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 殘忍

葉辰師兄與黃真結伴而來，來到無憂居門口，看著進進出出的酒客，心裡對於這裡的傳聞還是半信半疑。

世人皆道無憂居酒好誘人，更有解憂療傷的奇效，來這裡喝酒的人與其說是來喝酒的，不如說是來求葯的。當然，飲酒有益身心自然是求之不得，療傷復原更是吸引眾人前來。

這裡的路段不是很好，只是主街相鄰的次要街道，人流量還行，與那些頂尖的店鋪相較起來顯得有些破舊低矮，勝在租金比較便宜，街道再走一段就是一個水塘，裡面栽種了荷花，清風徐來，花香四溢，岸邊種了柳樹，枝條垂落，葉片搖曳，像是女子在輕柔浣紗一般。

今天天氣不錯，陽光照在人身上顯得暖洋洋的，蠻荒之地向來以環境惡劣著稱，連同擎天城也是受到影響，多虧了城中修士多年修建改造，才有了欣欣向榮的景象，有了一點人類城池的安逸適居，而不是冷冰冰的堅石要塞。

「兩位來了，快請坐。」夥計熟練熱絡的招呼二人進入其中，二人猶豫了一下。

「請問，此間主人可在店中？」葉辰師兄詢問。

夥計不過是兩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聽到有人打聽自家店主，當即臉色變了，「兩位也是來向我家主人挑戰的？」

「不是挑戰，而是故人來訪，讓他出來一見。」黃真倒是頗為不客氣的吩咐。

聽到不是挑戰者，而且是故人來訪，夥計們登時臉色舒緩，「稍等，我家主人在後院釀酒呢，要稍等一段時間才能結束。」

黃真聞言卻是直闖後院，葉辰師兄唯恐黃真壞事連忙追趕想要攔住她，可黃真此刻心中有氣，加上她想要幫葉辰師兄，所以，她必須加快腳步在葉辰師兄攔下她之前見到杜清。

杜清此刻卻是在後院里釀酒，用一根樹枝在碧綠色的酒液里攪動，順時針攪動似有神秘的物質在生成，杜清全神貫注的攪拌，終於，那種物質完成了，他滿意的點點頭，隨即開始封壇儲藏。

「女俠，這裡不能闖。」黃真不耐夥計的阻攔，一把甩開，阻攔的夥計不由自主的向著院牆摔去，杜清眉頭一跳，連忙一指阻住了夥計的跌落之勢，將其放回地面，「去前邊支應著，這裡用不著你。」

吩咐一聲，夥計應命前往前廳支應著，杜清目光投向黃真，黃真倒也不懼，與他對視。

「師弟。」葉辰師兄開口，語氣有些苦澀。

「葉辰師兄，好久不見。」杜清喉頭似堵住了，說話慢了一拍，卻是語氣平淡，並沒有激動與心虛，仿若只是看到了一個無關緊要的熟人一般。

「今日前來有事相求。」葉辰師兄開口。

「師兄，不是求，是讓他贖罪。」黃真強勢的更改意圖。

「那你來錯地方了，這裡不是審判庭，你們也不是法官，這裡是私人領域，不得擅闖，請回。」杜清也更換了嘴臉，當即開始趕人。

「杜清，你真的要與紫鼎門斷絕關係？」黃真嚴厲質問。

「這倒不至於。」杜清搖頭。

「那你……」黃真以為一切皆在自己預料之內，可以掌握主動。

「等我實力足夠強大了，我會回去報仇的，不過，我相信阻力不會小，到時候紫鼎門還能不能保存下，那我就管不著了。」杜清輕飄飄的話語，令二人難以置信。

「你不要忘了，你能有今天全靠宗門引導。」黃真厲聲質問，她心頭滿是憤怒與鄙夷，果然是一個無情無義的白眼狼。

「呦，這是興師問罪來了？」杜清哈哈一笑，「我入宗門可不是當大爺的？我也是勤勤懇懇的完成宗門任務，我也是立下大功的，我自問並沒有對不起宗門，可宗門又是如何對我的？千里追殺？趕盡殺絕？頤指氣使？」

「但你一身所學皆是宗門所賜。」黃真再次指責。

「唉，這點你可說錯了。」杜清挑刺兒的辯駁，「除了身為紫鼎門弟子皆可學習的乾坤御鼎功外，其餘的東西都是本人自創以及從買來的各種殘卷上悟出來的，要麼就是除魔衛道時的戰利品，宗門所傳實在有限，相反，宗門背後捅的刀子倒是又冷又狠，教我的大概只有趕盡殺絕，一個不留吧。」

葉辰師兄來到他面前，「師弟，你受了委屈我很理解你，可你與紫鼎門終究無法分割，趁著現在還能回頭，不要再錯下去了。」

「無法分割？！是啊，此生已經是不死不休了。」杜清想到了長青劍仙，心裡一片悲涼。

看到杜清眼神變化，二人感覺背後似乎還有什麼他們不知道的事情。

「杜清，背叛師門的人不論走到哪裡都是為人所不齒的，如果你不想成為眾矢之的，勸你及時回頭是岸，宗門說不定看到你還有悔改之心，會對你網開一面的。」黃真還是想要威脅他一下，讓他畏懼加以引導達成目的。

