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五章 後果便是,無窮無盡的追殺。
雖然公孫玄也算我的兄弟。但他能說出這樣忘恩負義的話,我著實有些驚訝。
心理陰影這個東西,真是能讓人的個性扭曲。
我雖嫌棄公孫玄忘恩負義,但我也不是個挑剔的人。
這個世界上,沒有什麼人,是徹底的壞人。
也沒有什麼人,好得沒有一絲雜質。
可恨之人,也多有可憐之處。
正在我的內心,為公孫玄開脫之時,突然聽到聶輕寒道:「諸位,慕容行是不是惡人,不用我再說了吧?「
方臉的晉南不服氣:「慕容行就算做過些扶危解困的事情,也不能就此否認,他是個邪魔外族。」
「欲加之罪,何患無辭!」聶輕寒冷嗤一聲,連看都不想看晉南一眼。
方錦宜見聶輕寒動怒,趕忙走上前去,又苦口婆心地道:「聶長老,世上的所謂真相,不知道有多少,不過是人云亦云。如今慕容行是邪魔外族的事情,已成定論,再難以轉圜。即使少數人,當真知道慕容行受了不白之冤,那也無力回天。為今之計,您身為九劍門的長老,肯定得為九劍門著想。切不要把禍水,引到了九劍門。」
方錦宜的一席話,說得頗有道理。聶輕寒竟然沒有答話,而是沉吟起來。
方錦宜見聶輕寒沉吟,便繼續道:「聶長老,您是個聰明人,您應該明白,慕容行是不是惡人,真言宗是不是魔物,其實不過是個幌子。真言宗只要放在九劍門,九劍門將永無寧日。真言宗是逆天的武學秘籍,不管其中記載的武功是正是邪,真言宗本身,就是引人入魔之物。真言宗,只能引起貪慾、覬覦和搶奪。這樣的魔物,聶長老也一定不希望放在凌若淵身邊吧?」
「真言宗,並不是武學秘籍。」聶輕寒沉吟良久,終於開口說話。她的語氣,明顯和緩不少。
「不是武功秘籍?」方錦宜似乎有些生氣:「聶長老,我真心為你綢繆,你為何要騙我呢?」
聶輕寒不為所動,還是重複道:「真言宗,不是武功秘籍。」
不要說方錦宜生氣,就連我,那麼好耐性的人,也有些生氣起來。聶輕寒用這樣粗糙的手段,就想要斷了我們對真言宗的念想?那怎麼可能?
於是我也不滿道:「聶長老,您這樣說,就不厚道了。」
「不是武功秘籍?那是什麼?難不成還是言情話本?」我氣呼呼地道。
其他人笑了起來。
肖成笑得很難看:「我與令徒凌若淵交過手。她的劍術詭異,不完全是九劍門的傳承。如果不是在真言宗里學了其他武功,難道還是她自己自創的?」
聶輕寒沉著個臉:「你們不相信,我也沒有辦法。」說完,她竟然整了整衣衫,作勢就要離開。
我立即將聶輕寒一攔,皮笑肉不笑地道:「聶長老,您要出門啊?」
「與你何干?」聶輕寒沒好氣地道。
我自然是塊甩不掉的狗皮膏藥。於是我繼續纏著她道:「聶長老,您不會出門去找凌若淵吧?」
「與你何干?」聶輕寒好像沒有其他話可講了。
「要不您帶我們去找凌若淵吧。」我眨眨眼睛道:「只要凌若淵交出真言宗,從此以後,我們再也不會為難她。您、凌若淵、九劍門,從此以後,樂得清閑,豈不好?」
聶輕寒終於仔仔細細地盯著我看了一陣。
「真言宗,並不在凌若淵身上。」聶輕寒緩緩道。
我們又是一驚。
凌若淵這個人,古靈精怪,若是她把真言宗藏起來,我們今日又是一場空。
沒想到,聶輕寒仍是緩緩道:「真言宗,在我這裡。」
我的天!
