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聚義
這刻青龍幫幫主夏蕭天一抬頭,朗聲說道:「承蒙各位所見,我青龍幫雖不似少林威垂千百年,但已可服眾,一不近黑道歪門,二不似為虎逼娼,三不與強盜狗匪來往,乃堂堂正派。近些年全依仗兄弟門派給足幾分顏面,略有響名,已然足矣,從不與人有所勾當,不幹那些見不得排面的苟且之事,只願一幫而擋,不願聯盟。」
夏蕭天話音一落,青龍幫幫眾呼聲不絕,有人跟道:「我家幫主說得是,以上三點,哪一點我們都不曾違逆,一言千金。何足要聯什麼盟?我呸他的奶奶個祖宗。」只聞幾百人眾無不齊聲哈哈大笑,紛紛高呼,陸續響應。夏蕭天的話自然有所針對,他指的莫非是江湖黑道會紅湖幫及其梅家三兄弟等人。突然人群中一人說道:「夏幫主言及的莫非是紅湖幫?據聞梅家三兄弟不知被哪個後生俊才打傷以後,便從此不見了。他們雖與朝廷暗有勾結,但朝廷豈能使用一個敗軍之將?」另一人搶著說道:「那便算他走運了,要是落到我等手裡,我便送他們去見閻王爺。」說著眾人便是怒罵聲一片。
嚴學志聽到此處,臉上頓放異彩,暗暗自喜,只倒沒將他們活剮。邵東陽自知今日有高輩在側,自己乃晚輩,當下稍一思索,於是一抱拳,頷首說道:「承蒙各位前輩指教,諸派聯盟實乃弊大於利,不得人心,我等願為武林各派和睦盡當出力,堅持不聯盟。」話音一落,只見柳青青一人鼓起掌來,口裡連連叫好。身邊的嚴學志小聲地對她說道:「喂,如果我沒記錯,你是贊成聯盟的呀,怎麼態度變化如此之快?」柳青青也低聲回道:「我哪有變化,我乃為他捧場呢!」只見嚴學志「噗嗤」一下笑出聲來。
群雄中忽然有人叫喊道:「今日未見神劍一論,我等在此候教多時了。」話音剛落,眾人又一片歡呼聲,紛紛說道:「請神劍高論。」此刻王宗偉緩緩立起身來,向在座的各位一環顧,抱拳說道:「承蒙厚愛,無需多言。我名城既不同於少林、武當,也有別於泰山、青龍,一不念佛吃齋,二不修身養性,雖門規戒律均有,可但凡從簡從易。門徒雖眾,但進進出出,自當從便,既不疏於管束,也不似教條,可謂人丁不缺。這些年來,我輩苦心經營,積攢下的德、義頗豐,雖為武林人士,遵從武林道義,然行走江湖從未留下話柄,此乃我等之幸。此次聯盟,令飛燕第一個告知了我等,其次才到少林、武當各派,休管他聯盟也罷,不聯盟也罷,難改我名城一派。」
說到此處,他神情似有激動,復又緩了一緩,續道:「由於在下封劍很多年,聯盟一議,稍有不慎便即招來刀劍相吻,此處危機四伏。為避免血光四濺,在下斗膽向各路英雄發帖,邀請眾英雄翹首一會,和平共討此事,不必動刀動槍,勢為武林盡綿薄之力。如今當著眾英雄的面,我慨然應允,此心不改。」
王宗偉說道此處,底下人眾一片嘩然,彼此之間竊竊私語,有的盡可耳聞,道:「以此之見,他乃是捍衛名城一派尊嚴啦,至於究竟是贊成還是反對,倒也無所謂呀。」有人當即說道:「像神劍此番話語,乃是真正的英雄,而且是大英雄。」另一人問道:「何出此言呢?」那人答道:「我等頂多是反對聯盟,他則不同,不僅在此出力,就算有朝一日,我等失利已去,聯盟在即,神劍仍在拼搏,為武林同道出力,不是嗎?」
