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退隱
智通大師與梅仁靈二人斗得正歡,沒想到就在此時洪師傅被人算計了。洪七官的腦子裡在頃刻間一片空白,一切的榮辱在此時都傾注了,得也好,失也好;他不知道此刻該說些什麼,或許什麼都不需要說的,已經無所謂了,就像死人那樣。很難明白,為什麼人在此時會想起很多,也或許什麼都不願意去想;退隱江湖多麼具備誘惑力,引誘著他不顧一切,然而又多麼無助,讓人力不從心;就像眼前出現的一樣,精疲力盡地應聲倒下了。智通大師一個箭步躍到七官的身邊,雙掌運力攙扶起洪師傅,對慧明、慧岸說道:「想辦法,撤出去。」
敵人的進攻停止了,一瞬間消失得無影無蹤。嚴學志極速地向馬鞍上配帶的酒葫蘆抓去,大口大口地猛喝;想藉助酒精的力量來愉快自己,努力地讓自己開心起來。不一會兒,又將酒葫蘆扔給柳青青,柳青青抓在手裡,一整苦笑道:「我不喝酒,但是總比沒得喝好。」喝完之後,她笑了,也不知道她笑什麼,或許在慶祝自己沒有倒下。
智通大師把洪師傅扶上了馬車,讓他躺在那裡;站在他身旁的嚴學志,一句話都說不出來,靜靜地看著受傷的師傅,心想,「嚴學志呀嚴學志,一心一意地想報仇雪恨,當敵人就在眼前時,又是那麼得無可賴何;當敵人不在時,又恨不得將之千刀萬剮。這非但不能報仇,反而還會把自己給搭進去。最後敵人連個人影都沒有,消失得無影無蹤。」此刻智通大師放下了車上的幕簾,拉著洪師傅的手,說道:「洪施主,老衲實在是沒想到此番你中了他們的暗算,真叫人痛心疾首;雖然我們慘敗,但老衲還是儘力而為了。不管你是堅持退隱江湖,還是繼續伸張正義,老衲都會鼎力支持。」嚴學志垂下了自己的頭,右手拉著柳青青立在一邊,一言不發;慧明、慧岸雙掌合十,念道,「阿彌陀佛,善哉善哉。」
一騎車馬飛也似得向八卦門直奔而去。八卦門的大門是敞開著的,晌午時分,天色還早,這騎車馬停在了那裡,智通大師從車上下來了,輕輕地扶起洪七官,摻著他下了車;嚴學志急忙下馬,朝里嚷嚷道:「趕快拿副擔架來,洪師傅中了梅花樁,不能動彈,馬伍德,馬伍德在哪?醫……醫……」三五等人不一會兒將洪師傅搬到了房間里,馬伍德第一個站在師傅床前,悄悄地對嚴學志等說道:「師傅年事已高,居然能挺到現在,確實罕見,只怕他如果挺不過去,會出現差錯,怎麼辦?」嚴學志說道:「眼下只有走一步看一步,沒有別的辦法,只盼著師傅能夠挺過來,如果師傅沒能挺過去,就……就……」嚴學志囁嚅了幾句,不再說話了。
洪師傅的手術還算順利,他終於挺過來了,只是不能開口說話,由於年歲過高,體力不支,比其他的常人要虛脫很多,要恢復到正常程度,需要進行精心調理才行。這麼短的時間,哪能辦到。嚴學志等人很細心地照顧著自己的師傅,不到幾日,他已漸漸醒了很多,居然能夠開口要水喝,也能開口說話了。洪師傅對嚴學志等人說道:「我是不是還在人世間?」嚴學志回答道:「是呀,師傅,您還活著。」洪師傅有氣無力地說道:「我還認為我已經死了呢!」柳青青含著眼淚,「噗嗤」一聲笑出聲音出來了,說道:「哪能呢?師傅,危險都已經過去了,我們都還活著呢!」
