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 永不瞑目
白婉茹看著謝樂心出了院門身影消失在院牆一側,馬上反應過來,把包袱塞給站在身後的劉羽清,扔下句「我去攔住他。.wenXuemi.Com」的話,就朝旅社外跑去。
離開旅社快走了十多步,謝樂心便感覺頭腦發昏站立不穩,連忙扶住路邊的牆壁,大口喘起氣來,跟著聽見身後響起腳步聲,回頭一看,就見白婉茹急愁著面容追了上來。
「都傷成這樣了,你還想去哪?」白婉茹看著軍服上到處遍布血漬的謝樂心,心中像似被人擰了一把,頓時眼淚就撲簌撲簌掉了下來,急得伸手拉住謝樂心的胳膊往回拽。
謝樂心這時頭腦正昏昏沉沉,被白婉茹拉住后,身體本能的跟著白婉茹向旅社走去,剛走了一兩步,就感覺心中有一股執念在強行命令自己去救安英傑,隨即,謝樂心甩動著胳膊想擺脫白婉茹的拉拽,並厲聲叫道:「放手,我一會就回來。」
白婉茹根本不顧謝樂心的掙扎,眼淚婆沙的側轉身,雙手拉住謝樂心就向旅社走去,在趕過來的劉羽清幫助下把謝樂心拖回了旅社。
驟然傳來的槍聲,讓正準備翻進坂本組宅院的安英傑驚了一下:「莫不是那小張兄弟醒了,跟鬼子在打吧?」這麼一猜測,安英傑就有種說不出的焦慮,心中突然竄出了想要去救謝樂心的衝動,隨著這個衝動轉換為想法,安英傑當即慌了,迅速的搖了搖頭,似乎這樣就能把腦袋中的那個想法給甩脫出去,跟著用力的緊閉雙目,自己跟自己在低聲說道:「我給了他錢了,再說我和他又不熟,不要想了,安英傑,你現在要考慮的是你的家人,不要想了。」
當安英傑在坂本組宅院院牆外強壓下內心的衝動時,在院落的會客廳里,坂本英助正面向掛有上幾任組長照片的牆壁端襟跪坐,緊閉著雙目口中念著禱文,用以平靜急躁的內心,過了片刻,在把禱文段落念完之後,坂本英助突然掙開眼睛喊了聲:「宮本」,等聽到了房門拉動的聲響,坂本英助遂即命令道:「把我的軍裝拿出來,我們去憲兵隊。」
坂本英助明白,今天自己一時忍不住氣跟安永徽撕破了臉皮,肯定會使安永徽加強防範,雖然也明白,安永徽是不會放棄家業工廠而逃離天津的,但如果關東軍特務在香港找到的不是安永徽的家人,那麼自己手中就沒有籌碼去要挾安永徽,而且以後也很難再接近他,這麼一考慮,坂本英助便決定趁著安永徽以為自己今天不會再去的時候,晚上殺一個回馬槍,出其不意的把安永徽「請」過來,只有這樣,才是最保險的,而自己有的是辦法讓這個頑固老頭交出藥方。
在派出山口紀夫去安園后,坂本英助就一直在會客廳里念著禱文,祈禱山口紀夫能成功控制住安永徽,可幾個小時過去了,卻一直沒見山口紀夫派手下回來報信,坂本英助就越等越心急,暗自猜測山口紀夫等人會不會被安永徽的人給滅了,或者被封鎖的憲兵捉住給押回了憲兵隊。
對於自己的第一個猜測,坂本英助稍做考慮,就予以否定,安園的防衛,坂本英助早就摸的一清二楚,知道整個安園裡只有五個長隨有槍,而且那些長隨連槍都沒有放過,其他在安園裡的下人只不過是些婢女老僕,根本就不可能是山口紀夫等人的對手,再加上跟在安永徽身邊,被自己收買了的藥廠經理老何,今天打電話來說安永徽沒有做任何防備這個因素,坂本英助確信山口紀夫等人應該很輕鬆就能夠請到安永徽,就算退一萬步來說,如果安永徽真的有了防備,憑山口紀夫和他手下的身手,也斷無道理連一個回來的人都沒有,這麼說來,只有被憲兵攔住,山口紀夫等人才會束手就擒,跟著回了憲兵隊。
對於自己的第二個猜測,坂本英助愈想就愈覺的有可能,連忙叫人打電話去憲兵隊找熟人詢問一下,沒想到,總機以對方正在執行軍務為名不給轉接民用線路,坂本英助在得知這個情況后,便派了手下兩名浪人翻牆去憲兵隊查看一番,那想道,派出去的人到現在也沒有迴音。
直到街道上的憲兵全部撤離后,坂本英助也不見山口紀夫的手下或是自己派出去查看的人來通報情況,只好繼續急躁的煎熬著時間,突然再次響起的槍聲,使得坂本英助更加心急,明白這槍聲一響,憲兵肯定又得戒嚴,如果時間長了,那麼自己今晚夜襲的計劃就要落空,現在離天亮可沒多長時間了,考慮至此,坂本英助便打算穿上配發給自己的關東軍軍服,帶著剩下的四名手下,趁著憲兵還沒有再次封鎖的空檔去憲兵隊要人。