嚴學志一聽,此話也頗有道理,卻不知它恰恰觸動了空雲大師的心。空雲大師念及到如果真有那麼一天,與其讓一個野心勃勃的令飛燕坐享盟主之位,不如讓神劍王宗偉來當,倒更加有利。更何況,無論從德義上,還是從武學上,江湖中高過王宗偉的人已然沒有幾人。
於是空雲大師略一沉吟,說道:「王施主真乃好德行,施主如此之議,實為我等福分。」武當鄭瑞橋也附論,頷首道:「只瞧王大俠溫文爾雅,卻沒料心如烈火,一個字,剛。」一旁的夏蕭天也道:「所言極是。」
少林、武當兩派掌門出言如此,眾人自當無話可說。突然人群中一人大聲說道:「武林各門各派中那些贊成聯盟的人也當人多勢眾,以神劍之見,我們以何面目而立?」此語一出,場上復又回歸了平靜,大家都在翹首以待。只見王宗偉不緊不慢地說道:「讓賢!大家以為如何?」
另一人又道:「何以為賢呢?」王宗偉向那人一瞥,說道:「德才兼備者為賢。」這時,史一郎見時機已到,遂立起身來,走到眾人面前,一抱拳,說道:「諸位瞧瞧不是,論來論去,論到最後,還得要和贊成派論上『讓賢』二字。這叫什麼?不打自招。何為不打自招?那便是還得動手。」
只見王宗偉拿眼直勾勾地瞧著他,恍然說道:「今日賢弟為何處處撤我的台啊?」史一郎上前施了一禮,回道:「兄長,此話差異,我這是讓他明白什麼是讓賢。」眾人中當即有人呼道:「以史大俠之見,用比武來定論,是也不是?」但見史一郎立在一側,只是頷首不語。另一人忽道:「這德才兼備未必由比武說得准。」
眾人中一個聲音高呼道:「以在下之見,今日不如以『義』字當道,奉行『讓賢』主旨,暢行『和』字為貴,豈不好嗎?」此言一及出,王宗偉、空雲大師及其鄭瑞橋等人不由得眼睛一亮,連連頷首點頭,均稱之為好字當頭。沒料到一番戲言,卻點破夢中人。當下王宗偉讚歎道:「好啊,這位兄弟說得及時,這真乃是義為道、賢為主、和為貴啊!那咱們今日就是聚義,論賢,談和。如何?」
群豪紛紛呼喚響應,都道:「對,神劍說得是,咱們今日就要論一論這賢字,看誰人能匹配得上。」史一郎一見,大勢不妙,一轉身復又歸位。只聽人群中一人說道:「在座的各位中要說賢呢,莫過於少林空雲大師了,一從德字,當仁不讓,二從武學,這空雲大師堪稱當今武林的泰山北斗,有誰能高過他的了?」說著便扭頭環顧四周,頓了一頓,復又道:「自然是沒有,所以說少林空雲大師乃是德藝雙馨,自然為賢人。有誰不服,可以站出來與空雲大師比上一比。」
另一人立刻答道:「胡說八道,空雲大師與在座的各位比什麼啊?今日不是推選武林盟主,彼此無需再比。我等論賢,旨在共抵令賊,別無他意,大夥說是也不是?」他說完略作沉吟,復又道:「德才兼備者固為賢人,但以在下所見,今人應當秉承年輕、好學、求知,有才有德的人方為賢者。自古以來,這讓賢自然是舊人讓新人,哪有新人給舊人讓出道來的呢?不曾見過。」
