了，為什麼要往那軍營里鑽啊。

可愁死我了！

一扭臉，杜玄看到甩著兩隻手樂顛顛走過來的王好好，他一下子盯緊了他。

這個人，這張臉，杜玄有印象！

這個人是五皇子身邊的親隨！

杜玄上次見此人，他的一身穿戴看起來就像是一般的富戶人家府里的粗使僕役，而今天，這人完全是一身平民裝束，杜玄又見這人往貨車那兒去，心裡就猜著他今天該是被送貨的商號臨時雇來的搬運小工。

杜玄暗想：他……突然出現在這裡，該是要向我傳遞消息吧。

抱起一筐新鮮菜蔬的王好好，嘴裡說著「我往廚房送去了」，邊說邊走，他的目光並沒有向杜玄的方向投去，在和杜玄走個對臉時，甚至垂眸低頭，表現出恭順。

杜玄暗暗瞄著王好好的身影，心想：裝！裝！真拓麻會裝！一點兒都看不出來。

轉念再一想，杜玄心生悲憤之意，暗想：哼，不僅是他，五皇子的整個出行隊伍，人人都會裝！他們人人都會裝！還裝得特別好！

就欺負我一個啊……杜玄欲哭無淚，然而這時候在別院管家的面前，他保持著自然的表情。

「這一回採買的東西還真不少啊。」別院管家客氣地向杜玄寒暄道。

杜玄笑著點了點頭，輕聲道，「我家公子，在家時便深受老太爺和老夫人喜愛，一直很疼他，什麼都是儘力供給著。這次出來玩，見世面，都說讓他玩得盡情盡興一點。」說罷杜玄又道，「咱們這兒也甚是富庶，不比中州其他的州府遜色。」

聽到杜玄誇獎彥州，管家不由笑了起來，說道，「誰說不是呢。彥州可也是正經的大州府，並不是什麼邊地小城。當然，比起中州大埠來，那是差上一些，可是這兒也有這兒的好處。」

杜玄這時笑了，小聲向管家說道，「你們被主人家派到這裡來，看守這處別院，其實也是個不錯的差使吧。」

管家抿著嘴笑了，點了點頭，低聲道，「嗨，這裡有這裡的好處呢。」

杜玄又笑道，「這些天，給你們添麻煩了。」

管家一聽連忙搖頭擺手，「哎喲，先生，先生，可別這麼說。兩家人是朋友嘛。我家主人的信里交待的清楚，楊公子和你們只管住著，有事只管吩咐，可別說見外的話。」

杜玄向著管事點點頭，說道，「等回到京城，我這兒會向我家主人稟明，受了你們諸多款待，勞動各位了。想來我家主人一定會在你家主人面前多多誇讚你們。」

管家一聽笑眯了眼睛，說道，「多謝美言。」

杜玄和別院管家說著話時，王好好已經送完一筐菜，從廚房回來了。杜玄滿腹心事，這時候也顧不得別的了，心念一轉，他抬手道，「哎，那個小子。」

王好好停下腳步，一臉迷惑地看向叫住他的杜玄。杜玄的腦子飛快地動著，一眼瞥見送貨的大車裡放著的物品，他說道，「那一箱，那一箱送到書房去，仔細點兒拿。」

打開被驗過貨的小木箱里裝的是幾大卷練字用的紙札、幾疊印製精美的信箋，還有幾把扇子和毛筆等物，這些都是「楊公子」在外頭逛的時候，在不同的店鋪里瞧中，叫店裡集中了給送過來的。

王好好這時露出一副接到吩咐的表情，點頭應諾道，「哎，是。」然後就一把抱起了杜玄指定的小木箱。

「我去瞧著點，嗯，公子昨天還說想要練練字哩。」杜玄自語那樣地向著別院管家說道。

管家笑道，「你去忙吧，」接著他也道，「我去廚房看看。」

杜玄走在前面兩步，王好好抱著木箱，跟在杜玄身後。

走到後院的一處清靜小院，這時在書房裡伺候著的書童迎了出來，叫了聲「杜先生」。

杜玄向書童說道，「這裡暫且不用你伺候，你往前頭去幫著搬搬東西，今天送來的貨品多。」

書童得了令，往前院去了，此時，書房裡就只剩下了杜玄和王好好兩個人。

王好好臉上帶著嘻笑的輕鬆表情放下木箱，剛想張嘴問，他就被杜玄一把薅住了衣領。杜玄突如其來的粗暴舉動嚇了王好好一跳。

王好好：「哎，杜先生……」

杜玄黑著臉壓低了聲音，湊到王好好的臉前說道，「少裝蒜了！快說！」

王好好抬起總是懶洋洋的耷拉著的眼皮，眸中精光閃動，嘴角帶笑，輕聲說道，「杜先生，放心，殿下一切安好。」

聽到「安好」這兩個字，杜玄膝頭一軟，一段日子以來牽腸掛肚的，現在可算是鬆了一口氣。

然而臉色緩和下去還沒有一秒，杜玄的臉又黑了，他仍然緊揪著王好好的衣領不放，兇巴巴地問道，「你到底是誰！」

王好好眨眨眼睛，笑了，「無名小卒。」

杜玄怒道，「我呸！」

王好好頓時一臉委屈，「哎，杜先生，怎麼說粗話呢。」

杜玄憤怒地暗想：這還不都是被你們逼的！我這都是被逼的！

杜玄繼續怒道，「你少打馬虎眼！快說，你到底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