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部 風起九川 第五章

第一部 風起九川 第五章

黑色衣甲的夏軍兵力及甲胄遠不及雲軍的優勢,戰鬥時間越長,夏軍的戰力也會逐漸削弱,有可能全軍覆沒,夏盈缺深知這一點。

於是夏盈缺召集六百多的衛軍道:「隨我直攻雲君車攆。」

「諾!」將士齊聲聽令,個個的眼神像是有了目標的餓狼一樣,渾然兇狠。

夏盈缺攜眾六百多人士氣猛進,向著雲君車攆方向衝殺,無奈雲軍眾多,被截停在百步距離外,此時夏盈缺帶領的隊伍人數不到三百,全員陷入困境。

夏盈缺怒目猙獰起來,他已經沒有了退路,隨即再度鼓舞士氣,「隨我沖!」拚死砍殺又沖近二十步的距離,身旁將士馬背的側面搭著弓箭袋,他抄起弓箭,獨自挽弓搭箭。

咻的一聲,一發箭矢沒入雲君車攆前掛的席簾之中,沒了後續。

夏國國君的夏盈缺無心觀察箭矢射出后的動靜,周遭的敵軍瘋狂向他襲來,他疲於應付,已經陷入絕境。

「難道天要亡我夏國嗎?」夏盈缺暗嘆,「終於要結束了嗎?」

突然一道道喊殺聲從四面八方擴散開來。

「殺——「」

「殺啊——」

「殺啊——殺盡雲狗!」

夏國的士兵聽喊殺聲陣陣傳來,壓抑良久的士氣隨之興奮。

無數的人影從山地低坡湧來,他們全是些衣著簡便,沒有盔甲防護的農民,有男有女,人人手持著鋤頭、鐮刀、鐵叉等農具奔赴過來,嘴角咆哮著殺盡雲狗的粗語。

時間過去了一刻,因為異兵的加入,雲軍的陣勢開始出現了潰散的跡象。

出雲國的上將軍鴻易勒馬趕到雲君車攆旁,「陛下,夏國動員了百姓參戰,我軍損失慘重,但是值得意外的是,夏王夏盈缺深陷我軍包圍,不出多久,必定生擒!」

上將軍鴻易靜等了數息才聽見國君答覆,車攆中傳來雲君凌綽嘶啞的聲音:「不用管他夏盈缺,咳咳——咳,先行撤軍!先行撤軍!」

鴻易驚了一下,立即傳令號兵,「鳴角收兵!」

「嗚——」又是一聲綿長的牛角號響起。

出雲國軍隊開始收攏陣型,挽回潰散的陣勢,夏王夏盈缺見狀明白其意,本能的想趁機追擊,奈何腹部一陣刀絞劇痛,他按住腹部,發現手上全是鮮血,疼痛使他發出一聲低哼,幾乎跌落馬下。

一個時辰后,兩方軍團各自拉開去數里,相互對峙,並未退去。

中央戰場屍體橫陳無數,丟棄的淄重盔甲兵器沒有一方爭奪,沒有任何一方衝殺,撤退,就這樣無聲的對峙,像兩隻眈眈注視的老虎,誰也不能先行脫離戰場。

荒涼的山地上,血色晚霞將遺留的戰場染的更加血腥,殘酷,充斥著一股秋季的肅殺感。

終於出雲國軍隊響起了號角,他們完全撤軍了。

這是場奇特的戰爭,沒有勝負,兩敗俱傷。

夏軍營帳內,夏王夏盈缺躺在床上,腹部的傷口雖然被白布綳紮上,卻還是有血跡不斷滲出。

方才聽見微弱的軍號,定然不是他們營內吹奏的,於是他艱難開口向床側的幾名將領詢問,聲音有氣無力:「他們撤軍了嗎?」

「撤了。」將領們神情悲傷,失落,回答道。

「好,好,好。」夏盈面容憔悴,缺連說了三個好,接著朝將領們道:「大軍不動,原地留守應對,直至他們退回國線外,還有,帶幾個人送我回少陽。」

「諾!」將領拱手領命。

……

夏都少陽,少陽的宮室很小,也很簡陋,大概也就三百畝一點面積,相比其他國家的宮室縮水了不下數倍。說白了就是大一點的宅子而已,唯一的長處就是堅固。

自涼丘之戰第二天,天微微亮。經過一夜的趕路,傷重的夏盈缺在清晨天亮剛好被送了回來。

病榻上年僅四十的夏盈缺總是咳嗽,原本發黃的臉色也變得蒼白,他正與身側的正妻一頓寒暄。

寢室內陸續進來了幾位文臣武將,此時他們進來的第一反應就是向王后詢問陛下的傷勢。

夏盈缺見到幾位熟悉面孔的老臣都陸續到齊,這些老臣在朝野中資歷深厚,身居重職,他覺得時機成熟了,他用力捏緊老伴的手,問向自己的王后,「敏兒啊,長義回來了嗎?」

「回來了,就在門外。」王后拭乾眼角的淚水,說道。

「快讓他進來。」

緊接著一位身姿挺拔,容貌俊朗的青年步伐緊湊跨門進來,面露擔憂之色拜跪在塌前,「君父。」

「長義,好孩子。」夏盈缺伸出枯萎的手掌搭在青年額頭撫摸道:「為父的路要走完了,要難為你接下夏國這副爛攤子了。」

「君父,您不會有事的。」長義握住父親的手,哭腔安慰道。

「我自己身體我自己知道,你聽著,今天當著朝中重臣的面,我立你為太子,即刻繼任國君之位……不要說話,讓為父說完。」夏盈缺重重的咳嗽了一下,眼神意味深長的說道:「我死以後,要多聽各位大臣的諫言,不要再打仗了,夏國的家底都被打完了,消耗不起了,要懂得隱忍,卧薪嘗膽讓夏國百姓富裕起來,還有就是你弟弟長志那邊,如今你國君之位確定,有眾多大臣見證,名正言順,無人能撼動你的位置。我不想看到你兄弟兩個腋下爭鬥,骨肉相殘,把夏國又弄亂了,當初我和你長伯爭鬥害了夏國,我不想重蹈覆轍,懂了嗎?」