此語一出,眾人無不一片愕然,都紛紛議論道:「那年輕有為的有德之士,如若他是贊成聯盟,這樣一來舊人也要讓出道來嗎?」那人又道:「固然不能,但讓賢一議,實乃如此。」於是眾人一片唏噓,都道:「一派胡言,這不全是廢話嘛。」那人正了一正神情,說道:「屁話,這讓賢又不是我等提出的所議,怪我何來?」
王宗偉見大夥爭討不休,遂立起身來,向在座的各位一拱手,說道:「眾位,請聽在下一言,既然是讓賢,且休管他是新人讓舊人,還是舊人讓新人,哪怕是反對者讓給贊成者也好,倘若我等不如別人,那也便認了,莫被那些條條框框所束縛了,眾位說是也不是?」當下眾人中有人鼓起掌來,三言兩語地道:「好,神劍英明,快人快語。」
此時少林空雲大師磨過臉去,低聲細語地與武當鄭掌門說著話,而泰山派大弟子吳宗澤則與夏蕭天也在竊竊私語。王宗偉見無人搭話,知是失了眾人,於是一聲不吭地回到位置上,當即坐下,只盼有人能提出高論來。
正待場面肅靜之時,突然有人道:「今日雖不同於武林聯盟,但亦可說是匯聚了當今天下的英雄,齊集一堂,這是何等的威嚴與了不起。為了共抵令賊,不如我等也推選一位德高望重的令主,在他的帶領下,一聲所命,共抗聯盟,我等在所不辭,即便是粉身碎骨,刀山火海,直許前往,絕無退縮。如此也不負當下的武林英雄大會,大夥以為如何?」
泰山派大弟子吳宗澤伸口答道:「這位兄弟所言及時,如此一來,我等也算有一個所盟了?」說完他哈哈大笑起來,其餘的幫眾無不喝彩連連。青龍幫主夏蕭天跟著道:「如此甚好,總算有個心滿意得的結果。」武當鄭瑞橋接言道:「此語精闢,切中要害。」只見少林空雲大師緩緩說道:「如此也罷,不如我等議一議,瞧誰合適。」當下幾人達成一致認知,空雲大師一抬首,遂向王宗偉說道:「王施主,眼下不如我等推出令主,意下如何?」
王宗偉接過話茬,立起身來,一拱手,說道:「當著天下眾英雄的面,當坦誠相待,倘若今日武林英雄大會能推選一位德才兼備的人才做了令主,乃是我王某的萬分榮幸。這等大好事,我等豈不鼎力支持更向何往呢?敬請諸位高論。」
話剛一落音,底下人眾便即歡呼,齊道:「當屬神劍王宗偉莫屬了,更待何人?」一人忽道:「這天底下的變化可真快,剛剛所議還是空雲大師,一轉眼便是另屬其人了,呵呵。」只見空雲大師略帶一笑,隨即擺了擺手,緩緩說道:「老衲已然老矣,不堪自首,何苦這等玩笑。以老衲所見,當屬神劍王施主了。」
鄭瑞橋也一拱手,說道:「以鄭某所見,神劍乃當世無雙,非他莫屬。」當下吳宗澤、邵東陽等眾無不附議。夏蕭天向王宗偉一抱拳,說道:「神劍的威名久有耳聞,今日一見果然名不虛傳,既是威震八方,又是眾望所歸,敬請莫須推辭。」
王宗偉朗聲一笑,說道:「既然大夥瞧得起我王某,願意給我幾分薄面,那我王某今日就當仁不讓,代行此職,如若他日天下英雄中相遇一位德才兼備的後輩才俊,王某再拱手相讓不遲。」
當下眾人歡呼不斷,齊聲高喊:「神劍英明,令主所向披靡,所令必尊,所尊必行。」幾百數人眾呼起,氣勢磅礴,震耳欲聾。只見王宗偉向眾人揮膀致意,皆數示達一夫當關,萬夫莫開的勇氣。