此時,壓下的內心衝動,打定主意要先進坂本組宅院查探情況的安英傑,剛翻上院牆一露頭,就見院內有五個身影正朝院門走去,安英傑當即屏住呼吸,等那五個身影出了院門后,迅速的夠頭朝院內張望了一番,見無人影,便輕身翻落進院內,墊著腳跟雙手持著快慢機就準備進屋搜查,這時,傳進耳里的槍聲消失了,安英傑心裡猛的一咯噔,然後就隱隱作痛,回頭對著槍響的方位輕聲說了句:「對不起,小兄弟。」
看著前方,一個佝僂的身影向後砸在地上,憲兵川崎秀中便讓站在身側的幾名憲兵把步槍收起,然後跑到一名矮個中尉身前,敬了個軍禮:「報告本田中尉,行刑完畢。」
聽到川崎秀中的報告,那叫本田的中尉抬起手臂回禮說道:「川崎,去檢查一下。」並從自己的槍套中,拿出一把南部手槍遞了過去,跟著轉身向緊鎖著眉心,一言不發的青木純一笑了笑:「青木君,不要這個樣子,這些支那人可都是破壞份子。」
「沒有審問,你怎麼知道他們是破壞份子?」青木純一帶著氣反問了一句,然後轉過臉去不再看地上躺著的屍體,那些屍體睜著的眼睛,讓青木純一感到了害怕與不忍。
本田聽到青木純一話中夾帶著不滿,當即就有些不快的說道:「青木君,這是長官下的命令,我只是按命令做事,你如果不滿,可以去跟長官說,請不要對我用這種語氣。」說完,本田就不再理會青木純一,走到屍堆前面,對著正在檢查是否還有人存活的川崎秀中命令道:「川崎,確認之後,這裡就交給你了,我先回憲兵隊。」
「哈依」川崎秀中忙回過頭來,輕鞠了一躬,等本田走了之後,川崎秀中來到青木純一身邊說道:「青木少尉,要不你也回去吧,這裡交給我們就行了。」
「嗯。」青木純一點了點頭,轉身就向通往福島街的街口走去,剛走了沒幾步,就聽川崎秀中在身後提醒:「青木少尉,憲兵隊在這邊。」。
青木純一聽見后,也不停住腳步,偏頭回道:「我知道,我想到那邊去查看一下。」說完,就轉回頭來繼續朝前走去。
青木純一此時很累了,不但身體疲倦,心中更是疲憊不堪,自打回到憲兵隊后,聽著站在檯子上的野原夏目代為傳達遷本浩矢的命令,青木純一當時就對這道命令感到不可思議,在他看來,遷本浩矢下的這道命令簡直就等同於自殺,可是森嚴的紀律,又讓青木純一不能提出異議。
正當青木純一在心中疑惑時,發布完命令的野原夏目把青木純一喊進了院門口的值班室,等院中的憲兵換上長衫蹬車離去后,野原夏目從軍服口袋中拿出一份口供遞給了青木純一。
拿著口供一看,青木純一心中當即驚恐無比,他怎麼也無法將腦中的兩個身影跟破壞份子的形象聯繫到一塊。
假的,這份口供是假的,青木純一的第一個念頭就判定這是一份假口供,而野原夏目對此卻不做理會,只是命令青木純一以保護朋友的名義一定要進到和平旅社內穩住小早川理惠,不然軍法從事,隨後野原夏目收回了口供,便獨自先離開了值班室。
青木純一無法接受自己所看的口供,在野原夏目離開后,青木純一當即就奔向和平旅社,他希望小早川理惠能親口告訴自己這一切都是假的,剛奔到旭街街口時,青木純一就碰到了從街道兩側,以抓捕破壞份子的名義從有中國居民所住的房子中,正抓出十多名中國人的本田小隊,由於正急於去和平旅社,青木純一在匆匆打了個招呼后,便穿過眾人向前走去,走了十多步路,青木純一就聽身後響起了槍聲,回頭一看,被本田小隊抓來的十多個中國人,正分批遭到屠殺,青木純一當即就轉身找到本田詢問,得知這是野原夏目下的命令,要在旭街槍斃破壞份子,以警示在日租界里的其他中國人。
聽到對方的回答,青木純一當即指著地上捆綁著的十多名中國人,質問本田以什麼斷定這些人是破壞份子,豈料,那本田告訴青木純一,這也是野原夏目的指示,跟著便讓手下的憲兵繼續行刑。
青木純一此時走在街道上,盡量不讓自己去想那些看向自己永不瞑目的眼睛,可是愈跟自己說不要想,那一雙雙仇恨的目光卻越來越清晰,「為什麼,為什麼會這個樣子?不是說我們是來幫助中國人的嗎,為什麼,你們為什麼要殺了他們」青木純一痛苦的放聲大叫,他在痛苦自己所看的一切,口供,屠殺,他在痛苦自己理想中的社會突然如此虛無縹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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