洪師傅接著說道:「學志呀,金盆……金盆洗手……師傅的金盆洗手沒有必要停下來,以你的意思呢?」嚴學志輕輕地拉著洪師傅的手,說道:「師傅,現在注意養病,不要管金盆洗手的事,好不好?咱們先把金盆洗手的事放下再說,好不好?」洪師傅說道:「學志說得對,眼下是養病要緊,但金盆洗手的事也不能放下,師傅的金盆洗手比什麼都重要。」嚴學志一字一句認真鄭重地說道:「師傅都傷成這樣了,還惦記著金盆洗手大會;以我之見,不要管他金盆洗手的事,關鍵把傷治好。」洪師傅張口喘氣說道:「我……我……我記得我說過,金盆洗手,退出江湖,不需要多麼高強的武功,即使身著傷病,也一樣可以舉行。」大家都聽著洪師傅說話,沒有人願意出聲。
智通大師被安頓在洪七官的隔壁房間,此時此刻,他的屋子裡聚集著一群人。一人對智通大師說道:「大師遠道而來,一路上辛苦了,如若方便,還請借一步說話。」智通大師說道:「客氣,客氣了,敢問哪裡方便?」那人說道:「既然洪師傅已經醒了,那麼就請我們隨行到洪師傅房間一敘,如何?」智通大師說道:「一言為定。」一行人隨行到了洪師傅房間里,關閉了門窗,桌上的茶盞也熱起來了,進進出出的人把門窗打得叮叮咚咚的響個不停;只有嚴學志規規矩矩地立在那裡,動彈都不動彈一下,靜靜地瞧著躺在床上的洪師傅;連聲音都變得那麼微小,顫巍巍地自嘆道:「師傅真是時運不濟,不僅武功高強,且身為一派掌門,卻落得如此狼狽不堪;眼看就要轟轟烈烈地金盆洗手了,何等體面,卻遭奸人所害,不可自拔。」嚴學志的聲音說得極小,把音調壓得極低,頭也不敢抬起來,生怕師傅他老人家聽見了。
屋子裡亂鬨哄的,智通大師被敬上一杯茶水,桌上擺上了水果,花生和甜餅一類;洪師傅眼蒙蒙得跟嚴學志眾人說道:「不知道方少強和李目他們有沒有回來?路上是不是都很順利?我希望他們能夠早點回頭為好。」嚴學志說道:「師傅,你要不要喝點水,吃點東西?方、李二人還沒有回來,不用擔心,想必他們好的很。」洪師傅喘氣也似的說道:「我不喝水,不餓,如果此時他們能回來就好了;現在都明白了,兇手是紅湖幫三枝梅,也沒有什麼可怕的,使得是一門類似鐵盒子一樣的暗器;但是還是讓他們逍遙法外,沒誰能夠捉拿住他們,很可惜。」嚴學志說道:「師傅,我以為既然他們二人離開了,便離開了,離開了就不要回頭,只要沒有被算計,逃出去了,未嘗不是好事一件,又何必去想的太多,做得太多。」
柳青青此時插嘴道:「逃跑出去的,就是逃跑出去的,沒臉回來了,還回來做什麼?他們不是本事大嘛,那就不要再回來了,師傅是不是糊塗了?這次是跑出去的,再來一次,他們還是會跑得,哪個門派能夠承受得起他們這樣的逃跑烏龜?我當做沒有這樣的師兄弟喔。」洪師傅說道:「與其這樣也好,都屬我管束不嚴,平時對他們歷練得太少,出現了這種差錯;學志遇事要多想一想,多思考;切勿衝動,要沉著、冷靜;現在本門多人受傷,動彈不得,希望你們多擔待。現在智通大師還在,碰到了什麼麻煩,多跟大師交流,向他請教;儘管開口,不可馬虎大意。」嚴學志答道:「是,請師傅安心養傷。」
