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詭異引力源
未知星域，一顆直徑約十五萬公里的流浪星體孤獨飄蕩在深寂宇宙中，一如過去數億年時光。
突然，前進方向上一股強大空間波由其內部產生。
無數星體物質被瞬間撕碎瓦解，化為基本粒子，當能量達到峰值，地表猛地凸起，近乎半個星體都被直接扭爆！
光芒重疊幻化，一艘亮銀色星艦穩穩停留在了無數碎物中，給這片星域帶來少有的光亮。
感測器自動修正空間引力參數，星辰號被一層晶殼安全護住，固定相對位置，三萬公裡外就是那剩下多半顆被波及的星體，一同緩緩向星空深處飄去。
「我們……還活著。」
沉默破滅，一成不變的星光此刻在艦橋視窗中顯得格外舒適。
空間波觀測界面一切正常，那一瞬間彷彿夢境，所有人解除座位固定起身，緊繃神經，不可思議地注視著外面那靜怡而無垠的深空。
此刻，只剩一個數字不斷閃爍於各個控制界面，沉寂三秒，全艦瞬間爆發出勝利的歡呼！
「兩千四百萬光年！哈哈哈！我就知道莫啟那小子沒問題！」張從南興奮地和秦磊對了一拳，二人一同笑得極為暢快。
「歷史！現在我們就是歷史！這輩子絕對沒白活！」
由絕望再到生機，神經鬆弛，高婉失力坐下，捂著臉，默笑著流淚，只有真正經歷之人才懂得生的可貴。
「恭喜，我們做到了。」
隨著石海作為艦長向全艦講話，將這份絕境中的驚喜收穫傳遞給打下這場「戰役」的所有人。
星辰號為之又一次歡呼，也值得為此。
「現在我對人生已經徹底沒什麼追求了。」
「嘿，別這麼硬氣，回去等喝了酒再說。」
沒反駁，至少這一刻他彷彿看破了生死，在艦長椅上深深呼了口氣。
與旁邊一樣發軟的艾森斯對視，都從對方眼中看到了深深僥倖。
但毫無疑問，能擁有如此一艘傳奇星艦，能與這一群志向星辰之人共事，就已是極大的幸運。
「彙報損失。」
星辰號空間錨定，保存了本次試驗數據，石海下令撤銷戰鬥警戒。
休息十分鐘后各崗位有序恢復，能量供應不穩導致艦橋燈光依舊在時不時閃爍，已經著手處理於目前狀況。
「艦體穩定性偏離0.3，第十七到十九甲板水平軸偏斜，無法恢復，看樣子回去得大修一陣子。」秦磊滑動控制界面，又續了杯咖啡，狀態輕鬆不少。
「虛能晶核引擎指標穩定，護盾剩餘百分之十三，穩定器功率回升。」
「亞光速引擎狀態良好，主動力系統一段，七段和二十四段出現負向脈衝，初步判斷是虛能晶核引擎超載引起，輪機室正派人搶修。」
「輔助動力系統能量總路中斷，暫時沒分析出原因，接通前不建議再降臨，戴青寧少星已帶人過去處理，預計半小時后恢復。」
「生命維持系統正常，無人員損傷。」
整體情況不算糟糕，就試驗而言，這次星艦降臨可謂完美，也最終不負莫啟這百年心血付出……
唉，真老了。
石海替自己這沒由來的感傷搖搖頭，整頓了情緒，盯著那一張張後續傳來的具體損失彙報界面。
「高婉，聯繫新征號，告訴他們試驗圓滿成功，星辰號預計一小時后返回艦隊總部，做五次降臨。」
按降臨程序計算，現在應該處於臨雲星系附近。
既然取得了試驗數據，之後便是優化技術方案，如何更快更穩定地進行單引擎超距降臨，就將是莫啟接下來前往恆啟工程院的主研究課題了。
即便預料到了這一結果，多少還是令人微感落寞。
「艦，艦長。」
聽聲音有些支吾，石海以為她不過還沒適應，只簡單抬了個眉，「怎麼？」
「通信……好像受到了什麼干擾，大概在兩分鐘前，我試著排除，但……都失敗了。」高婉面色猶豫道。
