卑劣之徒
對於自己為什麼會和中也來到間桐家的宅邸前,太宰是有著明確的目的性的。
獲取有關於聖杯戰爭的情報,在與中也的約定上不輸給對方。——這兩個都是浮在表面上的前提,只是開篇的序章。
對太宰來說,究其根本,是中也的出現、與自身手上的紅色印痕,被稱之為[令咒]的聖杯戰爭產物,這種與[神秘]和[超自然]相關的東西,居然能以不被立刻消除的姿態,頑強的粘附在他的身體上。
雖說這超自然的能力微弱到只能對中也產生僅僅5秒的阻礙,但在太宰看來,從來都和超自然絕緣的自己,會和這類未被科學解釋的現象發生糾纏,可以說是從地球跨越到月亮級別的巨大差異。
彷彿就像是阿波羅11號的宇航員在真空之中,於月球進行人類的首次異星行走一樣,這打破自身現有生存環境,與對過去的堅實認知的扭轉,在太宰的眼中,彷彿一個衝上漆黑夜空的熾日般讓他無法忽視。
『必須要搞清楚這是怎麼回事。』——這種巨大的好奇心隱藏在興奮因子的深處,成為了太宰乖乖正常行動,暫時不再去追尋普通死亡的原動力。
『是聖杯戰爭這一儀式的優先順序別,要比我這種在此之前,無差別消除[大眾認知中的異常]的能力要更為高等嗎?就像是某種無形之中早就被固定的優先順序別,但如果真有這種級別,那麼制定這種級別的又會是什麼?』
就像撕下珍貴古畫表面上那一層偽裝用的拙劣油畫,太宰揭開了現實的一角,滿懷著發現新事物的好奇心,觀察著他在此之前從未踏足的世界里側。
『如果說聖杯戰爭優先順序別,要比我的能力更加高等的話,那麼有從者會發出足以湮滅攻擊範圍內的一切——這種寶具似乎也並非不可能,既然如此的話,那就是絕佳的自殺方式啊!』
下意識得出這般結論的太宰,興沖沖的在腦中轉換著思維的火花,而這無形的火花之中,充滿著對自身與世界的無畏。
「啊啊~~門鈴也按累了,但似乎並沒有人出來熱烈歡迎我們呢。」
對於太宰的這番抱怨,中也無情的做出吐槽:
「半夜11點狂按他人的門鈴,會熱烈歡迎的才是腦子有毛病吧,乾脆突入進去算了。」
「為什麼中也一副作戰指揮的樣子啊!」太宰氣呼呼的鼓起臉,「到底我是御主,還是中也是御主啊!你身為我的狗,就要有被主人單方面發號施令的自覺!」
中也咬牙切齒:「我是人,不是狗啊!你這混賬小鬼!」
聽到中也這話的太宰乾脆的捂住耳朵,搖晃著腦袋,做出一副[我不聽我不聽]的模樣。
雖然稱不上幼小,但嬰兒肥還未褪去的少年鼓著臉,有著纖長睫毛的眼睛緊閉,指縫間的耳朵在月光之下,也能看見令人心生柔軟的粉暈,偷偷睜開的眼睛在觀察的縫隙之間睜開,蕩漾著仿若能讓人無限憐愛的水波。
『媽的!媽的!這小鬼怎麼這麼可愛?!』從來沒見識過[太宰治]如此級別招數的中也在內心咆哮,拼盡全力的剋制著,不讓自己的手去將太宰的臉一頓亂捏。
似乎是因為沒有得到任何回應,少年的呼吸聲變得微小又急促,鳶色的眼瞳中凝聚起透明的淚珠,像是被月光和眼前的無情給刺傷了。
「怎麼一副要流眼淚的樣子…你是男孩吧!要堅強才對,總不會被這種小事就擊敗……不,我聽你的就是了,我聽你的總可以了吧!」
聽到中也以上這些戰敗者投降話語的太宰,快速的擦掉纖長睫毛上的淚水,表情轉瞬之間變為了滿是狡黠,像是趾高氣昂的小惡魔,志得意滿的朝敗軍之將中原中也,比出一個代表贏家的V。
「勝利~」
中也長長的嘆出一口氣:
「所以,接下來該怎麼做啊?太宰大人。」
「當然是突入進去了!畢竟這樣才最有趣嘛!」
「…請問太宰大人,這和我之前的提議有何差別?」
「哼哼~~差別當然在於下命令的人是我呀!」
無言以對的同時又無可奈何,這是中也現在的狀況。
——以上就是中也現在正站在間桐臟硯的上方,將這個老人絲毫不講尊老愛幼美德的,踩在腳底下的原因之一。
之所以只是原因之一,只是在於另一個原因正清楚的展現在中也的眼下——即躺在蟲窟之中的,眼神中不蘊含絲毫希望的間桐櫻。
中也沒給自己留下對眼前的慘相進行具體評價的餘裕,只是在看見一個孩子被如此折磨的那一瞬間,就徹底感覺到了的,被自己隱藏於內心之中,那倒決不允許他人越過的底線,被沾滿醜惡的鞋底給踩踏了。
間桐臟硯沒想到敵人如此的迅速,以至於自己在間桐宅邸所設下的複數魔術結界在剛才的一瞬間,就彷彿從來都沒有設下過一樣被摧毀了,甚至於感受不到任何魔力波動的漣漪。
但就算現在正被中也踩在腳下,間桐臟硯也並不覺得自己會失去逃脫的可能。
只因為他早就將自己的身體改造成蟲群,特意的保持著人類的形態也只不過是出於過去的習慣,和日常生活中的交流所需,必要逃跑的時候,只需將這副障眼法似的形體分散開來,掩護最至關重要的腦蟲逃跑即可。
之所以還留在這裡任由中也踩在腳下,只是想要得到這個入侵者更多的情報。
