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月華枯醉
是夜,月光眷顧,白雲茶莊上下點燃燈燭,一片亮火通明。白慕華夫婦在院中品茗賞月,還有一個梳著雙螺髻的貼身丫鬟婉兒正在替他們煮茶。
婉兒年已及笄,可談婚嫁,該凸的地方都凸起來了,勝在青春,縱然不施脂粉,也無損那清秀的氣質;就像一朵含苞欲放的幽蘭,艷麗芳香,等待著人家伸手去摘。
小風爐托著玉書煨,燒得歡快,俏丫鬟守在旁側酌量火候,眼見數沸節眼,巧兮兮的端起玉書煨,開水灌入孟臣罐,茶葉吸飽水分,一個個伸開懶腰,在旋渦中游弋起來。
白慕華端起若琛甌,輕輕喝一口,滿臉的滿足,茶自然是自家最上品的白雲蜂蜜茶了,現在家底殷實,連茶具也換成整套的景德官窯,果然香味清馥,口感醇香。
雲霓裳對品茶不甚上心,半躺在藤椅上搖啊搖,垂塌著眼皮,優哉游哉的說道:「婉兒啊,眾丫鬟當中,以你長的最標緻,舉止最得體,心地最善良,年紀又數最小的,所以我是最心疼你的。雖掛個主僕名份,我從來就把你當作親女兒看待。」
「夫人將婉兒撫育長大為人,大恩大德,婉兒沒齒難忘。」
「幸虧你全不似鶯兒那個瘋丫頭,時常與那些下三濫的男人勾三搭四。上次還叫我撞見她和阿松躲在柴房的旮旯里鬼混,好生污穢,叫我當場吼散了去。因這些羞事,我三番幾次欲攆她出門,又考慮到孤兒寡親出身,趕出門怪可憐的;畢竟我將她養至如般歲數,不忍舍,只盼將來多個為我燒茶做飯的……哼,那個阿松也不是什麼好東西!」
婉兒眉眼低垂,口中嚅嚅說道:「他不是這樣的人。」
雲霓裳沒聽清楚,懶慵慵的伸了個懶腰:「你說什麼?」
婉兒忽然一陣心慌意亂,連忙辯解:「我是說,鶯兒不是這樣的人……她性子貪玩,是該好好管束一下,還望夫人寬容大量,莫要趕她走。」
「她以前不是這樣的人,現在是這樣的人,便是被阿松帶壞的。唉,女大不中留。」雲霓裳搖頭嘆息。
婉兒屏息垂頭,揪著衣角,哪裡還敢吭聲。
「話說回來,我把你留在身邊,管得嚴嚴實實,是讓你潔身自好,不使那些浪子淫夫對你有任何非分之想。待再過幾年,小少爺通曉人事,便收你做通房丫頭,一起過日子,相夫教子,共執人倫,倒有一生安穩。」
一番話臊得婉兒連耳帶腮通赤,有語不知從何發,回想起來以前夫人有意無意的安排她伺候少爺就寢,原來是早有預謀。
「好了,你去將那兩個搗蛋鬼找來,吃點東西。」
無垠月色照得草木重影,花叢間傳來蛐蛐唧唧的叫聲。嬌憨的雲挽霞貓著腰,兩支朝天蒜辮兒搖晃著,似乎發現什麼有趣的東西,而頑皮的白如雲則在牆角轉來轉去,沒幾下就消失在樹蔭中。
甜脆脆的呼聲陡然響起,乃是婉兒在攏手喊叫:「小少爺,夫人喊你吃夜宵了,快快出來!」
婆娑幾聲,樹叢被撥開,一個小男孩的腦袋不知道從哪個角落鑽出來,眼珠子黑白分明,甚有靈氣,發梢沾滿枯草,亂蓬蓬的活像個喜鵲窩。混世小魔王抬頭一看,丫鬟婉兒就脆生生的站在眼前,雙手叉腰,鼓起腮幫盯著他。
這邊早撮了滿桌水果茶點,新鮮亮澤,飽滿水潤,都是上好的。白如雲和雲挽霞跑過來,髒兮兮的小手揀起一串葡萄就啃,露出一口玉石般的牙齒。白慕華與雲霓裳並肩坐在桌邊,笑他們像餓鬼似的。
白如雲將葡萄塞滿嘴,含糊不清的說道:「爹,娘,我發現那邊牆角有個狗洞,可以鑽出去呢。」
雲挽霞忙不迭的點頭,張開雙手比劃著:「好大,有這麼大。」
雲霓裳掩嘴笑道:「你們又不是狗,好端端的大門不走,鑽什麼狗洞?」
白慕華皺皺眉頭:「真是胡鬧,夜了,洗澡睡覺去吧,趕明日要早起練功。」
白如雲口中尚且振振有詞:「我們當然不是狗啦……」見爹爹的臉色逐漸嚴肅起來,立即轉頭對婉兒道:「跟我睡覺去,行不?」
若是以前,婉兒自然是不敢推搪的,此時想起剛才夫人和她的那片私語,心情猶未平復,只把頭搖得像撥浪鼓似的,氣鼓鼓的道:「我不去。」
雲霓裳以為她害羞,笑道:「傻丫頭,你就與他睡一夜吧,人家好心喊你呢。」
婉兒這才勉強應諾。
鶯兒倒是機靈,早早準備好氣死風燈籠,燭火燃得通亮,將艷俗的妝扮照得鮮艷,嬰兒肥的臉蛋,果然有幾分姿色。