石海翻動界面的手停下，旁邊的艾森斯點頭，起身向高婉身前控制台走去。
工程界面中加強了判斷邏輯，隨後皺眉，的確發現規律性空間干擾，「從南，試試修正空間引力參數，嵌合靈子波，沒準是感測器問題。另外，打開引力掃描，監測高能天體，或許我們降臨位置存在一定偏差。」
「是，長官。」
「呃……艦，艦長？」
這時，秦磊難以確定的聲音又響起，有些顫，石海心中預感不妙，直接起身快步過去，「動力系統故障？」
一些情況下，虛能晶核引擎自身產生虛能干擾也可能影響通信。但只是猜測，畢竟熟知虛能技術的人目前並不在這。
「我們現在的坐標……沒在星圖。」
一瞬間，整個艦橋寂靜得嚇人。
已經縮小到極限的星圖中，坐標校正感測器沒有與任何一個星標取得鏈接反饋。
星際聯邦掌控四百七十八億光年，足足三大星宇，按照計算的降臨航線，竟找不到半點星辰號的蹤跡！
「靈子波校正範圍擴大五百光年，我試著重置了感測器，更改過部分接收協議，但沒有取得任何反饋，就像是……」
那個金屬塊……聲音戛然而止，秦磊停頓的手心忽冒著細密汗水，一絲絲寒意泛上背脊，渾身竟沒半點實感。
控制界面不斷嘗試鎖定星標，皆以失敗告終，最大概率是受到了高能天體干擾，或者本身感測器故障，暫時掉線。
而極小概率情況下，則可能是降臨到了星圖外……沒有航線標記，就意味著迷失星海。
見他失神，石海冷靜命令，「派人檢修外部星標感測器，同時檢索降臨程序，我要知道原因。」
「是，是。」
沒人注意他神情變化，另一邊，張從南剛分析出引力數據，「艾森斯中星，空間引力參數修正，引力掃描只確認到3.3萬公裡外的大型星體，整體空間波……」
嗚！嗚！
突然，整個艦橋紅光警聲大作，劇烈震動！
只覺一沉，超過三倍重力瞬間作用於所有人身上，艦體狀態參數飆升，十根空間錨定被瞬間崩斷，直接將星辰號倒著拖拽向一個方位！
「艦長！探測到超大質量星體，十三倍標準引力，十四倍……星辰號空間錨崩斷，自由墜向引力源！」張從南瞳孔頃刻縮到了針點。
觀測界面上的引力數據就彷彿被什麼東西砸斷了一般，瘋狂下降！
這還是因為一直展開著九玄盾，且艦內重力場逐漸平衡異常，否則沒人能撐住這一瞬間。
「全員戰鬥準備！」
大聲發令，石海和艾森斯幾乎是翻滾爬著到了艦長椅上。
十秒后艦內重力場勉強恢復正常，兩人座位迅速安全鎖定，胸口急劇起伏，面色充血而極其凝重。
星辰號依舊自由墜向引力源。
「秦磊！穩定艦身！」
反應慢了半拍，秦磊立刻聯繫輪機室，「戴青寧少星，立刻離開輔助系統能量總路！」
「你他*的怎麼回事？！給我搞壞了星辰號，回去看我不削……」
順手切斷通信，喉嚨乾澀地咽了咽，他雙手已經飛快。
藉助力場小幅轉動星辰號，艦尾面向引力源，無數碎小星體撞擊至正面艦首引起輕微高頻震動。
確認戴青寧等人閉合能量總路人工口，他立刻調出動力系統界面，直接啟動亞光速引擎。
「一級推力！」
轟！
兩束璀璨藍焰由粒子噴射口中狂烈竄出，些微不穩，但星辰號墜落趨勢依舊頓時減住。
九玄盾上掀起密集撞擊波紋，緩緩下降零點零一個百分比，經過兩分鐘重力場適應后艦橋恢復正常。
但不等眾人緩過氣，引力偵測界面上忽然連著閃爍警報信標。
「撞擊警告！撞擊警告！」
張從南大驚，「大型星體距離兩萬公里，目前秒速二十七公里，引力持續增強，預計六分鐘后碰撞！」
星辰號穩定艦身的這數分鐘內，引力源同樣作用於那剛破碎的大型星體，甚至給人感覺發力更強！
「動力系統情況。」石海看向秦磊。
