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鹿的王笑涵 第四章 心事藏
橙子聞言滿臉鄙夷的眯著眼瞪著我,似乎很是不屑,陰陽怪氣的說道:「以前是哪個畜生說自己不相信一見鍾情的?」
我倔強且固執的扭過頭去,不想直面這個問題,可那早已爬上耳根的緋紅卻暴露了我最真實的心境。
「那你怎麼喜歡上她的呀?就因為那晚見過一面,就一見鍾情了?」橙子有些難以置信,因為他深知,這與我平日里三思而後行的作風截然不同。我輕輕搖了搖頭,嘴唇蠕動,良久才回答道:「我不知道,說不明白。」
「那你了解她多少?叫什麼,住在哪,工作是什麼,對你的感覺又是什麼?」橙子一連串的問題丟在我的臉上,我已然無有心思去猜測他究竟是想幫我還是純屬八卦,不假思索的如實答道:「我不知道......」「什麼玩意兒?」橙子似乎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提高音量又問了一次。
我終於鼓起勇氣,面對他的眼睛,如實回答這「尖銳」的問題:「我不知道,我什麼也不知道......」
果不其然,橙子又一臉鄙夷的望著我,伸出大拇指冷笑道:「王笑涵,這方面還是你比較畜生啊。什麼都不知道,這就愛上了?」
「不然怎麼叫一見鍾情?」我揚著脖子執拗的解釋道。
他終於肯向我難得的厚臉皮妥協,可偏又趁我失神之時,奪走我手中的手機,劃開鎖屏,指著那靜靜躺在聯繫人的列表裡的她,難以置信的問道:「不是,你不是說你什麼都不知道么?這個備註'鹿',是幾個意思?」
「那是我對她的稱呼。」我長舒一口氣,心想著既然橙子已然知曉大半,不如順勢將我所有隱瞞盡皆吐露給他,免得這傢伙日後再摻和搗亂,故而解釋道,「你不覺得,她很神秘嘛。就像一隻鹿,闖進了我的生活,除了留下一排模糊的腳印供我追尋,什麼也不曾留下。卻能叫我......戀戀不捨......」
我心中沒來由的有些興奮,前所未有,這種神秘的感覺已然困擾我多時,叫我逐漸忘卻原先的我,究竟是什麼模樣。
可那一米八的漢子聞聽此言忽然在我面前抓耳撓腮,渾身不自在起來。我忙問他緣由,橙子卻聳著肩膀無奈的笑罵道:「王笑涵,你這人多多少少有點毛病。」「我有沒有毛病,你心裡沒點數嗎。」我不甘示弱的反駁道。
「想要知道她叫什麼這種事,哪怕不當面問,發個微信什麼的,不都解決了嘛。你偏在這一個人臆想,還說人家神秘,哪怕看看人家朋友圈呢,哪怕偷偷摸摸的呢。好歹有所了解,哪像你,啥也不知道。你說,你還是不是個男人。」橙子擺出一副恨鐵不成鋼的模樣來,戳了戳我的肩膀。
我卻腳跟一轉,卸下全身氣力,仰面倒下,順勢躺在床上,木訥的望著天花板,輕嘆一口氣,無奈的搖了搖頭,又合上眼睛徐徐說道:「或許吧。或許我真的有病。」
「神經病。」橙子隨口罵了我一句,便翻閱起我和鹿那些為數不多的聊天記錄來。我習慣性將所有聊天清空,只在那空蕩蕩的界面留下與她的回憶。那僅有的,我奉為至寶的聊天記錄,捨不得刪除。幾句客套,幾句寒暄,距離感一目了然。只有偶爾的早年晚安,能讓人稍覺親近。可只有我心裡清楚,那道鴻溝的距離究竟有多遠。「你們這不是聊的挺好的么?」
我並沒有回答橙子的問題,依舊在努力放空自己。
每晚為那些可能不再見面的顧客講述著那些似乎跌宕起伏的故事,我將靈魂割裂成無數塊,融入到他們倒映著霓虹燈光的酒杯之中,伴隨著烈酒入喉,陪伴他們一夜漫長的睡眠,自此可能再無瓜葛。可我只有在這習慣的放空之時,才能真真正正的擁有自己一小會兒。
這原先是我最為擅長的事,可如今也有些力不從心。
可偏偏如今我連這短暫的救贖也再難擁有,明明不該去想,可她的一顰一笑卻無處不在,佔據了我每個只屬於我自己的角落,叫我無處躲藏,無處容身。
她究竟是上天對我最大的救贖,還是來自天堂的魔鬼,懲罰我這二十年的庸庸碌碌。
毫無防備,手足無措。
心亂如麻,只因為她。