「葉辰師兄，你有多久沒有與你師尊聯絡過了？」杜清突然發問。

聽到杜清的問題，葉辰師兄也是不由一愣，他前段時間一直心緒不寧，雖說當時遇險讓他有所猜測，可這麼久以來還是有陰影揮之不去，讓他愈發難受。

「這是你師尊的東西，還給你了。」劍、儲物袋、衣衫，還有身為紫鼎門長老的印信，只是，那破碎的印信已經足以說明問題了。

「啊——」像是受傷的孤狼一樣跪在地上哀嚎著，抒發著心頭的悲痛與憤怒，向來嚴謹認真的葉辰師兄，如今像一個普通人一樣發泄著，怒吼著，倒是一道奇景，很多人聽到這裡的動靜紛紛擠在門口處探看，「誰做的？究竟是誰做的？我要殺了他，我要殺了他。」

「我做的，來吧。」杜清倒是光棍的直接承認。

「不對。」黃真也是難以置信，「長青劍仙修為高絕，距離元嬰期只是一步之遙，在宗門裡除了掌門外，能與長青劍仙並駕齊驅的長老屈指可數，怎麼可能隕落在你手中？」

「不論你們信與不信，長青老鬼確確實實死在我手裡，這點毋庸置疑。」杜清卻是將二人的疑惑與憤怒落實了，「他確實很強，我們鬥了大半個月，他終究棋差一著，死路一條。」

聽著杜清冰冷的聲音，葉辰師兄更是篤信了杜清的話，而且，那些物品做不得假。

「為什麼？」葉辰師兄失態的大聲質問，「我曾經懇求他為你斡旋，讓宗門可以回心轉意寬恕你，他答應了的，為什麼？你為什麼要這麼做？」

「因為他跟你一樣。」杜清的話令二人為之一愣。

「你什麼意思？」黃真感覺到杜清話語里有些不對勁的地方。

「一脈相承，連思考事情的方式都是一樣的。」杜清嘲諷的笑了起來，「知道嗎，在他死之前我跟他聊到過你，我說你是我迄今見過最有擔當的人。」

「哼，憑你這樣的小伎倆還想蒙蔽長青劍仙？」黃真冷笑譏諷。

「確實，我當時的確想拖延時間，不過，我說的是真心話，但我眼中的葉辰師兄卻是難有善終，終究免不了橫屍街頭的下場。」

二人均是一臉詫異，杜清是什麼意思？

「明事理，有大局觀，待人溫和不失方正，處事公道，有威望，這麼優秀的人物應該前途無量的啊，可是，為什麼我覺得你那麼可憐，後來，我想明白了，如果是一個欣欣向榮，人人友好的宗門，你這樣的人應該是優秀的人才，最不濟也該是一個長老，受人愛戴，帶領宗門進入下一個時代，可你偏偏進入紫鼎門那樣的賊窩，還被你那個迂腐不化的師尊教成了那個模樣，事事顧全大局，說得好聽叫做顧全大局，實則不過是放任，聽之任之，遇到那些惡事不是改正，而是盡量遮掩，他殺我的理由竟然是因為我要報復顧凌峰那老賊，為了一個長老就要殺我一個小人物，確實，做生意這麼算的確是一本萬利，可我們是修士啊，追求天道，追尋長生的人啊，這樣是非不分又能有什麼成就？」

「在你師尊下死手的時候，我就打定了主意，一定要親手終結紫鼎門，因為它實在是讓人有些噁心，不滅它，我心難安。」杜清的話已經說到了這個份上，二人知曉杜清與紫鼎門的仇怨已經無法解除。

「可紫鼎門必經將你引到了修行這條路上，你當真要如此絕情？」葉辰師兄微低著頭，不住地搖頭。

「我要滅紫鼎門是因為你師尊，可你知道我為何要殺長青劍仙嗎？」杜清又一問。

二人此刻卻是什麼都說不出來了，杜清也不打算讓他們回應，「在躲避追殺的路上，我隱匿了氣息躲在俗世城池裡，而你那位好師尊毫不猶豫的出手擊殺了上千凡人，身為修士，我們有著超越凡人想象的力量，甚至超脫了他們的限制，一旦失控會很危險，而且，你師尊比我無恥，這樣的人我不能留，也不敢留，死，很適合他。」

葉辰師兄難以置信的抬頭看著杜清，似乎第一次認識杜清，也第一次認識自己的師尊。

「你在胡說。」

「不是什麼新鮮事，如果不信的話可以去打聽一下，你師尊的容貌應該不難辨認。」杜清依舊是毫不領情的打破了葉辰師兄的堅持，葉辰師兄緩緩起身，黃真小心的扶他起來，失魂落魄的往外走。

「杜清，第一次叫你名字，想不到，我們第一次以真名相對，竟然是這樣的境地。」葉辰師兄苦笑，「從今以後，我們恩斷義絕，再無情意，再見面就只問生死吧。」

終究走到了這一步，雖然心中隱隱作痛，可杜清卻是感覺到了一股輕鬆，每個人都要獨自面對自己的未來，沒必要相互牽扯著，相濡以沫不若相忘於江湖。

二人離開了無憂居，葉辰師兄在跨出大門的一刻，卻是感覺這個世界如此陌生，如此灰暗，自己誠心以待的人，竟然都是如此看待自己的，自己真的挺可笑的。

「哈哈哈，」他突然大笑起來，揮手隔空斬斷了無憂居的招牌，隨後一揮袍袖大步離開，卻是始終沒有回頭。

黃真惡狠狠的看了一眼沒有那人的門口，轉身快步追趕葉辰師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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