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秀女,成了守靈宮女
皇後來到景仁宮,果然,嘉貴妃已經身亡,景仁宮內外哭聲一片,同在景仁宮居住的穎嬪和揆常在都在內間侍奉,流露出哀不自勝的模樣。
各宮嬪妃,也有來此看望的,或真或假的哭悼一番,見皇後到來,都不敢擅自離去。
皇后探視一圈,問:「可稟告了皇上?」
穎嬪答道:「嬪妾早已派人去報了,皇上傳話說,令妃娘娘身體欠安,恐怕得知此事傷心過度,動了胎氣,因此要瞞著令妃娘娘,皇上也就不便過來了,令禮部按規矩辦理此事。」
「怕令妃傷心過度、動了胎氣?」皇后暗暗苦笑了一下,她想,乾隆大概已經忘了自己快要生產的事了。她不禁感傷,嘉貴妃曾經也是皇上放在心尖上的人,先後為皇上生了四個皇子,如今溘然長辭,皇上憂心的,卻是令妃肚子那個才剛有的胎。
穎嬪意識到了皇后的心理,忙又補了一句:「皇上原本未曾讓人將此事稟告皇後娘娘,想來也是擔心娘娘腹中皇子。可娘娘過於體恤六宮,無所不知,還是親自來了……夜已深了,娘娘還是早些回宮休息,嬪妾與景仁宮宮人當盡心侍奉嘉貴妃娘娘身後之事,還望娘娘勿要掛懷,鳳體與皇子要緊。」
皇后輕笑著看著穎嬪,她知穎嬪素來聰敏謹慎,因此拉住穎嬪的手道:「人各有命,嘉貴妃不幸先去,你也不要太傷懷,忙壞了身子,就辜負本宮的心意了。以後,你以後便是這景仁宮的主位了,當多保重自己。」
穎嬪笑道:「娘娘厚愛,嬪妾不敢不愛惜自己。嘉貴妃姐姐仙去,嬪妾本該盡心侍奉,不敢妄自抬舉自己,一切都聽皇後娘娘吩咐。」
皇後點點頭,帶著蕭韞等人走出了景仁宮。
滯留景仁宮已久的純貴妃也緊隨皇後身側,一起走了出來。
漆黑的夜點綴著兩排燈籠,皇后與純貴妃就在燈籠的圍繞中,走出數百步,皇后輕聲問:「嘉貴妃此次發病,與以往有何不同?」
純貴妃答道:「聽太醫說,並沒有什麼不同,用藥也是一樣的。」
「那為何……」皇后說到這裡,並沒有再往下問,料想純貴妃也是不知道的,於是改口問:「今日都有誰來景仁宮探望過?」
純貴妃深知皇后問此話的疑慮,於是低頭答道:「今日嘉貴妃在翊坤宮昏倒之事,六宮皆知,來探望的人也多,至於說誰先誰后,停留多久,臣妾也難以詳記。」
皇後點點頭,似有深意的問:「令妃可來過?」
純貴妃道:「這倒是沒見,後宮中,唯有延禧宮沒人來過。剛才穎嬪不是說,皇上在延禧宮,阻擋了這裡消息的傳入……」
皇后冷笑一聲:「她倒是脫的乾淨。」
蕭韞抬頭看了純貴妃一眼,笑問:「敢問貴妃娘娘,今日可是一直都在這景仁宮了?」
純貴妃不假思索,便回應道:「自離開皇後娘娘那裡,就過來看看,後來姐妹們一波一波的來,這裡又是太醫診病、又是秀女生事,事情也多,就一直沒走。」
蕭韞又笑問:「那嘉貴妃今日服用的湯藥,經手之人可有娘娘宮中的人?」
純貴妃像是受了晴天霹靂一般,忙跪倒在皇後身側,行了大禮,說:「皇後娘娘明察,嬪妾的人都只是在外間探視,並不曾進裡面服侍,更沒有機會接觸嘉貴妃的湯藥。」
皇后也吃了一驚,令人扶起純貴妃,斥責蕭韞道:「你好大的膽子,仗著是本宮帶進宮的人,連貴妃也敢無端質問,還不趕快向貴妃請罪!」