「亞光速引擎滿功率上線，輸出百分之三十一，艦身穩定性偏離0.4，引擎能量繞過主動力異常脈衝點進入輔助動力系統，抵達中斷點前返回主動力系統。」
「但引力強度持續增大，提升至二級推力狀態下星辰號將撐不了多久。」
秦磊補充道，「艦長，對第十七至十九層甲板進行封閉加壓，二級推力下能多維持幾分鐘。」
「去做。」
「是。」
就在這短短几秒，星辰號便發出了陣陣金屬疲勞聲，彷彿不放棄抵抗，這股力量就要將其生生扭碎。
那巨大星體也如同夜幕一般，勢無可擋地籠罩而來。
「方案。」
石海話音剛落，戴青寧在內部頻道中立刻回復，「九玄盾剩餘能量足夠抵擋大型星體撞擊，輔助動力系統能承受一次滿載，第二十四段負向脈衝恢復，主動力系統最長能穩定二級推力四分鐘。」
張從南在控制界面做出了引力模擬，語速飛快，「如果亞光速引擎及虛能晶核引擎同時滿功率上線，將星辰號推進曲速，以現在引力源增速計算，我們將有概率在失速前脫離。」
「這更大概率直接炸了星辰號，但我完全同意，另外如何解決引力極導臨界？」秦磊直接點頭，已經著手開始調整動力系統能量輸出路線。
即便不要求達到降臨需要的苛刻值，如此巨大的引力場，就算是強行讓星辰號進入曲速，勢必也將在混亂空間中被擠壓成一堆肉泥。
「利用大型星體本身相對穩定的引力場。」一直沉悶的巴尼特忽道，緊急關頭反而更為鎮靜。
艾森斯點頭，「人造引力場的瞬間能夠在星體引力場中產生排斥效應，一定區域內的空間在短時間將趨近穩定。」
「躍遷的引力極導臨界更高。」
石海頓覺豁然一亮，「秦磊，保持星辰號目前狀態，準備亞光速引擎和虛能晶核引擎同時上線，輪機室切換到躍遷程序。巴尼特，準備投送黑彈，下線其餘武器系統，我們逃離這個鬼地方。」
「是，艦長！」
……
「莫啟！快醒醒！醒醒！莫啟！」
「九……九兒……」
「快醒醒！星辰號都快炸了！」稚嫩聲音急迫著。
「哦……」
意識從不知何處回歸了身體，迷濛著眼一片淡綠。
在確認了時間才剛過不及二十分鐘，不等莫啟又睡過去，九兒直氣得就將一張張異常狀態界面以及星辰號外部影像統統砸在了他面前。
「星辰號真要炸了！」
「這是……」
眼縫中瞄到亞光速引擎上線的同時竟還提升著虛能晶核引擎的狀態參數，莫啟瞬間一個激靈清醒，「咚」的一頭悶到了培育艙半透明金屬上。
看了眼動力系統和迅速逼近的大型星體，他腦海轉得飛快，大吸了口淡綠色粘液。
「下次早點叫醒我，接入艦橋。」
「你！下次睡死可好了吧！」
……
「第十七到十九甲板人員全部撤離，封閉加固，艦體穩定性偏離0.3，全員做好衝擊準備，撞擊倒計時，三，二，一！」
宇宙深寂，只有恆古永存的冰冷瀰漫。
一公里的銀色星艦相比那巨大星體不值半點可提，猶如螻蟻面對星空巨獸，無從抗拒。
被一口「吞」入，掀不起一絲波瀾，繼續加速墜落向引力源。
隆……隆……
「距地心4.8萬公里……4.1萬公里……」
石塊同海浪般瘋狂衝擊星辰號，不斷接近地核，九玄盾剩餘值緩緩下降至百分之十二，升起一片激烈波痕，從艦橋主窗看去，就彷彿踏足地獄。
所有人繃緊心弦，以目前二者相對速度計算，同時為確保有效脫離引力場。
通過黑彈製造引力排斥后，星辰號踏入躍遷的時間就只有短短三秒，機會只有一次。
凱博以沉重的聲音道，「艦長，星體密度增大，護盾損失加快，按照預測密度計算，星辰號穿越星體后護盾剩餘百分之十左右。」
躍遷場一樣需要穿越強能空間波，不同於真正戰艦採用的高合金甲板，星辰號存在這方面羸弱，護盾幾乎是唯一選擇。
