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龍落泥淖
這時候,揚帆的彎刀帶著呼聲,劈頭蓋臉的朝白慕華的脖子砍下來。白慕華突然閃身,探手,勾住一個黑衣人的脖子,猛的向前推送。黑衣人的身體完全失去控制,跌跌撞撞的撲入刀圈,霎時被彎刀活生生劈成兩段。慘叫聲乍起就止,再也沒聽到他的第二個聲音了。
趁此時機,白慕華矮身,碎步,繞到銀槍叟的側邊,近乎偷襲,反手就是一劍「嫦娥奔月」,猛的刺中銀槍叟握槍的手腕,緊接著,月弧劍沿著手臂絞翻,將銀槍叟的整隻右手硬生生的割出一條長長的深深的血槽。銀槍叟痛得齜牙咧嘴,手中的銀槍也掉落下來。
此時,火苗已然蔓延開來,燒得噼里啪啦,白如雲躲在密道中,就像燜乳豬一般,熱得滿頭大汗,就連空氣吸入肺中,也帶著炙熱。他只窺得敵我交鋒,你來我往,也看不出什麼名堂,忽然見那個用槍的瘦老頭子被爹爹重傷,頓時拍掌叫好。
白慕華還沒有來得及發出得意的笑聲,眼前寒光閃爍,青松的直劍已經近在咫尺。間不容髮之際,他堪堪側過臉頰,便覺得左嘴角刺疼,有液體流淌,順手摸去,濕漉漉的,滿手都是鮮血,頓時一顆心沉到無底深淵,「我破相了……」
他分心露出破綻,接著胸膛失守,被青松重重的擊掌,痛苦的呻吟出聲,撫胸連吐一大口鮮血。那一口鮮血正是噴在雪白的衣褲上,宛如一幅潑墨山水畫,白得耀眼,紅得驚心。
青松偷襲得手,唯恐白慕華反撲,飄然閃退幾步,提高警惕,見他呆如木雞,方才相信自己真的得手,心頭狂喜,忽而驚怕,只見「玉郎君」以俊朗韻玉著稱,現在左嘴角被人硬生生的撕開,彷彿咧開嘴的小丑,顯得惡相猙獰。
雲霓裳嚇得花容失色,也是分心露出破綻,水袖被那個媚艷女子給甩開,緊接著又是一爪狠狠地抽打在她的身上。雲霓裳受如此沉重之擊,踉蹌倒退幾步,怦然倒在一個堅實的胸膛里。
「爹!娘!」白如雲放聲呼喊,但是嘴巴才張開,就吞下一口熱浪,喉嚨瞬間也幹了。
雲霓裳仰頭看去,背後那堅實的胸膛,正是夫君。
「慕華,疼嗎?」雲霓裳心疼的撫摸著夫君的臉頰。
「不疼。」白慕華說話,扯動左嘴角的傷痕,越發猙獰。
「走!快走!」雲霓裳含著淚,無力的呻吟著,「不要管我!」
「不!我不走!」白慕華叫喊著,「生死與共,不離不棄!」
「那孩子們怎麼辦,聽我話,快走。」
可這些惡人哪裡會放過他們夫婦倆,團團圍過來:「哪裡都別想走!」
白慕華、雲霓裳夫婦還想抵抗,可惜兩人都是身負重傷,不堪一擊,若不是惡人們故意要留下活口,他們夫婦倆早就沒命。不久,兩人全身上下幾處要害關節,噼里啪啦一陣聲響,盡數中招,四肢失去力氣。接著,黑衣人蜂擁而上,白慕華被不計其數的刀劍架在細脖子上,雲霓裳也同受斯禮。
白如雲看在眼裡,一顆心往下沉,想要呼喊,乾涸的喉嚨卻發不出聲來,只覺得頭腦昏沉沉的,都是被悶的。
揚帆、青松、紅蓮三人功成身退,重重吐了一口氣。揚帆暗中生悶氣,自己打生打死,卻被青松撿了個大便宜。