智通大師揚了揚手,對眾人說道:「諸位,請聽老衲一言,眼下我們的敵人已經清楚了,是黑道會的三枝梅,八卦門自掌門人起至以下數人都中了歹人暗算,可謂滿門忠烈。餘下人等要更加緊密團結一致,方可以度日;在洪掌門金盆洗手大會的日子沒有來臨之時,諸位要加倍警惕,防止中途發生變化。」滿屋子立刻靜了下來,莊嚴肅穆,沒有一丁點響聲,只有智通大師的聲音在回蕩。
過了一會兒,馬伍德小聲地對嚴學志說道:「承續能夠下地行走了,不過行動要遲緩些,一頓要吃兩大海碗呢,不需要人焦慮得了。」嚴學志回道:「這就讓我們這些做師兄弟得放心了,能吃、能睡,還有什麼叫人放心不下得?只是沒有武功而已。」柳青青插嘴說道:「沒有武功何以在江湖中立足?倘若是昔年的仇人上門報仇,豈不是等著死亡?」眾人七嘴八舌地紛紛議論道,「是啊,沒有武功怎麼能夠立足?沒有武功就像一個人不會走路一樣,寸步難行;沒有了武功,就等於是個死人。」柳青青道:「中了鏢得人,便是失去武功,這點毋庸置疑得,師傅也是;可師傅還說要舉辦金盆洗手大會呢!都沒有……武功了,怎麼退出江湖呀?」
嚴學志說道:「師妹,師傅所說的退出江湖,指人在道義上退出武林,既告別過去,又警示現在,從此不聞江湖中的是是非非,恩恩怨怨,師傅堅持如此,有他的道理所在,我們做徒弟得只有遵循,不可以隨便違背。一個人雖然沒有了武功,但是卻堅持跟過去劃一道界限,分得明明白白、清清楚楚,這樣做沒有什麼不妥當的。」馬伍德此時意興悠然地說道:「我一直沒明白,中了暗器梅花樁,為什麼武功盡失,無法復甦;會不會有解藥?一直想說出來,卻一直沒有機會說。」智通大師說道:「中了暗器梅花樁,會有解藥?我還真沒聽說過;江湖中都知,梅花樁是黑道三枝梅的看家本領;所中之人只要沒有擊中死穴,性命可保,但是全身的武功全失,無一倖免。至於,梅花樁會不會配有專門的解藥,聞所未聞。再說,從嚴承續到洪師傅,哪一個都是經過專心處理過的傷口;即使有解藥,恐怕也是后勢一著棋,無濟於事,武功難保;只有所中之人經得解藥所救,方可有解。」嚴學志說道:「這事恐怕只有紅湖幫三枝梅才知道答案。別人豈能知道?更何況大師說得有道理,我們既然動手給傷者醫治暗器之傷,就錯過了解藥,那麼武功自然也就難保了。」柳青青說道:「當面問問三枝梅,不是一了白了嗎?何必互相磨磨嘰嘰的呢!」嚴學志說道:「黑道三枝梅可是我們的敵人,向敵人請教,這不是向刀鋒上撞嘛,自找沒趣。」
柳青青賭氣似得說道:「敵人怎麼啦?敵人有的時候能夠開口說真話。」嚴學志忙說道:「我恨不得將他們千刀萬剮,碎屍萬段,如果讓我逮到他們,我要先把他們吊起來,用繩索捆綁住,串一個琵琶骨,再下油鍋炸,再剁成十八塊。把他們的肉拿去喂狗,把他們骨頭碾碎,當作灰塵撒遍大地。」柳青青說道:「好呀,下次讓我抓住他們了,一定把他們交給師哥。」柳青青接著說道:「不過他們的功夫還是不錯的,我怕下次碰到了,敵不過他們;讓他們溜了,怎麼樣是好?」
嚴學志說道:「黑道三枝梅三人的武功的確不錯,連智通大師也占不了便宜;洪老爺子雖然武功根基很深,但是畢竟年老體衰,經不起折騰;可如今也武功全失,如果再次交手,的確沒有全權的勝算。」柳青青道:「莫將一片真心又一次打了水漂,更何況他們三人的武功旗鼓相當。」嚴學志對馬伍德等說道:「我們兩次曾面對黑道會三枝梅,都沒能佔到先機,要想逮住兇手,嗜血復仇,確實不容易,至少目前我們還沒有方法對付暗器梅花樁。」馬伍德說道:「對於梅花樁,我聽來一點風聲,全然不是那麼回事。不知嚴兄是否有所耳聞?」嚴學志說道:「還請師弟賜教。」
