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福8
是韓命行、韓百歲還是其他宗族長輩?!
尤慧扒著圍欄翻身上了檯子,她拋出一道符咒,咬破自己食指憑空畫了兩筆,隨後一道漫天大火將整個祭台包圍。
尤慧隨即沖向站在後面兩列的宗族長輩。她胸腔中已經有一道「炁」在醞釀,就等著必要時刻一口噴出!
在這千鈞一髮之際。
大哲突然高喊:「不對!是韓命行!」
大哲上台的時候,突然發現了不對。
假設韓長延是個老奸巨猾的誘餌。
假設他一直守在望山村門口騙了無數遊客——剛剛那場簡短又不禮貌的交談裡面,韓長延什麼都沒發現嗎,假如他發現了,他還會如尤慧所想的「指假」嗎。
不!韓長延不會!
韓長延反而會順水推舟指出真目標來誤導他們!
聽到大哲這一句呼聲。
尤慧想都沒想直接調轉了身體面相韓命行和韓百歲兩人,她精神和意志已經到巔峰,隨著一道「叱」聲,威力巨大的白色火焰猛地沖向了這父子二人。
「哈哈哈,你們倒是聰明!可惜晚了!」
韓命行獰笑一聲。
他和韓百歲此時像個怪物。
下半身已經融化,變成一團奇形怪狀的東西,好像肉質的瘤子,好像畸形的樹根,卻又如同真菌的黏球,帶著怪異的潮濕和黏膩感。
火焰沖向了兩個怪物的上半身。
腦袋連著肩膀,削去一半。
然而韓氏父子兩人好像沒有一絲痛覺,再次朝著尤慧撲了過來。
在撒肩而過的瞬間。
尤慧看見了這兩人赤.裸的大腦。
裡面沒有灰白色的大腦,而是一團黏連的菌球,淡白色的網紋附著在腦殼上面,形成詭異的紋路。
尤慧再次繃緊精神,催動體內「炁」,呼出的火焰擊穿了韓百歲的心臟。
韓百歲此時大腦空空,心臟也破開一個大洞,但他依舊筆直站立,絲毫沒有動搖。
韓百歲動了動只剩下一半的嘴唇。
「又……破了……」
「很……好……」
下半身的怪異軀體似乎在吸收什麼,一團團鼓包順著血管上移,在短短几秒鐘的時間裡,韓百歲和韓命行的身體完好如初。
他們似乎不死不滅,完全無法殺死。
另一邊的大哲和胖子也在對抗祭台上的宗族長老。
這些長老雖然沒有韓百歲和韓命行這麼怪異,卻也變成了樹人或者黏菌人一樣的東西,帶著幽暗的潮濕感。
刀槍棍棒戳不破。
打破一個口子,某種神秘的物質就會順著根莖流入他們的身體,幫他們修復。
此時已經陷入焦灼的苦戰。
尤慧這邊連連催動符咒,眼前已經出現幻影。大哲和胖子也在苦苦支撐,正相反韓氏族人這一邊卻約戰越勇,越來越逼近他們三個。
大哲似乎又想到了什麼。他猛地看向祭台外的那條河。
他想到了!
韓長延不是真的受害者,是殺死善良的騙子。
他指出來的邪神的召喚者也不是韓命行和韓百歲,那個人甚至不在這個祭台上!
還有就是!
河神不是邪神,祂只是一個和韓百歲韓命行一樣被驅動的怪物!
這三個東西全部都是望山村的誘餌!
大哲發現自己已經完全陷入瞭望山村的陷阱里——這一趟下來他們這邊已經陷入絕境,但是他連望山村的邪異到底是什麼都沒發現。
不行了。
尤慧和大哲兩人同時大喊:「撤!」
接著驅使騰空符,拽著胖子就飛離了此地。
大哲精神已經恍恍惚惚,他看著正在催動符咒的尤慧,嘴唇動了動:「……妮妮。」
尤慧咬牙:「好,我們現在就去找妮妮,先帶著妮妮離開望山村。」
不對……不對……
大哲還想說什麼。
但是大腦一陣陣抽痛,他完全失去了意識。
**
大哲是被人拍醒的。
他動了動酸澀的眼皮,發現自己手腳被捆著,躺在一個潮濕幽暗的樹根盤結的地方。尤慧在他耳邊小聲說:「醒醒!大哲,大哲,醒醒!」
大哲看了一眼尤慧,發現她身上穿著一件紅裙子,也被捆著躺在地上。遠處是渾圓的胖子,還在昏迷中。
他張張嘴巴:「這是怎麼回事。」
尤慧黑髮披散,一臉悔恨。
「我上當了,妮妮也是假的。」
她詳細說了大哲之後發生的事情:
當時她帶著大哲胖子三個人來到了妮妮的藏身地點,她說要帶妮妮走,妮妮也點頭說好,但是正當她準備驅車離開的時候,妮妮給她一瓶水,說:「姐姐累了,喝水。」
她想妮妮真是個好孩子,隨後喝了小半瓶。
她太累太渴。
緊接著就失去了意識。
在朦朧中發現自己和大哲,胖子三個人被帶到了祠堂,不知道動了哪裡的機關按鈕,進了一個青石磚建成的地下通道。這個通道漫長且潮濕,布滿了不知名的厚重的菌毯。
再有一陣漫長的拖行。
他們被送到了這個地方。那些菌毯好像有生命一樣開始朝著他們的方向爬行,似乎把他們當成了某種營養物質。
這裡才是韓氏宗祠的真正核心。
「噗嗤,噗嗤。」
遠處似乎有行人靠近。重量壓在菌毯上,帶起黏膩的水聲。
大哲和尤慧趕緊閉上眼睛。
他們察覺到一股微弱的氣味朝他們靠近,某個東西正在他們頭頂上盤旋。兩人一動不敢動,甚至連呼吸也挺住。
一分鐘……
兩分鐘……
不知過了多久,那股氣息終於消失,在臨走前,那個東西身邊的東西發出一道細語:「別看了,那是族長點名的東西。」
「哧……」
好像在咽口水。
另一個東西又催:「快點,今天河神祭,在不趕緊,長壽老人丹就要沒了。」
河神祭。
尤慧緊緊閉著眼。
她回想那天在韓長延家他們探聽的消息:新娘在祠堂住一晚,第二天以韓家人的身份出嫁,經過幾道儀式,新娘和河神結親,隨後宗祠開門,村裡的男丁可以進入宗祠大吃大喝。
「大吃大喝。」
韓命行、韓百歲是怪物,那些宗族長輩也是怪物。
那麼這個「大吃大喝」,到底在吃喝些什麼??