蕭韞稍稍向純貴妃行了禮,笑道:「娘娘誤會了,奴婢只是提醒娘娘,今日,唯有娘娘在那裡呆的時間最長,可小心被有心人利用了。」
純貴妃的神色很是怪異,只低頭向皇后陳情:「嬪妾本不曾多想,若被人有心栽贓,還求皇後娘娘做主。」
皇后握住純貴妃的手,笑道:「你是什麼樣的人,我還能不知道嗎?快回去休息吧!蕭韞的話,不必放在心上。」
純貴妃行禮告退,皇后也攜蕭韞等人同歸。
回到翊坤宮,皇后又指責了蕭韞一番:「文薔一向膽子小,你不要隨便嚇唬她,你這麼隨口一句提醒,她就好多天不能睡好覺了。」
蕭韞卻不以為然,道:「她已經貴為貴妃,在後宮中僅次於皇后,皇后還當她是那個王府里的侍妾格格?」
「她不過是論資排輩,熬到了貴妃的位置,誰說位分高了,膽量就見長?」皇后嘆了口氣,道:「罷了,我不與你談論這些。你原說為永璂伸冤的事,都在嘉貴妃身上,你又失算了,嘉貴妃已死,可該如何是好?」
蕭韞道:「嘉貴妃有的是兒子,還怕沒人為她喊冤嗎?」
聽了這句,皇后忽然想起,嘉貴妃的兒子中唯一成年的四阿哥永珹,昨日剛被乾隆派遣出宮,今天嘉貴妃就死了,未免太過於巧合。
也許,這件事老早就是被設計好的一串連環計。
蕭韞又提醒道:「穎嬪方才說,皇上怕令妃得知此事動了胎氣,所以要瞞著。可是,以四阿哥的性子,還能讓令妃繼續『不知道』嗎?」
皇後點點頭,道:「嘉貴妃仙去這麼大的事,本宮理應立刻派人告知四阿哥回來奔喪,才算合情合理。」
蕭韞又另為皇后謀策道:「此事第一,還有第二件事,令妃現今已懷孕,接下來便不能侍奉皇上。自古以來,懷孕是被奪專寵的最好機會,娘娘該考慮這件事了。」
皇后玊玉不禁想起,當年,她還是嫻妃時,魏妡妧不過是一個做雜役的宮女,卻心機頗重,先得到孝賢皇后的賞識,后被孝賢皇后舉薦給乾隆,封為貴人。孝賢皇后不久辭世,乾隆傷心不已,竟把魏貴人當做孝賢皇后的替身一般,寵愛有加。
嘉妃追隨孝賢皇后的時間最久,看到乾隆把對孝賢皇后的感情轉在魏貴人身上,當然不服。也不知怎麼在乾隆面前攛掇,乾隆就賜魏貴人住進嘉妃的景仁宮。嘉妃使盡手段打壓,卻還是讓魏貴人晉為令嬪、令妃,自立門戶,成了延禧宮的主位。
「嘉貴妃也算是能為自己謀划的人,卻還是沒能擋住自己宮中的貴人冊嬪封妃,這後宮之人,若無所作為,莫說地位不保,稍有不慎便有性命之憂。娘娘在這裡傷感,又有什麼用?」蕭韞忽然把皇后從回憶中拉回現實。
皇后不禁又是一陣嘆息:「若說作為,令妃青春貌美,又剛懷了龍種,原有的嬪妃皆難以抗衡,新人又被她用計全部落選。我已無可用之人,又有什麼辦法可想,又如何作為?」
「新人還尚未離宮。」蕭韞提醒了一句。
「那又如何?皇上已經稟明太后,明日全部放出宮去,又逢嘉貴妃的喪事,我難道還能奏請留下再次選秀不成?」
「留下的理由當然不是選秀……」蕭韞的臉上神情奇怪,讓人難以捉摸。
皇后似乎明白了。
天剛剛亮,皇后就又來到景仁宮,先到前殿的靈堂憑弔一番,又去了後殿的院落。在靈前侍奉的穎嬪、揆常在也只好尾隨皇后,一起到了秀女們暫住的後殿之偏殿。
懿澤孤零零的站在後院中的偏殿前方,特別打眼。皇后迎面走來,一眼就看到了她。她濕淋淋站了一夜,一身狼狽。
皇后很是奇怪,再走近仔細看時,心中已經中意。