馬伍德不緊不慢地說道:「梅花樁作為三枝梅的成名絕技,一般不會輕易使用,即使在面對強敵的時候也是;只有在非常時期,他們才發出暗器。而且梅花樁是黑道會秘而不宣的寶貝,只有具備一定身份的人才能控制它。」嚴學志說道:「噢?如此看來,中鏢的人都是在他們精心布置下受傷的,那他們的企圖不是完全暴露了嗎?」
柳青青說道:「我還是沒有聽明白,比方來說說?」嚴學志說道:「暗器每次的發射都是精心策劃的;而倒下去的每一個人都是他們計劃中的目標,就在這其中隱藏著不被人知的用意。」柳青青說道:「他們的目的和用意已經是明擺著,阻止金盆洗手大會的舉行;這點敵人不是言明了嗎?」這是很現實的一句話,但確實說得不錯;只是太殘忍了點,用那麼多人的性命去阻擋金盆洗手大會。
嚴學志黯然地說道:「言明歸言明,但不一定符合事實;那些沒有說出來的,卻做到了,往往才是對的,這是兩把事。我們的敵人難道不會撒謊嗎?隨便編排一個理由,或製造一個借口,都可能讓我們相信它。」邵東陽漫不經心地說道:「暗器是用來傷人的,這點是司空見慣,但像梅花樁一樣的武器,的確少見;從他們第一次下手逐漸到後來,每次都是躲在幕後,施點恫嚇、恐懼、威壓等小伎倆;心靈與精神被壓制,慢慢摧殘我們的膽識,讓我們在高壓中崩潰,坍塌,最終倒畢;最後直到洪師傅倒下,一時一刻也沒有放鬆過。目的是讓他人放棄金盆洗手大會,不達目的誓不罷休;這些看上去都不差分毫。而這股咄咄逼人的氣勢,當真讓人佩服得很。」嚴學志說道:「我們還是格外小心翼翼點為好,不要叫又著了三枝梅的道;越是厲害的武器,越要謹慎對待,不可馬虎大意,吃了一次虧,不要再上二回當。」
柳青青說道:「有一件事,我沒有想明白,三枝梅為什麼不直接找洪師傅要他放棄金盆洗手呢?偏要弄出一些古靈精怪的花招來。」嚴學志說道:「這點需要問問三枝梅本人了,只有他們才能回答;不過以我看,恐怕永遠沒這個機會了。」邵東陽說道:「要他人放棄金盆洗手,這總是件大事,沒有說放棄就放棄的道理;如果不弄出點手段來,怎能讓人望而卻步,驚怕三分;沒有足夠的壓力,就沒有足夠的動力;沒有足夠的動力,一件事如何能做得到?」
可事情往往向反的一面呈現結果,越是要人做不成的事,卻做成了;越是叫人做到的事,卻往往做不到。三枝梅越是壓迫的急切,八卦門顯得越是堅韌。洪師傅的房間里慢慢地回歸平常,沒有鬧哄哄的,也沒有淡靜如水。
此時忽然有人來報,青龍幫的夏幫主求見。嚴學志第一個沖了出去,緊緊拉著夏幫主的手,說道:「在下嚴學志,向夏幫主請安;幸會、幸會,歡迎遠道而來的朋友,請!」夏幫主說道:「豈敢、豈敢,在下夏嘯天,幸會、幸會,請!」嚴學志說道:「閣下一路奔波,馬不停蹄,遠道而來;想必勞碌十分,請閣下多多歇息,再定商議。」夏幫主說道:「感謝不盡。」嚴學志說道:「家師因受了傷,不能起身…迎接。」