長義滿臉淚水,重重的點頭,早已泣不成聲。

夏盈缺交代完,看向幾位文臣武將道:「各位愛卿有勞了,好生輔佐義兒,義兒才十七歲,年紀尚輕,還需各位仰仗。」

「陛下放心,臣子當鞠躬盡瘁,竭力輔佐新君!」塌旁的大臣作揖,語氣甚哀。

「敏啊,把我的炎陽劍拿來。」夏盈缺對自己身旁哭泣不迭的正妻說道。

中年王后撐膝起身將懸挂在塌角簾帳上的配件交到夫君手裡。

炎陽劍長三尺三寸,寬兩寸,青玉制劍柄,是象徵著王權身份的寶劍,僅次於王印的重器,在夏國是夏王御駛宮中衛軍的信物,甚至在特殊時期能起到虎符的作用。

夏盈缺拔開炎陽劍,劍體與劍鞘摩擦發出鏘鏘劍鳴,他將劍身反轉九十度,朝著長義道:「拿著。」

長義雙手托舉接過,夏盈缺左手將劍鞘交給正妻道:「此鞘交給封地的長志,告訴他:鞘也,護器也。」

中年王后同樣將劍鞘托舉在手中,濕潤雙目疑惑的看著夫君。

一切交代好,念頭通達,夏盈缺蒼白的面容有了一絲血色,他輕鬆的吐了一口氣,「大哥,羽哥,盈缺來找你們了……」言意已盡,搭在胸前被子上的雙手一攤,赫然逝去。

「君父——」

「君夫——」

長義與自己母后一同哭喊,撲在亡君身上。

室內臣子高呼陛下,伏地跪拜,悲哀之聲傳遍整座寢宮。

片頃,一位黑白髮相間的老臣起身湊過來,扶起王后和長義,低聲道:「王后,太子節哀,大事要緊。」

長義嗚咽起身後,拭淚靜神,言語有寸道:「還請鄭丞相幫長義料理先王後事,安撫朝中其他臣子情緒,我需先去涼丘解決戰事再回任繼位。」

「太子三思,國不可一日無君,請殿下先行繼位,再行處理戰事!」鄭丞相躬身作揖說道。

眾臣子一律喊道:「太子三思,國不可一日無君。」

王后也勸阻說道:「義兒,今日當需繼任,不能拖延。」

長義見眾人如此堅決,點點頭,只能欣然同意。

各國王宮宮殿能夠容納文武百官百餘人單獨擺案而坐,殿內不顯擁擠實屬正常。

夏國國土遼闊,在面積上能在九川大陸名列前甲,而夏都少陽宮正殿,作為一國宮殿,出奇的簡陋,沒有一絲王宮的宏麗威嚴。

殿樓低矮,殿瓦多次破損無人修繕,殿內的主梁副梁受白蟻啃食的影響,時常有木屑灰塵飄落,殿內議事的臣子偶爾最多的重複動作就是拍掃身上的灰塵木屑。

殿內文武重臣六七十號人聚集一殿,三人一案還略顯擁擠。由於先君近逝,大臣們額頭戴白,除去少數年邁者,皆數表情嚴肅,沉默的站立著,等待新君駕臨。

時間過去良久,約莫有了一炷香(半小時)的功夫,眾臣等的焦灼不安,按捺不住內心的焦慮,開始竊竊私語起來。

「太子到——」

隨著殿上王案一側宦官一聲報駕,殿內開始冒騰的氣氛像一灘水漬被干海綿吸盡,瞬間寂靜無聲。

太子夏長義穿著微舊的墨色衣面,深紫色遮袖王袍,徐徐走向王案落座。

丞相鄭允登上王案斜側一站,高聲道:「朝臣列班就坐,聽候國君遺詔。」

大臣們落座,認真聽詢命書。

一名宦官端捧著銅盤微躬站在丞相外側,丞相拿過銅盤中的羊皮卷,高聲念道:「夏國臣民等,涼丘之戰,本王戰傷,自知傷重,已無良期,立嫡長子夏長義為太子,繼任國君之位。朝中臣等須竭力盡心輔佐,有違臣民常綱者,國法處之。夏盈缺一十八年四月十一。」

隨著丞相鄭允念完,台下臣子皆起身再伏地跪拜:「我等謹遵先君遺命,夏國萬年,夏王萬年。」

「請新君宣示國策!」鄭允高聲道。

夏長義緩緩起身,掃視王案下方臣子道:「愛卿們,平身。」

「先王驟然崩逝,長義臨危受命繼任,當此危難之際,本王申明朝野:其一、各位大臣各司其職,一律不動,國政之事皆由丞相統攝;其二、先王國喪之事由丞相與廟堂令(管理祭祀喪葬的官職,爵位高,無實權,)著手操辦;其三、涼丘之危未除,本王需前去坐鎮,本王未歸之日期間,凡滋生事端者,王后與丞相行生殺予奪之權。」

新君宣告完畢后,大臣們齊聲高呼:「臣等遵命!」

微頃,夏長義向丞相知會了一聲,已無他事,丞相環顧四下:「大典已畢,其餘諸事按以往規矩辦理,散朝!」

……

繼任大典結束后,距離先王去逝才只過了近兩個時辰,新君長義便領隊百人驅車架馬迅速趕赴涼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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斷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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