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
我的心啊,就如同波濤中的扁舟,起起伏伏。
果然,其餘七人,也頗為震驚。
段雲奇道:「這真言宗,不是在凌若淵那裡嗎?」
聶輕寒淡淡地道:「我從凌若淵那裡搶過來了。」
半天不開腔的祁錚突然發出一陣頗有深意的感嘆:「不錯。聶長老確實喜歡從凌若淵那個小鬼那裡搶東西。我辛辛苦苦找尋多年的寶貝蛇玉,此時不正好在聶長老的玉缺劍里嗎?」
聶輕寒根本沒有搭理祁錚,只是面無表情地道:「真言宗,對凌若淵毫無意義。所以,真言宗,現在屬於我了。」
聶輕寒言語雖輕,但擲地有聲,彷彿在宣布主權。
我們的心,又是一沉。
不管怎麼說,凌若淵是個江湖小輩,從她那裡搶東西,還是容易些。而這個聶輕寒,江湖中有名的硬骨頭,如今她也對真言宗起了私占之心,恐怕我們要完犢子了。
我不禁感慨道:「真言宗果然是逆天的寶貝,連一向逍遙淡泊如斯的聶長老,也為之傾心,真是沒想到。」
聶輕寒輕嗤一聲:「那是我的事。」
方錦宜,對聶輕寒,有些惺惺相惜。只見她上前一步,幾乎要拉住聶輕寒的衣袖:「聶長老,真言宗是寶貝,更是禍水。如今你將其放在身邊,只怕會招惹麻煩。」
聶輕寒將衣袖一甩,還是不為所動:「那是,我自己的事。」
方錦宜還是不死心:「你如此固執,難道不怕讓九劍門也因此陷入紛爭的漩渦之中嗎?」
聶輕寒定睛看了看方錦宜,突然笑了起來:「巧了。我剛好與九劍門鬧翻了。今日我便是要離開九劍門。從此,我與九劍門再無瓜葛。」
此話一出,我們個個呆若木雞。
聶輕寒,可是九劍門最耀眼的人物。
難不成,她被豬油蒙了心竅,為了個真言宗而背叛師門?
嗚呼哀哉!
貪慾這個東西,果然是世上最可怕之物,讓人面目全非。
只見方錦宜呆立在原地,一副不可思議的表情道:「怎麼,怎麼可能?」
只見聶輕寒從腰間取出一頁紙,在方錦宜面前一晃。
我伸長了脖子,只隱隱約約看到幾個字:生死相棄,江湖相忘。
下面是曾瀾和聶輕寒的簽名。
莫名地,我竟有些傷感。
為了利益權勢,自古以來,多少兄弟反目?多少朋友離間?
但聶輕寒似乎並不傷感。只聽她淡淡地道:「曾瀾是個思想守舊之人。其實風險越大之事,獲益往往越高。既然她不願意讓九劍門涉險,那自然也不能,與我分享,真言宗的榮光。」
話音一落,我們自然心中明了。
聶輕寒獨佔真言宗的野心,已經昭然若揭!
大概在方錦宜的心中,聶輕寒是一個孤高絕立的人。現在見聶輕寒如此,方錦宜似乎好生失望。她惆悵地問道:「那,聶長老,你如今有何打算?」
聶輕寒輕笑一聲:「天大地大,任我逍遙。」
說罷,聶輕寒竟然長袖一揮,決然而去。
剩下我們八人,呆立原地,大眼瞪小眼。
如意珠陸連山道:「如此一來,恐怕我們是竹籃打水一場空了。」
大家聽了一陣沉默。
很快,肖成打破了沉默:「你們難道想就這樣回去嗎?」
我忍不住回答:「不然呢?」
肖成瞪了我一眼:「然後繼續在江湖中不生不死,不冷不熱的?」
我一滯,嘀咕道:「聶輕寒可不比凌若淵,她不是我們能招惹的……」
肖成又瞪我一眼:「蠢才!如今是天助我也。機會就在眼前,都不知道把握。」
聽肖成將我評價為蠢才,我有點氣惱:「什麼機會?就你知道?」
肖成冷笑道:「如今真言宗雖然在聶輕寒手中。但聶輕寒已經脫離九劍門。她武功再高,也是孤掌難鳴。」
我驚呼道:「難道要硬搶啊?」
肖成用眼睛斜瞟著我,挑釁地道:「難道你不敢?」
我不禁支支吾吾起來:「也不是不敢。但我們畢竟是,是名門正派……」
肖成聽了,竟然放聲大笑:「名門正派?你若是正派,如何今日會來這九劍門?歷史是強者寫的。所謂一將功成萬骨枯。哪一個名門正派,沒有殺伐征戰?如今我們若是奪了真言宗,從今往後,天下,就是我們的天下。當我們的門派,與武林中的強者並肩之時,還有誰敢妄議,我們是正是邪?」
肖成的話說完,我們又是一陣沉默。
肖成很不耐煩,將手一揮道:「願意放手一搏者,便跟我走!」
說完,肖成便大步向前。
而我們,稍一躊躇,紛紛跟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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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安樂山的一條山澗邊,我們追上了聶輕寒。
山澗沒有名字。
山澗里不知名的紅花,開得熱熱鬧鬧。
濃艷似血!
聶輕寒轉過身,望著我們,似乎一點都不驚異。
「你們,有何指教?」她冷冷道。
肖成一拱手,聲音洪亮:「聶輕寒,交出真言宗,我們便不為難。」
聶輕寒竟然笑了起來:「好!你們直白坦誠,豈不快哉?」
肖成有些迷惑:「那,你答應了?」
聶輕寒還是輕笑道:「當然不答應。」
肖成面色一沉,聲音陰厲起來:「聶輕寒,你可知,你將真言宗帶在身邊,有什麼後果?」
聶輕寒淡淡地道:「後果便是,無窮無盡的追殺。」
我們聞言一驚。
驚的是,聶輕寒深知自己的前路艱險。
更驚的是,她竟如此洒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