「九玄盾狀態不穩，以百分之十護盾計算，最大安全躍遷距離為78.3個絕對星位，預計抵達引力場邊界。」張從南道。
「不過，更可能在剛打開躍遷口的瞬間，星辰號就將被撕碎。」
聽到這熟悉而平靜的聲音，全員一愣，隨即一道人像凝聚於艦橋中，「艦長，分析官莫啟申請歸崗。」
「莫啟！」
「*！你小子怎麼現在才來！」
在這關鍵節骨眼上，莫啟的到來絕對堪比一支強心劑，鮮有人注意自己長長鬆了口氣。
石海快速點頭，「這局面下很難不同意，莫啟，彙報你針對躍遷的建議。」
「是，艦長。」
距離地心剛到三萬公里，莫啟那藉由靈子凝聚的人像一滅便出現在高婉旁的空椅上。
抬手間彈出五張操作界面，九兒也出現漂浮在他身旁，小臉還有點不悅，但同樣凝重。
嚴格來講，他只負責做出點擊的動作，許可權放開，執行則依靠九兒。
三秒后一張分析圖發送至各崗位，「虛能晶核引擎輸出功率達到百分之六十一點四后將產生虛能強震現象，引發虛能靈波場域效應。」
「如果同步亞光速引擎滿功率，靈波場域與其產生的高粒子能重疊，就將在一瞬間失去二者穩定，造成兩個引擎爆炸。」
分析圖上顯示靈波場域與粒子能的重合點，模擬產生的破壞力甚至媲美一次降臨空間波。
以目前星辰號的護盾剩餘計算，就只有泯滅於星海的下場。
虛能科學方面沒人對他質疑，也是之前考慮盲點，艦橋上升起幾道驚悚的吸氣聲。
石海面色更為難看，「方案。」
距離星辰號突破大型星體還有時間，足夠完成修正。
「封鎖高粒子能，再上線虛能晶核引擎。」
「沒有亞光速引擎推力，星辰號絕對無法抵達引力極導臨界點。」秦磊立刻否定。
距離地心一萬公里，九玄盾數值下降再度加速，表面「煙花」炫麗。
莫啟快速道，雙手划動界面，九兒也幾乎同步執行，「星辰號立刻以二級推力加速，黑彈排斥場造成的極導臨界點位於星體表面一萬四千公里。」
「如果在一萬公里高度手動脫離兩個粒子噴射口並引爆，觸發亞光速引擎自保停車的同時，高粒子能將脫離艦體，爆炸能量會影響黑彈空間波。」
「從而導致引力極導臨界點下降至一萬兩千公里，並提高穩定，躍遷更遠，而慣性速度足夠星辰號在引力極導臨界消失前抵達該位置。」
接入艦橋前就有了這個初步設想，也是他認為可行的唯一機會。
距離地心四百公里，一雙雙眼睛從分析圖中轉過來，像發現怪物似地盯著他，但本人並未察覺。
整個方案大膽卻又極其心細，秦磊及張從南等人一時怔怔愣住，乃至艦長石海此刻也微張著嘴。
「別愣著，再不加速星辰號，我們就真沒救了。」莫啟突然一盆冷水扣了下去，就事論事。
「哈哈，還是我家小莫可靠，看看你這死熊樣，讓你平時就知道玩妞。」張從南一巴掌拍在了秦磊背上，暢快大笑。
「我，我，不是……」
平日本就沒少被拿捏當樂子，秦磊迅速憋紅著臉。
探測顯示星辰號已穿過地心向地表攀升，隨即全崗位待令，石海看了看手錶。
握緊扶手一聲令下，「啟動時空錨定，二級推力加速，輪機室準備脫離粒子噴射器，鎖定黑彈傳送坐標。」
「收到！」
攜帶著長長一片「尾流」，大型星體不斷被加速至三十五公里每秒，彷彿臨墓前的不甘老者。
將一身「包袱」卸掉，要踏出這死寂而漆黑的星域，向世人宣告其存在。
隆……隆！
就在這時，背對引力源一面的地表忽然產生高頻震動，延伸出兩公里寬的裂縫。
下一秒便拋射出大片物質，又快速墜落，只見一艘亮銀色優美金屬圓盤破土而起！
艦內重力場修正，兩個粒子噴射口發出極其耀眼的光芒，咆哮中轟然騰空。