因為,懿澤即便是沒有梳洗,熬了一夜的憔悴,也遮蓋不住她神女下凡的傾城容顏。
皇后就問懿澤:「你是何人?為何這般模樣站在這裡?」
懿澤沒什麼好心情,也懶得說話。
揆常在見狀,上前怒斥道:「大膽奴才!皇後娘娘問話竟敢不答,來人!給我掌嘴!」
皇後面對這樣的懿澤,忽而想起了年輕時候的自己,也是那麼高傲,藐視一切,遂舉手制止了揆常在的言語。
穎嬪上前拜道:「啟稟皇後娘娘,此女名喚懿澤,是索綽羅氏尚書觀保大人的長女。都是嬪妾教導無方,使她昨夜衝撞了揆妹妹,因此被罰在此思過,站了一夜,以致今日失儀,嬪妾向皇後娘娘請罪。」
揆常在慌忙解釋道:「嬪妾只是怕她驚擾了嘉貴妃……」
「你閉嘴,嘉貴妃不在了,景仁宮的事情,自有穎嬪做主,哪裡輪到你插手?」皇后斥責了揆常在,又轉頭對穎嬪說:「穎嬪為選秀之事勞碌,又服侍嘉貴妃生前身後,可謂勞苦功高,何罪之有?」
穎嬪再拜道:「娘娘寬厚,體恤下情,嬪妾愧不敢當。」
皇后笑道:「嘉貴妃生前,遵從孝賢皇后遺德,勤儉度日,連身旁侍奉之人都裁減的所剩不多,如今仙去,本宮傷懷不已,在宮中停靈七七四十九日,需要添置一些妥帖的人前去守靈。從其他宮中調人,又恐各宮中人手不足,正巧這些秀女都是知書達理的小姐,近日又受嘉貴妃親自教導,不如選幾個侍奉靈前,你以為如何?」
穎嬪早知皇後來意,便附和道:「皇後娘娘所言極是,娘娘身懷龍子,鳳體多有不便,還如此為嘉貴妃娘娘思慮周全。這些秀女能在嘉貴妃娘娘靈前侍奉,也是她們的造化。」
穎嬪命人將秀女的花名冊拿來,交與冬兒,轉呈皇后,即刻傳所有秀女來面見皇后,皇后看的眼花繚亂,哪裡看的過來,大眼望去,出色者實在不多。
懿澤聽到皇后與穎嬪說話,才意識到,留下的機會來了!她瞬間有點後悔剛才太任性,萬一得罪了皇后,不就又錯失一次機會么?
不過,皇后畢竟是皇后,才不會計較那些小細節,她又轉到懿澤眼前,問:「你可願留下,侍奉嘉貴妃仙靈?」
懿澤當然願意留下,難不成這輩子投胎真成了打醬油的?她忙點頭應承,忽又想起青嵐,青嵐那麼努力,那麼希望留下,於是回道:「奴婢能否請求皇後娘娘將青嵐一併留下?」
皇后不知青嵐是何人,但料想必然是秀女之一,便點點頭,又對穎嬪說:「若靈前侍奉的人太多,恐怕嘉貴妃也是不習慣的,你選四名能妥帖做事的,其餘的就打發回家吧。」
穎嬪指著花名冊,對皇后說:「懿澤還有一個妹妹,名喚宜慶,也在此次秀女之列。還有一位完顏氏,名喚孟冬,是秀女複選時的頭名,娘娘看這兩位,可算妥帖?」
皇后稱讚道:「穎嬪做事,果然盡心儘力,對她們如此了解。」
穎嬪收起花名冊,再次行禮,道:「嬪妾承蒙娘娘恩德,有幸為後宮效勞,何勞娘娘謬讚?」
吩咐完畢,皇后便攜蕭韞離開。
行至歸途中,蕭韞提醒了皇后一句:「那個懿澤,就是昨日撞了十二阿哥的人。」
「什麼?」皇后昨日並沒有留心撞永璂的是何人,但這麼一想,卻更證實了昨日的推測,偏偏是容貌最出眾的秀女出了錯,致使所有秀女落選。
皇后皺了皺眉毛,默默想著,令妃果然算計的精準,可是令妃又是如何做到在翊坤宮利用十二阿哥的呢?懿澤有沒有可能是令妃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