大約到了晌午時分,名城上下家丁陸續端上酒菜,每桌兩壇上好的女兒紅,一大盤熟牛肉,還有若干酒食。眾人盡數吃上,喝起,盞杯不停,你來我往,熱鬧極了。遠處突然搖搖晃晃地走來一人,行到夏蕭天的面前駐下,右手端著一碗酒,潑潑洒洒,無法穩當,張口便道:「小…小子,你我…我不是外人,干…幹了這…這杯,咱們…們都…都是令主的人。」夏蕭天立起身來,向那人說道:「老兄多喝了幾杯,請那邊坐下歇會,怎樣?」說著夏蕭天便扶住他朝一張桌子走去。只見那人一撒手,又欲再言。此時青龍幫幫眾走過來一人,伸手拍了拍那人肩膀,說道:「怎地了?喝多了?多了幾杯去一邊歇下,別在鬧事。行不?」
但見那人猛地一拳頭頂向他的胸口,卻不知勁道之大,無與倫比,只見他一個踉踉蹌差點沒摔倒於地。他反過來欲要還手,只聞夏蕭天暴喝一聲道:「退下!」隨即他便垂手立在一側。那人搖搖晃晃地用右手一指夏蕭天,道:「我…我沒多…多喝,對兄…兄弟不必如…如此凶…兇狠。我…我不…不怕誰。」說完他便將右手酒碗向夏蕭天潑去,夏蕭天立即後撤三步,一擺頭,由於酒水潑灑,本就難擋,在不經意間哪能完全躲開。夏蕭天的衣衫還是粘上了酒水,滴滴點點地直落地面。那人若要再撲,只見夏蕭天一把揪住他的肩膀,將他的整個人提拎起來,左手抓起一碗水朝他的臉盡皆潑去,大聲說道:「醒一醒,老兄。」
說完夏蕭天把他放下,那人癱軟在地一時不得起。由於經醉漢這麼一鬧騰,夏蕭天心情一落千丈,當下他步到王宗偉的跟前,一拱手,說道:「令主,我夏某先行告退。如有要事相商,再行傳達不遲。」王宗偉還禮道:「王某恕不遠送。」
夏蕭天說完便轉身離開,匆匆地趕往宿住的客棧,剛一進門便抬頭看見一人,背負雙手,面依門內,立在在屋子裡。他下意識地喝道:「誰?」猛地吃了一驚,縱身躍向床頭,抓起一邊的長棍,怒從心起。只見那人緩緩轉過身來,目似圓珠,口如面盆,頭髮猶如圓蓋,頂端扎著一束小辮,瞧上去這人的肖像尤為滑稽。
那人不慌不忙,面帶微笑,帶著生硬的口音說道:「在下暾欲谷,突厥金禪寺法師,前來領教夏施主的高招。」夏蕭天一聽,頓時語塞,卻萬萬沒想到此人會是突厥人,不遠千里而來,要和自己較量一番。他當下心疑此事有蹊蹺,一時也不知在哪,於是唐突間,說道:「暾大俠,你我素不相識,卻為何如此?想必閣下是行錯了地方。」
暾欲谷並不搭話,只臉色一沉,當即運功揮出拳頭,向夏蕭天咂來,氣吞山河,勢如奔雷。夏蕭天凝氣縮身,急向後掠出五步遠,躲開了一擊,見他出拳,心下大驚,沒料此人武功遠在自己之上,當即使出看家本領,青龍幫的「九連棍法」。右手持棍,腋下夾著棍的一端,另一端指向對手,突然出擊,一招「直搗黃龍」。只見暾欲谷左右臂膀左擋右逼,全將全身當兵刃,來去如風。夏蕭天再來第二招「橫掃襠腿」,只見暾欲谷不避不閃,提腿沉膝,楞將雙腿左搪右抵,貼肉而行,一一化解。夏蕭天一瞅,當下心虛,暗呼「好生厲害」!臉上斗大的汗珠直落而下。但他仍不慌不忙,隨即抽棍來壓,接連一招「泰山壓頂」,一得空閑,飛腳來踢。但見暾欲谷雙手抱棍,左肩頂起,順勢一帶,右手握拳猛地一擊。
