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
祖國經濟形勢的快速發展加大了開發千家峒旅遊業的步伐,推出千家峒旅遊實體的時機成熟了。
武尚哲來到桂林,聯絡了周家峒、李敬堯、周美華、宋小波、沈競舸等實業家,討論組建千家峒旅遊實業的可能性。
這一舉措引起了企業家們的興趣,他們決定幾個公司聯手打造千家峒黃金旅遊線,籌組「千家峒文化旅遊開發總公司」。
唐婷提出了內外結合的方案:既著手開闢千家峒瑤鄉生態旅遊專線,又開闢海外瑤胞尋根旅遊專線。
這一提議得到了大家的支持。
唐婷當即請來了奉曉紅,向大家介紹海外瑤族同胞的情況和他們的尋根願望。
奉曉紅詳細介紹了她所了解的海外瑤胞情況后建議說:「婷婷,你對海外比較熟悉,你應當去美國考察一下。美國有好幾座城市的瑤裔同胞建立了聯誼會等海外組織。與他們取得了聯繫,我相信他們會讚賞開闢這種頗具特色的尋根旅遊線路。」
會議結束后,李敬堯請武尚哲吃飯,宋小波和唐婷作陪。
唐婷看著武尚哲,坦然地說道:「我和小波已經登記了。」
「婷婷,祝賀你!」
「婚禮就定在『千家峒文化旅遊開發總公司』成立的當天,在千家峒!」
「太好了!」武尚哲轉向李敬堯,「你和美華呢?」
「也是那一天,也是千家峒。」
「你呢?感情有歸宿了嗎?」
宋小波忍不住插嘴:「我看盤馨竹挺合適你。」
「現在……她連理都不願理我。」
「有門!這是黎明前的黑暗。」
「尚哲,這一點,我看你連小波都不如。」
猛然,武尚哲想起幾天前找盤馨竹辨認女書「首」字時,無意中提到了宋小波向唐婷求婚的事。
盤馨竹也說了這句話!
好笨那,人家是在提醒自己。
是的,從這一點上說,自己真不如小波!
武尚哲決心要找到盤馨竹,當面向她表明心中的愛意。
一直想不通的奉曉紅覺著DNA檢驗肯定有問題,只有兩種可能:不是鑒定機構出錯,就是DNA檢材有誤。
她煩悶之極,連連做了好幾天的夢,夢中老是和包玉玲親親熱熱地在一起,口口聲聲叫著「姐」。每次醒來,看到的卻又是吳定鈞那付很不耐煩的嘴臉。
難道是吳定鈞從中弄虛作假?她聯想起吳定鈞這次急切地要與她一同回國,又借口說有事務要處理,延後一個星期才動身。很有可能吳定鈞在奉炳麟的DNA檢材鑒定書上做了手腳。
奉曉紅悄悄獨自研究父親給她的DNA檢材數據,終於看出一些破綻。她盯著那隻烤漆鏤金小盒,好奇心驅使她打開小盒,發現裡面竟是一撮花白的父親的頭髮。
奉曉紅一陣驚喜,電話徵得奉炳麟的同意后,決定用父親的留在小盒中的頭髮再與包玉玲做一次DNA鑒定。
吳定鈞獨自從陽朔游灕江回來。一進門,奉曉紅叫住了他:「定鈞,我想再進一次千家峒。」
「你究竟有完沒完?」
「你去不去?」
「不去!」
「行。順便告訴你,八桂大學願意接納我擔任英文教授。你實在受不了,就回多倫多去吧,我不攔你。」說完拿起手機撥通了包玉玲的電話,「包姐,有車嗎?我要去你那兒!」