彷彿身後即為萬丈深淵。
「亞光速引擎輸出百分之六十五，輔助動力系統中路副線全開，能效百分之八十三。」
「主動系統切換至虛能晶核引擎，切入躍遷程序，粒子噴射器加裝引爆，準備脫離。九玄盾剩餘百分之十一，艦體高度三千公里！」艦橋噪音越來越大，秦磊吼道。
另一邊，張從南接過引力監測，「空間引力係數升高，三秒後進行黑彈傳送，三！二！一！」
傳送波鎖定星辰號下方兩千公里，微粒凝聚。
三枚通體黑色的橢圓物體便出現在距地表一千公里位置，立刻被強引力捕獲。
卻突然一調轉，多側出現噴射口，控制速度向星體下墜。
「黑彈投放成功！星艦高度八千公里，航速正常，倒計時三秒脫離粒子噴射器，三！二！一！」
咚！
艦體高度一萬零六百四十二公里，整個星辰號猛地一震，全員被一種失重感包裹。
艦內重力場快速穩定，燈光急劇閃爍，手動分離粒子噴射器后亞光速引擎被迫自保停車。
失去動力源，被外界強引力場捕獲，星辰號速度驟減，依靠慣性攀升。
一定要成功！
所有人明白到了最關鍵時刻，血液流速不自覺地加快。
從監控畫面中看到，兩個依舊間斷閃著藍色光焰的粒子噴射器旋轉下落，義無反顧。
「黑彈抵達相對高度九百三十七公里！」
監測圖中黑彈坐標與模擬方案中的坐標重合，巴尼特迅速引爆。
近一千公里高度位置，三枚黑彈同步轉動，露出急促閃爍著的致命紅光。
一股強悍空間波迅速由該位置向外如潮水般膨脹，張從南控制台前的空間引力係數驟然上升。
「黑彈引爆，觀測到引力極導臨界，距離兩千九百一十公里！艦體高度一萬一千九百零三公里！」
「莫啟，引爆粒子噴射器！」石海吼道。
不夠！
所有人目光投向莫啟，但放在引爆鍵上的手並未按下，慣性速度跌至三位。
那雙眼只死死盯在艦體高度，粒子噴射器位置以及下方衝擊而來的空間波強度變化。
沒有他的命令，九兒也不敢做任何執行動作。
「莫啟！」
石海聲音急怒，瞬間和其他人一樣心臟幾乎提到了嗓子眼上，再不引炸，就只剩一條路可走。
「艦長！檢測到黑彈空間波艦尾撞擊，倒計時五，四……」
艦體高度一萬兩千五百七十一公里，慣性速度已跌落至兩位，但引力極導臨界位置標記距離星辰號依舊足足有兩千兩百四十二公里！
彷彿觸手可及，卻始終難以逾越的天塹，全員幾乎都閉上了眼。
「粒子噴射器引爆。」
終於，就在星辰號上升速度即將歸零值時，倒計時兩秒，莫啟依舊冷靜的聲音忽然響起。
與此同時，相對高度抵達七千公里的兩個粒子噴射器迸發熾盛藍色光焰！
強大粒子能攪動起了整個黑彈空間波，像一匹脫韁野馬般，空間引力係數直線突破！
「引力極導臨界重合！」
「躍遷！」
秦磊與石海聲音幾乎一致，虛能引擎早滿功率狀態下瞬間將龐大能量輸入準備已久的主動力系統。
艦體自身空間波驟然增強，就在黑彈空間波碰撞的前半秒，一道裂口忽然出現在星辰號艦首。
就彷彿具備生命一般，將之吞入不見了身影。
留下孤獨星體下墜，四秒后表面開始崩解，像一朵泡沫，飛蛾撲火。
重疊的光線照射進入艦橋，短短四秒，一個震蕩，主動系統監測界面終於撐不住而全部轉紅色警報。
能量輸出迅速降低，星辰號直接被扔出了躍遷空間，九玄盾僅剩百分之三，無法恢復。
引力掃描顯示，躍遷九十二個絕對星位，比初步預計遠了不少，且異常引力場消失。
「呼……看來計算有些誤差，但還是勉強做到了。」莫啟那人像做著擦汗的動作，方才幾秒的確心神緊張到了極限。
引力場強度，艦體高度，粒子噴射器位置以及引力極導臨界，但凡有些微的運算出入，可能就是萬劫不復。