暾欲谷的拳勁正中來腿之襲,只聞「砰」的一聲,拳腳相撞。暾欲谷宛如泰山一般,立在原地紋絲未動,而夏蕭天的左腿瞬間「咯吱」一響,骨筋齊斷。只見夏蕭天撲通一下,仰面摔倒,咬牙切齒,忍著疼痛掙扎著爬起來,殘帶著左肢,立在那裡。
暾欲谷眼睛瞪了他半晌,搖了搖頭,緩緩說道:「你即已殘廢,不如到此為止吧,告辭!」說完暾欲谷即要轉身離開,這時夏蕭天仰天長嘆,大聲說道:「且慢!我夏某縱身江湖一生,從沒對不起過朋友,今日之事究竟為何,還請閣下明示。」只見暾欲谷根本沒拿正眼瞧他,連吭都不吭一聲,走去了。
夏蕭天見其走遠,便從腰間取出火焰令,一瘸一拐地走到門外,划著火折,向天空釋放起來。青龍幫幫眾見火焰令傳來,紛紛辭別名城,來尋夏蕭天。幫眾見夏蕭天被人所傷,盡皆悲憤欲絕,紛紛揮舞棍棒,欲要尋人復仇。此刻夏蕭天一聲呵斥,道:「且慢!人都已不見了蹤影,到哪裡去尋仇?不怪他人,只怪自己技不如人。」他把剛才一幕細細地說與眾人聽了,眾人無不憤憤不平。只見一人敞口說道:「幫主,我看定當是王宗偉這個偽君子派人所為,呀呀,氣死我也,我去找他。」沒等夏蕭天阻止,他人已不見。
少頃,那人來到名城,氣沖沖地走到王宗偉面前,破口狂道:「好一個君子啊,一副假惺惺地姿態,卻不料你神劍於背後傷人,小人之為。」王宗偉正與賓客說著笑,卻不料中途突然閃來一人,怪言怪語一番,似懂非懂地呵斥道:「你是何人?卻又為何出口傷人?」那人皺眉冷笑道:「在下青龍幫崔二,剛才有人將我家幫主打傷在地,殘了一條腿,你說,是不是你派人所為?」
他話剛一落音,眾人都把眼睛齊目而對,空雲大師、鄭瑞橋與吳宗澤等人無不驚愕不已,面面相雛。崔二頓了一頓,復又道:「這虎山城除了你名城有此等能耐以外,誰有?你說。」大驚之下,王宗偉正了正神情,回道:「我王某豈是你等看得那般卑劣,絕非我所為,以我看這等事定是另有蹊蹺。」
空雲大師一見,當即合掌為十,吐道:「阿彌陀佛,崔施主,切勿衝動,有事慢慢說來。」說完空雲大師沉吟了一會,復又道:「崔施主,老衲問你,此話當真不得?」崔二一愣,當即回道:「在下親眼所見我家幫主負傷在身,哪會有假?」於是他把夏蕭天告知的話一一地複述了遍。
王宗偉一聽驚詫莫名,思緒到中原武林一向不與突厥武林有來往,為何這次有人前來挑戰,事過突然,實在難以理清頭緒。當下說道:「我王某素來與突厥人不相瓜葛,至於這次突厥人前來挑戰,我王某暫時還摸不清原因,請各位多加小心。」空雲大師介面道:「突厥僧人前來中原挑釁,這事太過突然,恐怕此人狂妄得很,只不知一行會有幾人。」
嚴學志聽在耳里,知是夏蕭天受傷,心下不禁猶豫起來,遂對邵東陽說道:「夏幫主此次受傷,只怕沒那麼簡單,你我要格外小心為妙。」邵東陽點頭允可,只不吱聲。
當下眾人酒菜過足,無不醉過醺醺,盡皆散去,王宗偉好不痛快,愁眉苦臉間對史一郎說道:「請賢弟照顧著最後幾個人吃喝,我先行退去,歇息一下。」史一郎痛快地答應了下來。空雲大師、鄭瑞橋等人均自散了,朝著各自宿住的客棧步去,剛轉過一道彎,路過街邊的一角時但見一人立在那裡,其模樣與崔二描述的那人一般,料定必是那突厥人暾欲谷。只見暾欲谷攔去了去路,用生硬的音調一字一句地說道:「在下暾欲谷,突厥金禪寺法師,今向中原少林方丈空雲請教。」空雲大師一抬首,合掌為十,說道:「阿彌陀佛,老衲便是,施主想來有何見教?」