就在此時,柳青青攙扶著洪師傅立在那裡,他老淚縱橫地看著夏幫主說道:「沒想到還能見到閣下,真好!老朽中了三枝梅的暗器梅花樁,身染殘疾,行動不便,不能相迎閣下,望請海涵。」夏幫主拱手說道:「明天就是洪掌門金盆洗手的大好日子,沒想到洪師傅會意外受傷,為此而感到十分慚愧;如果沒有意外發生,我想今天八卦門應該是個熱鬧非凡的日子。哎,真是太可惜了!」洪師傅說道:「是了,如果夏幫主不提醒,老朽差點都忘了這事;今天應該會有賀客駕臨,學志,請好生厚待著。」嚴學志說道:「是,師傅。」
嚴學志打起了精神,揉了揉眼睛,抖擻了下胳臂,把吃奶的勁都拿出來了,仔細著來來往往的每個客人。夏幫主說道:「洪師傅意外受傷,會耽擱起金盆洗手大會嗎?還是洪掌門另行做了打算?」洪師傅說道:「不礙事,金盆洗手大會依舊舉行,還請夏幫主舉勞為妥;雖然老朽受了一點傷,但不妨礙金盆洗手;有病跟沒病區別不大,有武功跟沒有武功都是一樣。」夏幫主說道:「聽到這話,在下深感十分驚喜,也願意代勞。沒想到黑道會三枝梅下手會這麼狠毒,手段太過卑鄙了。」洪師傅說道:「此話說得太是時候了,一點也不差;本來互不沾邊的兩個門派卻因為一場屠戮而結下冤讎,真叫人難以置信;事情爆發得突然,叫人始料未及。」
夏幫主說道:「洪師傅急流勇退之後,八卦門的掌門人一位也就翹上枝頭,不知哪位俊才有幸能夠榮登寶座?想必有了眉目。」洪師傅說道:「不瞞閣下,老朽隱退之後,究竟有誰人來接替八卦門掌門人一位無關緊要;最要緊的還是八卦門的前途命運。眼下本門中出現的不幸重重地挫傷了八卦門的銳氣,這讓老朽心寒、悲痛,從而難以舉棋。」夏幫主欣然問道:「以洪師傅之見,此人是誰比較合適?」洪師傅說道:「按照本派歷來的規矩,應該在老朽的徒弟們中推舉,別無他選。若論武功高低,肖飛首當其衝,其次是我那大徒弟胡志;若論人品…唉!可是命運偏偏不是這樣來安排本派的,真讓人煩惱不堪。」夏幫主說道:「何以見得?」洪師傅說道:「在老朽的徒弟中肖飛、胡志等人一一中了三枝梅的獨門暗器,武功全失,全然一個個是廢人,實屬無奈。可見三枝梅的毒辣,用心居心叵測,誰也沒有辦法改變;這是有意讓本派遭受滅門之禍。」
夏幫主吃驚地問道:「都是在這次的襲擊中中鏢的?」洪師傅回道:「是。」夏幫主微微地點頭道:「正可謂不可不防;殺到了門口,誰都能理解。」洪師傅說道:「除此之外,其餘的幾人都還很年輕,也有走得走,逃得逃,散得散,可悲可嘆;哪有一個可以繼承大體的。一門暗器的襲擊尚且如此,若是全部攻擊過來,哪有我八卦門的立足之地啊?」夏幫主說道:「難道就沒有辦法應對了嗎?天無絕人之路,我們一定有辦法的。」
洪師傅說道:「一門之『掌』,談何容易,不是那麼輕而易舉就能垂手可得。」夏幫主說道:「難道就沒有更好的人選了嗎?」洪師傅輕嘆了口氣,緩緩地抬起頭,眼睛看著遠方,神色凝重,若有所思,慢慢地說道:「老朽也曾想過這些事,只是不知該當講不當講。如果不再提起,我們幾乎都已忘了他;老朽有一個同門師弟,無論是論武功還是人品都不在少林智通大師之下;只是當年由於志趣不投的原因,他背井離鄉,改投別的門派,依身到少林門下,剃度出家,做了一名和尚,法名智善;為人正直、待人和善;如此算來距今正處不惑之年,為當值一凡事業的年景。」智通大師聽到了這一番話后,驚異地瞧著洪師傅,搶著說道:「老衲第一次聽到此事,真難以令人相信;沒想到智善法師有這麼一段不為人知的往事。阿彌陀佛,善哉善哉,這真是佛定的因緣。」