「呃，莫啟？」
像是被九兒小聲拉了拉衣服，他疑惑轉身，正要問個什麼，卻見她躲閃到了自己身後，一副事不關己的樣子。
再抬頭，就是被一艦橋的人盯著，任誰都有些發毛……
「又……活下來了。」秦磊回頭獃獃看著外面安靜星空，重重躺在座位，極度不真實。
全員也還屏著呼吸，沒辦法控制心跳，儘管試驗降臨時同樣驚險，但畢竟可控。
萬不得已之下石海還能終止試驗，最多是星辰號艦體被空間波撞擊受損。
而方才卻是只有一條生路的絕境。
「那啥，你們……」莫啟尷尬扣了扣臉，不明所以。
「小莫，收拾收拾東西，準備走吧，有你在我不安全。」張從南攤手一臉悲怨，迅速溶解著艦橋內的沉默。
石海也「嘿嘿」靠在艦長椅上，「我都以為要提前退休了。」
艾森斯長呼一口氣，「沒準你早該退休了，整天霸佔星辰號的位置也不是個事，哈哈……」
「不是……南哥，黑彈空間波如果不在合適距離被引爆，強度不夠，引力極導臨界就……」
見他竟當真一本正經地開始解釋，高婉在旁聽得搖頭莞爾。
張從南頓時打住，捧腹大笑，「哈哈，行了行了，玩笑，玩笑，算哥的，這次還真是夠累的了，如果再來……」
嗚！嗚！
「撞擊警告！撞擊警告！」
咚！
突然，整個星辰號紅色警報再度炸響，狠狠一震，金屬疲勞聲聽得令人膽顫！
這次又是什麼？！
全員面色鐵青，神經迅速被拉伸到極點，莫啟轉身立刻調出引力監測界面，饒是他更為冷靜，此刻眼中也極其難以置信。
引力監測界面幾乎瞬間滿程！
「艦長！探測到超巨大引力源，距離三百米！信號……和剛才一樣。」
星辰號被引力源追上……聽著就像是個過時笑話，但艦橋中卻真正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靜。
出現在全員腦海中的念頭就只有一個——不可能！
掙扎若失去了意義，一切都不過徒勞。張從南，秦磊，高婉等人雙手緩緩從震動的控制台上滑落，以石海的沉穩也不知該繼續下何令。
魔怔似地盯著探測界面，如果引力監測沒錯，憑星辰號現在動力系統的狀態，不過是一隻待宰的羔羊。
而秦磊更加明白，這已經是一個赤裸裸的陷阱……
但就在這時，那股超強引力作用忽然消失，星辰號逐漸恢復穩定，飄蕩在真空，從探測界面看，彷彿引力場刻意繞開了一般，極為詭怪。
「鎖定影像。」
所有人面面相覷，隨後石海強壓下心悸向秦磊示意，他雙手神經抽動在操作界面。
像是忘了怎麼處理，十秒后迷茫的聲音才響起。
「艦長，三百米光學影像投放至……」
顫聲突然終止，艦首三百米畫面投至主界面，預想中高密度巨大星體不見，卻是所有人猛地停住呼吸。
包括莫啟，一點點起身，向前移步，眼中充斥著震撼與對未知的恐懼，似乎那一端就是末日。
「一個……人？」
不知是誰的聲音，但從光學觀測界面看去，那確實像一個「人」，靜靜懸浮於星辰號艦首前，甚至還能看到其胸口規律起伏呼吸著。
穿一套紫長軟袍，遍布繁複紅紋，寬帽遮住看不清容貌，似乎在笑，肌膚完全暴露在真空環境，卻彷彿如玉般的溫潤。
認知不斷遭受衝擊而顛覆，引力監測顯示引力源正是此「人」，就像在聽一個不是笑話的笑話。
「沒有靈子作戰服，沒有靈凱，沒有光力場盾，活生生站在太空，就像是……」
高婉緩緩吐出了在場全員心中一個古老而悠久的概念，「神。」
……
（註：星官，介於校官與尉官之間，同樣分上，中，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