暾欲谷也不理他,突然手握拳頭,向空雲奔來,快如閃電。空雲大師暗暗來氣,心下想到這個禿驢好生沒有禮貌,一句不容,便奔襲而來,勢要動手。空雲大師一橫手杖,長身向右急閃,躲過來襲,右手當即伸出阻攔,只道:「且慢!老衲有話要說。」暾欲谷哪管他,猛一提勁二拳又到,空雲大師見狀,忙施展少林擒拿手,向他手腕脈門扣去,待拳拳相觸,二人均被拳勁反撲,震得連退數步。空雲大師心下一緊,吃驚此人絕非等閑之輩,當即棄了禪杖,思念一閃,如不拿出點真才實料,他當我是病貓。
正在此時,只見另一人出現在眾人面前,細眼瞧去,足有八尺有餘的一位和尚,滿臉的卷鬚,目如電炬,方字口,身著藏漆色的突厥袈裟。一眼窺之,他與暾欲谷是一路人。待他行到鄭瑞橋身前時,合掌為十,用生硬的腔調說道:「在下乃暾欲達,突厥金禪寺大師,今向鄭瑞橋掌門討教。」
鄭瑞橋見到暾欲谷出手,知其二人絕非擁手,一時也不敢怠慢,拔出長劍,霍霍以待。暾欲達一思,終於輪到自己出場了,想必中原武林人才濟濟,當即一沉氣,擺開八字步,口裡吐到「嗨」的一聲響,只見面色紅如硃砂,兩鬢高高隆起,眾人一見也不知究竟是何門何派的武功。但看鄭瑞橋單劍一指,一招「指仙問路」,這是武當神劍的第一式,單這一式就有三十六種變化。鄭瑞橋右手長劍的劍尖向暾欲達的前胸襲去,此時暾欲達曲膝右腿,左掌向劍尖拍擊,右拳出擊,快如閃電,整個人齊向鄭瑞橋襲來。
鄭瑞橋大吃一驚,暾欲達是以肉身搏擊兵刃,卻不驕不躁,如此的穩當,只見他的手掌堅如磐石,一掌拍去長劍,鄭瑞橋極速側身一閃,腳下加緊,長身向後撤出丈余,立在那裡紋絲不敢動彈。
一旁的空雲大師被迫無奈,使出了少林絕技大力金剛掌與大悲手,勉強與暾欲谷纏鬥了二十餘招。就在這刻,只見空雲大師當喝一聲,道:「他剛才使出的一招是『拜佛問天』,如果老衲所猜不錯,他們二人練的是《烈陽神功》。這《烈陽神功》如同金剛鐵布衫,凡是練成的人自有金剛不壞之身,而其第一招便是『拜佛問天』,施主要小心啦。」只見空雲大師一邊過招,一邊在說話,有條不紊,氣不喘,神不移,可見他的功力。
這《烈陽神功》乃中原少林禪師廣圓創研,需要練功者不近女色,方能大成。它與童子功十分貼近,凡是練成者均得金剛不壞之身,一旦近得女色,元氣泄露,練就便臉紅脖子赤,功不純凈。由於《烈陽神功》太過霸氣,極為犀利,被廣圓禪師列為密學,乃是不傳之秘。后廣圓圓寂以後,此部秘籍被大覺和尚帶出中原武林,便從此失傳。卻沒料今由暾欲谷與暾欲達二人失而復得,此乃大幸也,讓這部久已失傳武學重見人間。
這本來是少林派私下的傳聞詭秘,沒想到今日空雲大師能親眼目睹,真乃大幸。由此可見,暾欲達乃是失了童貞之人,若非如此,只怕鄭瑞橋連一招也難以接得。鄭瑞橋也是只老狐狸,久經沙場,當下邁開迷蹤步,運用太極拳法與之較量,若以慢打快,以靜制動,以逸待勞。