夏幫主說道:「這真是巧得很,今天偏偏就有少林大師在場,應該說,佛緣如此,誰也無法改變。」洪師傅說道:「是呀,各位說得都是;只不知老朽這位師弟是否有雅趣涉足八卦門的掌門一位。」智通大師笑著說道:「呵呵,洪師傅果然不愧為江湖一傑,敢想、敢做、敢為;但人各有志,不同的人總有不同的志趣,若非天緣如此,那是強求不來的。」夏幫主說道:「即使他的機緣再巧合,終究屬於少林派;既然屬於少林了,豈能隨便投靠別的門派?更別說成為一派之主了。」智通大師說道:「那可未必。如果機緣不合,天已定人;如果機緣巧合,志在必得;但由於人的意願出了差錯,也難以如願以償。只有機緣巧合,人意為滿,才得因緣結果。所以,以老衲之見,還要看智善法師本人的意志如何方為妥當。」
洪師傅說道:「智通大師說得是。老朽認為兩派是否能夠容納,這還不重要;一個人遇到了困難,如果願意麵對,總有煙消雲散的時刻;倘若他選擇逃避,那叫人無可奈何;即使天時地利人和也無濟於事。」夏幫主說道:「如果智善法師願坐貴派的掌門人,對貴派而言未嘗不是好事一件。」洪師傅說道:「如果八卦門能夠得到智善法師的垂青,對於本門來說是件大喜事;但老朽卻不知智善法師的想法。」智通大師說道:「出家人以慈悲為懷,無論是對於八卦門還是少林而言,但願都是件喜事。」嚴學志突然插言道:「不知這位傳說中的智善法師在不在眾位邀請的名單上?」洪師傅回道:「在,我特意讓夏幫主做了安排。如果沒有他在其中,我本打算這次以比武來定八卦門掌門一位。」
第二天一大早,客廳里聚滿了賀客,來自西面八方的客人和各大門派均到齊了;看樣子今天甚是熱鬧,洪師傅也很高興,金盆洗手的大好日子終於來了。他最終還是如願以償;一個人如願以償了,心情就很高興;若高興了,凡事就很順利。所以人們常說,人逢喜事精神爽,心情愉快百事躲;的確如此。
今天的八卦門與往日不同,喜慶的氣氛籠罩著里裡外外,碩大的一塊牌匾懸吊在大門樓上,上面篆刻著幾個大字「福滿九州」,牌匾兩側戴著兩朵大紅花,用金色綢緞陪襯著,喜慶極了;大門之上帖有一副對聯,寫道:功到自然成一人勝天,情至人間滿洪福不淺。門樓上掛滿了鞭炮,只等一聲令下。不多時,夏嘯天領著幾行人出了正門樓,走到偌大的廣場上立定,面朝著眾人,一隻手高高地舉起,忽然揮下,一聲喝令道:「放……」此時,只聽見「噼里啪啦」響個不停,直叫人震耳欲聾,大伙兒的臉上都露出了得意的笑容。
正氣堂的四腰桌上擺滿了各色各樣的賀禮,堆積如山;大廳里擺滿了桌椅,連個角落也沒有剩下地方,黑壓壓的一片,擠過去是人,擠過來還是人。所有的賓客都高興極了,興緻勃勃的;喝茶得喝茶,吃果得吃果,嗑瓜子得,手捧著茶壺有滋有味地說著、笑著,也有手舞足蹈高談闊論的,各色各樣,有趣極了;整個場面實在是熱鬧非凡。可見今天洪老爺子是何等的威風與體面。