**
又有人靠近了。
尤慧和大哲再次假裝昏迷。
這次來的人應該很小,腳步輕輕,動作輕輕。
她輕手輕腳的走過來,保住尤慧的腿開始拖,尤慧忍不住微微睜開眼睛,她猛地張大:「妮妮!」
儘管已經非常克制,但是不甘和被背叛的怒火依舊噴泄而出。
「你在做什麼!你告訴我,你到底在做些什麼!」
此時大哲也睜開眼,同樣不敢置信地看著妮妮。
他們在等妮妮的解釋。
「好天真。」
妮妮冷漠地說。
「我還能做什麼。當然是獻祭你們啊。這樣我就不用死了。」
尤慧面容痛苦,她還是不敢相信,她回想起第一次見面時這個女孩翹起的小辮子,想起她用平淡語氣說起的悲慘故事。
「為什麼!到底為什麼啊!你明明可以和我們一起走,一起離開這裡!」
妮妮冷笑:「怎麼走,坐車走嗎。」
她不過八歲,身高不過一米三,此時卻像一個瘦長邪惡的影子。
「你們……好天真。」她對尤慧說:「我媽媽的親戚是怎麼死的。」
「泥石流。」
「和你們說過了吧。」
「遊客是怎麼失蹤的。」
「也是泥石流。」
「你們難道覺得就憑那輛被我爺爺動過手腳的小破汽車,就能離開望山村?」
妮妮繼續拽著尤慧的腳,一下一下把她往牆根拖。
「跟著你們只會害死我。」
尤慧胸腔上上下下,她被出賣的憎恨感甚至壓到了對韓命行和韓百歲的厭惡。
她咬牙切齒:「狼心狗肺!」
「你忘記你.媽是怎麼死的了!你還給他們當走狗!你就不配,你不配再想起她!」
妮妮沒理。
她把尤慧拖到樹根盤結的牆角,接著賭氣般的把地上潮濕黏腥的菌毯往她臉上一扔。
「閉嘴!」
「我當然不配!我早就不配了!」
她牙齒緊咬,似乎在生氣,但更像是恐懼:「——你們什麼都不知道!你們根本不知道族長是什麼樣的怪物!」
一陣陣顫抖,來自回憶中的陰冷攀上了妮妮的脊骨。
她想起那一次誤入祠堂的經歷。
妮妮進過祠堂,雖然這裡被嚴苛的規矩守著,被男人的拳頭和棍子看著,但是在某一個寂靜的夜晚,她還是闖入了祠堂。
她想見她媽媽。
她總覺得在祠堂的某一個角落裡,她媽媽還活著,在黑暗中盤旋,在一遍一遍的念著她的名字。
於是妮妮來了。她趁著夜色闖入了祠堂,隨後找到了那個暗門。在暗門打開的那一瞬間,妮妮突然停下了腳步,她總覺得裡面有什麼怪物在盯著她,但是她想不明白,對親情的渴望徹底壓垮了妮妮的理智,她顫顫巍巍地扶著牆壁,走進了地下通道。
她見到了畢生最大的恐懼。
妮妮有些神經質地咬著手指。
她好像在陳述,又彷彿囈語。
「我見到了族長。」
族長黑色的影子映在厚厚的黏菌毯上,張牙舞爪,某些東西在陰影中遊動。隨時準備掙脫身體。
[啊……你是妮妮。]
「他見過我。」
「他對我說,我媽媽,是他吃過的,滋味最好的人。」
妮妮又開始咬手指。
她好像又回到了那一天。
那些男男女女,重重疊疊的聲音堆在一起,無時無刻不在摧毀她的意志。她感覺自己攤到在地,感覺自己身上都是冷汗,好像有眼淚從眼眶裡流了出來,她在說對不起,在說自己不敢了,以後再也不犯了。
[對不起。]
[對不起。]
[求求你饒了我。]
[為什麼害怕死亡呢。]族長靠近她耳邊。[不要懼怕,因為死亡即將來到。下一個河神祭的新娘已經選好了,妮妮。好好準備。]
[或者……]
怪物輕笑。
[你也可以向我許願,祈求有新的遊客來到村莊,代替你成為祭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