暾欲達若撲左來,只見鄭瑞橋立即閃右,若其擊右,他當下赴左。鄭瑞橋這種以柔克剛的打法確實湊效,此二人鬥了二十回合,不分上下。一時之間,暾欲達急了,猛吸一口清氣,勁力沉底,左右互撲,打亂了太極法則,他心下大喜,右手突然握拳揮擊,打在鄭瑞橋的肩頭。
鄭瑞橋直覺肩頭一陣尖痛無比,他當即咬緊牙關,沉肩墜肘,鬆弛了會神經,又有條不紊地使上太極拳法。暾欲達與鄭瑞橋二人又鬥上了十來回合,當下暾欲達忽一回身,曲蹬雙膝,瞬間竄出,雙手緊握拳頭,一招「萬佛朝宗」,雙拳向鄭瑞橋當胸砸去,只聞「噗通」一聲巨響,鄭瑞橋沒來得及閃避,終而胸膛中拳。只見鄭瑞橋「哇」得一口鮮血噴將出來,暾欲達又急速進掌,「啪」地一掌打在鄭瑞橋的小腹之上,他連速後退幾步,搖搖欲墜,最終沒能支撐得住,猛然撲倒在地。鄭瑞橋強忍一口真氣,慢慢地爬了起來,風凌等眾人見狀,一個箭步沖了上去,將他扶住。
口裡呼道:「師傅,您沒事吧?」另一邊的空雲大師聞聽武當弟子風凌、蔣開華等失聲呼喊,知其中招,心下不由一驚,鬆了回神。正好被暾欲谷抓住時機,突然縱身掠起,雙掌齊到,空雲大師情急之下,左搪右避,擋開一擊,這時暾欲谷雙腿又到,正中一點襲來,連環蹬去,朝著空雲大師的前胸撲去。只聞「噗噗」兩下,空雲大師當胸被擊,連連後退,一口氣沒能喘得過來,口角處鮮血點點。
空雲大師立即撤身防守,遠在丈余之外,立在那裡,合掌為十,說道:「阿彌陀佛,暾施主比老衲要高明得多啦!老衲甘拜下風。」聽其說話聲音,顯是中氣不足,受傷不輕。暾欲谷與暾欲達對望了一眼,彼此含笑而不語,點頭離去了。
眾人無不大感吃驚,見二位師者被兩怪人所傷,一聲不吭,紛紛攙扶起他們,朝著客棧邁去。
次日清晨,泰山派大弟子吳宗澤騎著一匹白馬,出得店門,正朝回途中行去,遇見了嚴學志、邵東陽等四人。彼此坐在馬背上執意問好之際,突見前方行來兩人,一高一矮,他們正是暾欲達與暾欲谷。
只見他們攔去了去路,那暾欲達合掌說道:「我乃突厥金禪寺大師,今向泰山吳宗澤挑戰。」話一落音,但聞暾欲谷出語道:「小僧乃突厥金禪寺法師,今向八卦門邵東陽與馬伍德討教討教。」眾人一聽,方知此事,他們三人各自下馬,吳宗澤一抱拳,說道:「敢問閣下,這是為何啊?」
那暾欲谷合掌道:「昨日,我們挑戰了中原少林空雲、武當鄭瑞橋和青龍幫幫主夏蕭天,很榮幸我們小獲全勝,既然閣下一致同意『讓賢』,想必閣下不會推辭吧?」嚴學志一合計,此番定是由武林英雄大會所致,一時之間也沒主意。只聽吳宗澤續道:「這是武林英雄大會的主旨,閣下從哪而知啊?」那暾欲達用一副生硬的腔調答道:「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為。」
吳宗澤說道:「閣下乃突厥人,並非中原武林人士,只請閣下莫管閑事。」暾欲谷咧著嘴一笑,模樣還真夠嚇人,說道:「你們請讓賢,只是並非我等,閣下莫急,想必中原武林定是人才濟濟,會有人接替,閣下不必緊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