大廳中的四腰桌旁端坐著一人洪七官,只見他身穿一件大紅色的外套,腰桿筆挺,面色祥和,雙目有力,打掃著在座的每一位,一言不發;一點也不像身中殘疾的樣子。智通、智善陪其左右,兩側則站滿了他的徒弟們。此時,夏嘯天幫主從里堂緩緩而至,走到洪老爺子面前駐步不前,附下身子,與洪老爺子交耳起來;一小會兒,夏幫主緩緩起身,面朝著大家,走了過去,立在眾人面前,頓了頓,雙拳緊抱,向大家躬一躬身,朗聲說道:「今天是個大喜的日子,在下是青龍幫的夏嘯天;有幸主持八卦門洪老師傅的金盆洗手大會,甚感榮幸;希望在坐的各位江湖朋友多多賞臉,給予鼎力支持;同時感謝諸位駕臨。」
話音剛落,底下便一片歡呼聲不斷,有得說道:「同喜、同喜。不用客氣,咱們都是自家人,用不著那麼客客套套。」有得說道:「客氣、客氣,賞光、賞光,彼此賞光。」有得大呼嚷嚷道:「滿上、滿上,咱們共同敬洪老爺子一杯。」夏幫主朝周圍人巡視了一眼,抱拳道:「請諸位慢用,請、請。」
不一會兒功夫,裡面端出了一個面盆,盛了半大盆水,恭恭敬敬地放到洪師傅面前,靜靜地等待著他伸手過去;此時此刻所有人都安靜下來了,用目光注視著洪七官;有的停下了吃喝,用手摸了摸嘴,吧唧吧唧地咋著唇齒,停駐在那刻;有的放下了手中的酒杯,雙目圓睜,直勾勾地盯著前方;有的停住了言笑,似是在磨拳擦掌,焦急地等待著;場上一片肅靜。洪師傅面帶微笑,笑吟吟地走上前去,立定了腳跟;轉過身,面向大家,欠一欠身,說道:「承蒙各位大俠賞臉,容我洪謀金盆洗手,多謝各位。」說完將雙手伸過去,浸入了水中,不等一毫刻鐘;洗完之後,輕輕地附手擦了擦乾淨。
滿屋子裡,吆喝聲肆起,雷掌祝福洪師傅。此刻,夏幫主急迫地大聲說道:「金盆洗手禮畢!」話閉,猛力地搖著胳膊,緊接著「噼里啪啦」一陣鞭炮聲。此時桌子上陸陸續續地上滿了酒菜;有人不斷地招呼著吃喝;場上又恢復了原來的喧鬧。
最遠處黑暗的角落裡突然傳來一些聲音,只聽見有人笑道:「嘿嘿,武功全失,不偷偷摸摸地遮掩起來,卻大張旗鼓地宣揚自己,辦起金盆洗手大會來了,倒真的是英雄好漢!在下佩服得很。」另一個道:「據說八卦門上下武功盡廢得多呢,數起來總得有八九十個;何止是洪師傅一個?在他們那群弟子中,外表看上去個個道貌昂然,然而有很多人失去了武功,跟那老糊塗蟲一樣,還些不是謎語!」眾人七嘴八舌地又議論道:「八卦門雖不是江湖中的名門高族,但就近些年來看也算是旺族,至少沒做過劣跡斑斑的事來,不管論武功還是論做人,都沒得說;可如今究竟是怎麼了呢?匪夷所思的事接二連三。」
這時候,有人站起來繪聲繪色地說道:「爭強好勝,為的天下第一唄。人啦,為來為去,就為這個;一不圖名,二不圖利,你們說,這到最後還能有什麼意思。」另一個馬上道:「天下第一?呵呵,談何容易,八卦門也想爭奪天下第一的,那咱們泰山派爭取天下第幾?難道是第零嗎?這不笑話嘛,這叫什麼,知道嗎?叫自作死,活該,一個個都中鏢倒下了吧,還沒有徹底哩。」這時場上沸騰了起來,有聲音接道:「說得就是,那還有我們華山派呢?大家都爭第一,把我們擱在哪裡?這不公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