「哦哦,這大概就是間桐臟硯了吧~~果然是個乾巴巴的老頭子呢!」
突然的,一道年輕的、屬於少年的聲音,通過空氣的震動,傳入間桐臟硯用於替代聽覺器官的聞聲蟲,經過刻印蟲所組成的魔術迴路,傳達進腦蟲中進行著信息處理。
間桐臟硯在臉的前方「感覺」到了風,就彷彿有人在眼前揮手一樣。
但是,在他的眼前卻什麼都沒有映現出來,代替視覺的蟲子通過向外界傳輸魔力,而將畫面反饋到腦蟲中的這一行為,並沒有觀察到眼前有任何[遮擋之物]。
在間桐臟硯的眼中,眼前的是被破壞的牆體,是混雜著蟲子屍體的碎石,是略微潮濕的地面。
「啊咧~~?中也,這個老人家是視覺障礙者嗎?不過說真的,這裡好臭啊!」——間桐臟硯看不見的少年,在離這位老者極近的距離說道。
異常。——這個辭彙荒誕的出現在,向來被其子間桐雁夜稱為怪物的間桐臟硯思維之中。
眼前他所看不見的存在是人類嗎?這個答案間桐臟硯無從得知,但自己精心布置下的那些魔術結界彷彿不存在一般消失了的理由,在此刻已經得到他完全不想要的解答。
這不是人類能產生的奇迹和災厄。
這是並非針對某種單一的魔道,單一的魔術師而浮世的現象。
在這一刻,間桐臟硯明白了。
眼前這個他所看不見的存在,是神秘之敵。
這也就是說,對於間桐臟硯,這個他所看不見的存在,對於完全由低等神秘這一側所構成的他自身,是處於絕對碾壓一方的天敵。
逃跑,必須逃跑,必須立刻逃跑。
否則在被神秘之敵觸碰之時,便是間桐臟硯、是瑪奇里.佐爾根徹底消亡之時。
頃刻之間,原本被中也踩在腳下的老者彷彿化作了一團沒有實體的虛霧,這霧中包裹著大量的飛蟲,彷彿密集的聚在一起互相啃食的蝗蟲想要向周圍飛快散去,發出數以千計的嗡鳴振翅聲的同時,惡臭的氣息如同帶有毒性的炸.彈般轟然爆開。
但——所有振翅的聲音卻在一瞬間停止了。
墜落、墜落、墜落——蟲子們如同被輸入錯誤命令的機器。
只是一念之間,帶有翅膀的蟲子像是黑暗遍布溝渠那樣鋪滿整個地面,有的堆疊在狹縫之間,有的混雜在污物之中,貼伏在牆根之處,怪異扭曲的節肢艱難的在角落滑動,做出如同真正蟲類一般別無二致的愚蠢之舉。
正常的世界觀在此間已經無法通行,被任意玩弄的重力操控了一切。
「咳咳…好臭,這麼臭的煙幕我還是第一次見,這傢伙是臭鼬嗎?!」
滿臉嫌惡的中也咳嗽著試圖用手揮開殘餘的臭氣,腳下原本踩踏著間桐臟硯的地方,只剩下深色的和服,而以中也為圓形的五米之內,到處都匍匐著抽搐的蟲子。
「早知道就不和中也一起進來了…這雖然是用來迷惑敵人的手段,但[很臭]這一點完全贊同……」同樣滿臉嫌惡的太宰乾嘔了一聲。
「那怎麼處理?太宰大人?」中也單手捂著口鼻發問。
「變成這副樣子,又不能一隻只審問,」太宰因為臭氣而緊皺眉頭,「一不小心被逃跑了,還需要面對很有可能被尋仇的麻煩。」
「那我就幹掉算了。」
「幹掉~幹掉~!」
在兩人唯恐天下不亂的起鬨聲中,有一隻蟲子從蟲堆之中掙扎出來,操作著周圍的蟲子發出聲音:
「等等!你們一定是因為聖杯戰爭的情報才來這裡的吧!我可以全部都給你們,關於神秘的知識也全部傾囊相授!世界的終極,你身上那消除一切神秘的現象,難道就不想得知這其中的真相嗎?」
太宰彎起嘴角:「誒——這個意思是,你知道?」
「當然!而且關於我所知道的神秘,我可以全部傳授給你!」為了生存下去,間桐臟硯早已什麼樣的謊言都不在乎,什麼樣的親人都可以犧牲。
「是這樣啊…那我還是不要了。」
「……為什麼?究極一生也很可能接觸不到的答案,就這樣輕言放棄嗎?!」
被肆意踩踏的蟲堆之上,太宰的笑聲化作壓垮間桐臟硯的絕望:
「因為啊……被隨便揭開答案的謎題,不是這個世界上最無聊的東西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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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於等級並不高,但又有著實體的神秘,太宰看得見他們,但他們看不見太宰。
對於沒有實體的神秘,太宰看不見他們,他們也看不見太宰。
總的來說,除非是[靈魂物質化]級別的規則類神秘——也就是從者這種觸及到世界規則的存在,否則一般來說,神秘們都是沒辦法看見太宰的。
當然,如果某些大妖怪不附身在有實體的東西上[比如招財貓]的話,太宰也是沒辦法觀察到他們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