珍稀植物園南方鐵杉種植基地,盤馨竹戴著竹笠,咬著一條搭在肩上的汗巾,正在埋頭為小樹苗扯草。
包玉玲走來了,她心疼地遞上一瓶礦泉水:「看你,自作自受!」
「沒有呀,我挺快活。真的,挺快活。」
「我看得出,他都在求你了。」
「求了嗎?沒看出來,鬼知道他心裡是怎麼想的?」
「那天,他不僅僅是為了殘片上的字。」
「不為殘片上的字,他還能為了什麼?」
「為了你呀。」
「沒看出來。」
「你知道不?那天賓教授也來了,躲在車上,我裝沒看見。」
「真的?」
「我想,賓教授也在給他一個機會,讓他好好和你談。你倒好,門都不開,和人家斷交!」
「誰和他斷交了!再說……他也從來沒說和我交什麼。」
「傻丫頭!交不交,你心裡最明白。」包玉玲鬼詭地笑了笑,「我猜那個人會來找你。主動點兒,也許你可以暗示他什麼。」
「暗示他?哎呀包姨你好壞!」
「哈,傻丫頭心裡有主意了?」
「有主意也不告訴你!包姨,今天我回家一趟。」
「去吧。」包玉玲遠遠看到接奉曉紅的車子到了,她迎了過去,「曉紅,尋親有什麼消息嗎?」
「我懷疑上次的檢驗結果有問題。」
包玉玲很是詫異:「誰會在這個問題上做手腳?」
機敏的盤馨竹想了想,問道:「如果認親不成,誰能獲得最大利益?」
奉曉紅毫不忌諱:「當然是我和吳定鈞,因為如果找不到爸爸的親生女兒,父親百年以後,我們將繼承全部財產。」
「那麼,最有可能是吳叔在美國對DNA檢材的數據做了手腳。」
「我也這樣認為。」
「你打算怎麼辦?」
「包姐,等爸爸寄來委託書,我們用他老人家留在鏤金盒中的頭髮再做一次DNA檢驗。」
包玉玲同意了,畢竟這是揭開她身世之謎一次重大機會。
武尚哲從桂林回來,驅車直奔千家峒植物園。
盤馨竹不在植物園,包玉玲說她回家了。
盤馨竹不在清風寨,盤公望說不知盤馨竹去了哪裡。
在一旁的黃女鳳忍不住挽了挽褲腿,笑著看了看武尚哲。
武尚哲猜到了,他知道了盤馨竹的下落。
他向大山槽邊的楠竹林狂奔而去。
楠竹林里,武尚哲什麼也看不見,什麼也聽不到。
也許是人們常說的「第六感官」告訴他,盤馨竹就在這片楠竹林里。
武尚哲放開嗓子,縱情地在楠竹林里狂喊:「盤馨竹,你嫁給我!」
盤馨竹,你嫁給我……
喊聲在群山中放肆地撒開去,激起的陣陣迴音,幾乎是傳到了每一座高山,每一條溪流,每一棵草木,每一片竹葉!
他聽到了很遠很遠的山槽里傳來《香哩歌》聲:
踏筍來,竹葉棉棉脫草鞋,
光著腳板輕輕摁,哥呀哥,
探對筍尖莫挪開,阿妹踏筍來。
細踏踏,慢踩踩,試試筍兒乖不乖?
乖的你就摁妹腳,不乖你莫露頭來。
哥呀哥,不乖你莫露頭來。
武尚哲鼓起勇氣,一邊朝歌聲的方向走去,一邊扯開嗓子學著唱了一首《香哩歌》作答:
細踏踏,慢踩踩,阿哥腳粗試不來,
筍嘴尖尖試不到,幾時試出妹心來?
妹呀妹,幾時試出妹心來?