常言道,女大十八變,婉兒本來大白如雲五六歲,這一站起,幾乎高他半個頭顱;少女早慧,又因受了老爺夫人的優良教養,通懂世情,倒似個大戶人家的小姐一般。
白如雲見她願意,便執著她豐腴的柔荑,對父母笑道:「爹,娘,晚安!」
婉兒也福了一禮,對老爺夫人道聲晚安,忐忑不安的垂著頭,跟從小少爺去了。
白慕華與雲霓裳也無心夜宵,遂叫人收拾殘局,又支開鶯兒,另外喚來一個丫鬟陪女兒就寢,最後二人才相挽進了正房。
且說白如雲的房間里,婉兒伺候他沐浴更衣,那稚氣的身板老是在眼前晃蕩,已經初具規模,教人難以忽視,至於過程中的毛手毛腳自然是不消說;好不容易將他拾掇乾淨,遂捲起袖子,露出白花花的腕臂,抱走草屑加泥跡散發著汗酸的衣服,催促道:「小少爺,該熄燈睡覺了。」
「一起睡。」
「不了,奴婢還要洗衣服呢。」
「明天再洗嘛!」
婉兒沉默不語,小腦瓜里迴響著先前夫人的談話,心情忐忑,再加上小少爺注視自己的目光,忸怩著不願意上床,眼見孤燈星火細如豆,便伸出芊芊細手,拿起長針在裡面撥了撥,那燈便又亮堂起來,幾點燭光落進他點漆般的瞳仁里,流光溢彩,越發的靈氣。
白如雲赤著雙足,蜷蹲在雕花鏤刻的軟榻上,凝眸望過去,借著燭光,只見她嬌艷如花,整張臉彷彿抹了一層脂粉,不知道為什麼,今天臉頰一直都是緋紅的,還時不時羞赧的垂下頭,不敢與他目光對視。
夜色深重,小鬼頭叫嚷著非要抱著她睡覺,婉兒拗不過他,只得順從,匆匆梳洗一下,身子還沒有干透,就和衣躡手躡腳的爬上床。
婉兒甫上床,白如雲就嘴角微微上揚,幽亮的黑眸在黯夜中閃爍著一絲狡黠:「瞧,還是被窩裡面暖和吧,早就叫你上來睡了,床踏硬邦邦的有什麼好。」
婉兒為他攏好鋪蓋,側身在他旁邊躺下,隔得老遠,冷笑道:「奴婢就是睡床踏的命。」
婉兒剛才心情忐忑,哪裡還有什麼好臉色,口不擇言之後,又有點後悔,若是教鶯兒這個長舌婦聽到,暗中向老爺夫人告密,免不了一番責罰。
白如雲天真無邪,對丫鬟的頂撞也沒有放在心上,只是說了一句「我偏要你上來睡。」就理直氣壯的翻身,摸得一團滑溜溜的軟香,深深的嗅了下,一股淡淡的幽香撲鼻而來,那氣味讓男人迷醉。
已經不是第一次了,但是今天的感覺完全不一樣,俏丫鬟的心怦然亂跳,眉頭輕蹙,嘴唇動了動,無奈道:「你這個小鬼頭,又來占姐姐的便宜是不是?」
頑劣的小鬼頭不說話,緊了緊懷中香氣四溢的妙人兒,腦袋埋在她的胸脯中,似乎想要把自己和她融在一起。那淡淡的幽香直往他鼻子鑽,懷中是誘人的身軀,那柔嫩的觸覺,早就熱血難抑,也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下面堅挺的抵在丫鬟的小腹上。
婉兒鼻息咻咻,拒也不是,不拒也不是,無意中瞧見他分明在偷笑,只淺淺勾起唇角,如一縷輕煙,縹緲不定,心中咯噔一下,小少爺古靈精怪,將來長大了一定迷死不少女子,就像老爺一樣風流乖邪。
熟悉的幽香,暖和的體溫,讓他有真實的感觸,有一種安全感在心裡流動。
漸漸的,白如雲就這樣抱著婉兒的小柳腰,噥噥入眠。婉兒有心事,自然是睡不著的。
忽然,婉兒覺得胸脯上多出一隻手,原來迷迷糊糊之中,小少爺的小手又爬到少女那不可描述的部位。
「小鬼頭,連睡覺都這麼不老實。」婉兒喃喃失笑,挪開他的小手。
她沒有留意的是,那個睡眼朦朧的小男孩臉上忽然露出狡黠邪魅的笑容。
兩人就這樣稀里糊塗的抱著入睡。
婉兒蓋好被子,閉上眼睛,卻壓不住心中思潮洶湧,迷迷糊糊,腦海中忽然浮現另外一個風流不羈的男人,油腔滑調,臉皮比長城厚,對自己展開熱烈的追求,哄得自己無所適從;儘管桃花韻事纏身,偏生狠不下心來,哎……
看著不知道什麼時候酣睡過去的小男孩,婉兒心中騰起一絲黯然,羞恥的大被扯過頭,卻想起主母和自己的一番話,又想起剛剛被這個小鬼頭佔便宜,又幻想著自己真的有一天當上小少爺的通房丫頭,不知道是什麼樣的光景,翻來覆去的更加睡不著了。
不知不覺已是子時,乍然抬頭,外面月華枯醉,似乎在悄聲召喚她。
她咬著銀牙,猶豫良久,終於一個骨碌,輕手輕腳的披衣起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