燈塔看著這三個得力助手,眼中流露出一絲複雜的目光,口中讚賞有加:「揚帆的刀法接近大成,青松的劍法出神入化,紅蓮的掌爪也是獨步武林,愚兄真是大開眼界。」
「大哥謬讚。」三人恭敬地說道。
烈火燒紅半邊天,燈塔又抬頭望了望天色,烏雲厚厚的壓低天穹,看不出什麼時辰,想來定然不早了。
銀槍叟察言觀色,忍著重傷劇痛,蹣跚上前兩步,凝視白氏夫妻兩人,沉聲道:「白莊主、白夫人,你們兩個現在還嘴硬?好死不如賴活,把秘笈交出來,向四位大人求饒,或者還有一條活路!」
白氏夫妻手牽著手,只是睖眼冷笑看著這個手下敗將,死都不怕,怎麼會說出來。
此時,就聽見外邊一陣騷亂,小孩哭,女人叫。原來,僥倖撿回一命的俘虜,被黑衣人陸陸續續押解到這裡來。男男女女,閃閃縮縮,在牆角擠成一團。又有黑衣人四處搜刮金銀財寶。
白慕華和雲霓裳手心捏了一把汗,細細看過去,婉兒豁然在列。
原來,婉兒奉命去卧室尋找白如雲,心中想著一定要保護好小少爺,一定不能讓小少爺出任何差錯,不然自己就無顏面對老爺和夫人了,自然沒有尋著,又聽得外頭慘叫聲越來越近,折回門口,被那些惡人逮個正著。
但沒有鶯兒雲兒霞兒,他們……是死了還是逃脫了?
卻不知道,白如雲這個小鬼頭正躲在密道中,悶得滿頭大汗,呼吸困難呢。
眾黑衣人分頭挨個盤問俘虜,可是縱使刀劍交頸,拳腳加身,終究是竹籃打水一場空。
青松逐漸喪失耐心,傲目橫掃,相中一名瘦骨嶙峋的老秀士,探手將他抓到跟前:「你叫什麼名字?」
那老秀士霎時臉色慘白:「小的,小的,叫……老筆頭。」
「哈哈哈,果然像支老筆頭。你是賬房先生是吧?我問你,白家的貴重東西平時放在哪裡?」
「小的,小的……不知道。」
青松臉色陰沉,亮出利劍搭在他喉嚨:「既然什麼都不知道,留你何用!」
「大爺,大爺……饒命!」
青松作勢要了結他的性命,忽然老筆頭旁邊一個黑黑壯壯、身板厚實的矮子上前兩步,拱手道:「青松爺,暫且留他一命,讓小的和他說兩句。」
青松濃眉飛揚,上下打量他:「你是何人?怎麼知道我的名字?」
靈槍叟匆匆包紮,傷勢之重,連嗓音也有氣無力,卻掩不住語氣中的得意:「他是我的人。」
那黑壯矮子抬起頭,眾人放眼望去,豁然是老筆頭的遠方親戚,新介紹進來的工仔——朱蠻,不禁齊刷刷的驚呼出聲。白慕華冷笑,心中頓時明了,茶莊的防衛圖和巡視路線,原來早就已經泄露出去了,難怪靈槍門可以悄無聲息的潛進來。
朱蠻向靈槍叟拱手,「見過門主。」又向老筆頭拱手,「舅爺受驚了。」
「朱蠻……你……你……」
「舅爺,你在莊裡呆了那麼多年,一定知道很多秘密,例如平時存放金銀珠寶的暗櫃之類,不如說出來吧,不但可以保住性命……」
老筆頭瘦巴巴的身骨縮成一團,顯得更瘦了,眼神快速變幻著。
朱蠻察言觀色,壓低聲音道:「事成之後,我們還給你分一份錢,回家養老,安享晚年,如何?」
「朱蠻啊,舅爺我真的不知道什麼存放金銀珠寶的暗櫃。」老筆頭猶豫片刻,咬咬牙,悄悄的,遙遙的,指著躲在人群中的一名俏丫鬟,「那個小丫頭叫婉兒,是夫人的貼身丫鬟,可能知道點什麼。」