踏筍來幹什麼?當然是煮來吃了。
不過裡面卻有講究的,據說瑤族女孩子踏筍,帶回家只能是孝敬家中老人,外人是千萬不能隨便贈送的。一旦贈送給了某男,那就說明你已經愛上他了。
在棉如地毯的竹林地里,盤馨竹正赤著腳,輕輕地摁著,踏著,似乎是在尋找那寄託愛情的冬筍兒;又像是等待那冬筍兒奇迹般突然摁對她的小腳丫。
她是那麼的秀美,那麼的執著,那麼的迷人。
看見了!武尚哲躡手躡腳地來到她跟前,剛想一把抱住她,不想那盤馨竹機靈地一閃,武尚哲撲了個空,摔倒在棉棉的竹葉層上。女伴們笑著跑開了。一坨鮮嫩鮮嫩的冬筍帶著盤馨竹手中的余香,輕輕送到武尚哲的手中……
這次DNA檢驗的結果表明,包玉玲正是奉炳麟失散五十多年的親生女兒。姐妹倆終於相認了,兩隻一模一樣的烤漆鏤金小盒並列放在了一起。
奉曉紅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流著淚打越洋電話向奉炳麟報告了這一好消息:「爸,結果出來了,包玉玲就是您老的親生女兒!是吳定鈞在檢材數據上做了手腳。」
奉炳麟的話有些顫抖:「女兒,謝謝你。她……在你身邊嗎?」
包玉玲拿起了電話,良久,終於喊出了有生以來想喊又從未喊過的字:「爸!」
奉炳麟哽咽了:「我的好女兒,我找你找得好苦!」
「爸,我這就去辛辛那提看你。」
「不!我立即回國,我要到千家峒和你相認!」
「爸,你老人家身體不好……」
奉曉紅一把搶過電話:「爸,我到辛辛那提接您老人家。」
「等不及了,我這就去辦出院手續,我要馬上回國!」
奉曉紅急了,她突然想起了唐婷:「爸,您別急,我有人去接您。」
奉曉紅放下電話,立即撥通了正在美國考察的唐婷的手機:「婷婷,你立了大功,你的感覺是準確的,包所長就是我的姐姐!」
「太好了,恭喜你啊奉姨!」
「有件事得麻煩你了。我想請你到辛辛那提市去接你奉爺爺來桂林。」
「告訴我準確地址,我馬上去接他老人家。」
吳定鈞偷換DNA數據的陰謀敗露,灰溜溜地離開了中國。
桂林兩江國際機場,包玉玲、奉曉紅、包柳芸、萬明琛和趙莫玉一行人正在兩江機場正翹首以盼,迎接奉炳麟的到來。
可是,這架來自大洋彼岸的班機進港的時間早已過了,仍無半點消息,是什麼么原因延誤?要知道,今天不但是「千家峒文化旅遊開發總公司」成立大典,還是武尚哲和盤馨竹等四對新人的集體婚禮。唐婷也是其中一位新娘,新娘不在,婚禮如何舉行?
奉曉紅反覆詢問,機場方面答覆說剛得到泛美航空公司的消息:有一老年旅客在機上突然昏厥,飛機不得不臨時降落在附近機場。
包玉玲等人的心懸了起來。這位老人難道是……誰也不敢往這方面想,只能繼續等待泛美航空方面的消息。
奉曉紅和包玉玲幾乎要精神崩潰。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了,終於,兩江機場證實,飛機已重新起飛,兩個半小時抵達桂林。
中午時分,飛機降落了,奉炳麟和唐婷滿面紅光地出現在機場出口處!和他們一同下飛機的還有十七人,他們拉著一條長長的橫幅:「瑤裔旅美華僑千家峒尋根參訪團」。
盤馨竹與武尚哲、宋小娟與黃鴻濤、宋小波與唐婷、李敬堯與周美華的婚禮如期在千家峒舉行,賓盛中教授、廖經龍縣長和蘇必真鄉長是他們四對新人的證婚人。
「千家峒文化旅遊開發總公司」在當天成立。
當年離開千家峒的十二姓瑤族也都有代表人參加:盤公望、周家峒、奉炳麟、包玉玲、李敬堯、廖家豪、唐婷、黃水鳳、黃鴻濤、李東明、李葆萍、沈競舸、鄧瑞清、任我行、唐逸群、趙莫玉、周其正。
還有四節牛角下落不明,但他都知道,尋找牛角故然重要,更重要的是他們已經相聚在千家峒,今後分散在世界各地的瑤族同胞都會來這裡尋根。
千家峒在不久的將來會成為瑤族同胞心目中的聖地,成為祖國大地上一顆璀璨奪目的旅遊明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