她做了什麼?她什麼都沒做。不過都是我一場幻想,怎能將責任都推給她。這才是真正的不夠男人。至少,這是我的理解。
「周末,有空,一起吃個,飯嗎......」橙子用他粗壯的手指小心翼翼的戳動著我的手機屏幕,在那乾淨到可憐的聊天框下替我向她發出邀請。聞聽動靜的我「噌」的從床上躍起,用最快的速度盡全力推開橙子,搶回了我的手機。手忙腳亂的將輸入框內還未發出的消息盡皆刪除,望著那空白一片,心裡沒來由的輕鬆,不自覺的長舒一口氣。
不知是因為被我「偷襲」,還是因為我的懦弱,橙子怒氣沖沖的掰住我的肩膀,不輕不重的一拳不偏不倚的打中我的背脊。我毫無防備的一個踉蹌向前撲去,卻很自然的順勢將臉埋入雪白的被褥之中,不願再說話。這更叫橙子氣憤不已,頭冒青煙。一把將我揪了起來,望著面無表情的我苦笑道:「你幹嘛啊?」
「這話該我問你。」我瞥了一眼他揪住我衣襟的手,平靜的說道。
他卻毫不在意的說道:「喜歡就去追啊。在這自我折磨算怎麼回事。」
「不追。」我的腦中蹦出這兩個字的一瞬間,它們順勢溜出了我的嘴。
橙子終於放棄,微微一愣,鬆開我的衣襟,還順手替我整理了衣領。他長我幾歲,雖然時常掉鏈子,但有些時候,的確像幾分照顧我的兄長。雖說對我沒來由的怯懦極不滿意,但他除了說幾句話調侃抱怨,也無可奈何,因為他知道我的性子。一但是我決定的事,我一定會做到。誰也改變不了我的想法。
但他還是嘆了口氣,意味深長的看了我一眼,苦笑著罵道:「你啊,非得人家有了男朋友你才高興。」
我聞言愣在原地,沒有應聲。她曾無意間提及自己還是單身,可像她這麼優秀的女孩,為何至今還是一個人?一定是沒有找到那個配得上她的人吧。想到這,我輕鬆了許多。畢竟我心中的她,並不是所有人都配得上。一定要足夠優秀,優秀到她心甘情願交出自己。
沒有絲毫的怨憤,甚至沒有一點波瀾。
甚至有些......釋懷。
沒錯,釋懷。
我終於可以不再幻想今後與她的一切。因為那個人,絕不會是我。我輕鬆了許多,也算卸了下肩頭的包袱,了了一樁心事。但不知為何,心底某一塊,竟在隱隱作痛,就連垂在身側的手指,也不自覺的絞纏起了不知何時散開的衣帶。不甘?不想?不情願?我沒有那個身份,更沒有那份資格。
「如果她能找到男朋友,那很好啊。」我坦然說道。
或許還帶著些許遺憾與不甘,但這絕不是違心之言。
幸好我未曾見過光明,依舊可以沉浸徘徊在屬於我一人的黑暗之中。
橙子瞪了我一眼,終於不再管這些閑事兒,罵罵咧咧的回到自己房中去擺弄他視若珍寶的架子鼓,片刻之後,果然想起了敲敲打打的聲響,不過那激昂的鼓聲中,似乎透出幾分憤怒。他還在埋怨,埋怨我的懦弱?
我從來不覺得這是懦弱。並不是所有美好都要被我佔據。比起我每天的工作,我更傾向於當一個聆聽者。在他人講述著真正屬於他們的故事時,默默仰望,靜靜微笑,一言不發。愛情也是一樣,我選擇做一個為她仰望的旁觀者。如果她能找到一個適合她,也配得上她,能讓她心甘情願交出自己的男人。我一定會是那個在他們婚禮時,鼓掌最為激烈的人。
我會心甘情願的雙手奉上自己的祝福。
再在角落靜靜守望著幸福洋溢的她。
然後塵封自己見不得光的愛戀,不對任何人提起。也不必打擾她美好的生活。
終是無話可說。獃獃望著那不近不遠的晚安。我竟在慶幸,她此時一定在上班,看不到那反覆出現的正在輸入,也不會暴露我竊賊般的心思。我習慣安於現狀,凡事按計劃來辦。如果有一天我的生活不再按照我的規劃按部就班,我甚至可以不惜放棄這已然不屬於我的生活。
我討厭意外,討厭沒有準備,討厭突如其來。討厭一切冒險。
就像是基金股票,你不去買,雖然不會賺,但也從不會賠的傾家蕩產。就想有些人,你從來沒有期待過獲得什麼,就什麼也不會因她而失去。
可我的靈魂因她而走丟。她以最為意外的出場方式闖入了我的生活,我卻想為她冒一次險。堵上全部。我想為她制定一份計劃。
時光來複去。
今天又是欲蓋彌彰的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