「好!」青松暗喜,三步並作兩步,又將那名俏丫鬟抓出來。只見她身板浮凸,姿色俏麗,一看就是個通房丫頭的角兒。
未等青鬆開口盤問,俏丫鬟便呼天搶地:「爺啊……奴婢不知道什麼寶貝……什麼都不知道……嗚嗚……爺饒命啊……奴婢願意做牛做馬……嗚嗚……」
青松冷笑,揪著她的髮髻,惡狠狠的說:「你乖乖的將藏寶地點說出來,否則……」
「哎呀,你們男人真不懂得憐香惜玉,這麼嬌滴滴的小姑娘,你也捨得凶她……來,過來姐姐這裡。」
紅蓮玉手探出,將俏丫鬟搶到身邊,挽著臂彎,那股親密勁兒,不知道的還真以為是好閨蜜呢。她用面紗將整個頭顱包裹得嚴嚴實實,連根頭髮也沒有露出來,口中以姐姐自居,婉兒只道她歲數不大,此時和她肌膚相抵,方才察覺她的眼角已然悄悄爬上皺紋,風韻猶存。
「天底下的男人都不是好東西。不過別怕,有姐姐保護你呢。」
婉兒仰起天真的臉頰:「你是狐仙姐姐?」
紅蓮愣了一下,滿口應承:「是啊!」
「妹妹啊,你可要將知道的東西全部說出來哦,否則,這個壞男人……」她側頭想了想,終於想到一個很好玩的懲罰,「就將你剝光,洗乾淨,然後一刀一刀的切了,架起來烤,你怕不怕?」
為了配合紅蓮的描述,青松上下兩排牙齒髮出撕咬的聲音:「像你這般歲數的小姑娘,肉最好吃了,又嫩又滑,連鹽都不用放。」
在場的黑衣人都是深深的倒吸一口氣,不約而同的心底發寒。
揚帆皺皺眉,似乎不認同她做事的方法,但是不得不承認,她的方法很有效。
「不要……」婉兒嚇得霎時臉色都變了,腿腳發軟,撲通一聲雙膝跪地,向著莊主夫婦爬過去,聲音因害怕而顫抖,「老爺、夫人,你們發發慈悲,交出寶貝吧,他……他真的說到做到!」
婉兒的哀求讓她揪心,雲霓裳張嘴欲說,卻忽然聽白慕華壓低聲音道:「雲兒就在密道中。」
雲霓裳渾身劇震,滿滿的同情化為烏有,到嘴邊的話語又吞回去。
白慕華握緊她的柔荑,輕輕的搖頭:「你救不了他們的,他們知道得太多,一定會被滅口……無論說與不說,今晚他們都是難逃一劫。」遽然抬頭,目光逼視高高在上的燈塔,揚聲道:「我說的對么?窩頭藏尾的無膽匪類。」
燈塔負手望天,既不生氣,也不反駁,簡直就是一潭死水。
「丫頭,那你就自求多福了。」青松陰沉著臉,彷彿噬肉凶獸,步步逼過來。
婉兒於濃濃的絕望之中,猛然揚起頭顱:「我有話說!我有話說!」她大口大口呼吸,豐滿的胸脯起伏不定,「少爺、小姐……躲起來了!」
白慕華和雲霓裳同時色變!
紅蓮狠狠的跺腳:「果然少了兩個小雜種!快去找,秘笈定是藏在他們身上!」
話音剛落,未等其他人反應過來,一陣怪風刮過,燈塔已經失去蹤跡,好快。
銀槍叟以銀槍作拐杖,撐住身子,雖身負重傷,餘威猶存,吩咐道:「眾人聽命,就算翻轉整個白雲茶莊,也要找出兩個娃兒和秘笈!」
「是!」朱蠻立功心切,主動請纓,當即點了幾個精明的屬下,又將老筆頭抓過來,「舅爺,你熟悉地形,你來帶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