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通常簡單偶爾難

那個孫女士走了以後，懷念看著這個男人問：「你是心理醫生？」

男人似乎還想了一想，回答的很輕鬆：「我認為我不是。」

懷念又問：「你叫什麼名字？」懷念注意到，眼前的這個機器人竟然有呼吸。他可以隱約看到他的胸口在緩慢的起伏。

那男人說：「我現在只單獨負責你一個人。所以叫什麼稱呼隨便你。當然你可以稱呼我哈尼、甜心、親愛的、寶貝兒。我都願意接受。」

懷念看著他，微微的眯起了眼睛。最後嘴角翹了一下說：「行叭，以後你就叫山炮了。」說完向旁邊一指：「這個是鐵炮，你的前輩。來，你先給我介紹一下，你和鐵炮有什麼區別」

對面的男人並沒有先說區別。而是對懷念說：「山炮這個名字是不是帶有貶義？」

懷念馬上反對：「怎麼會？炮就代表力量。他是鐵，你是山，比鐵更有力量。我希望你比他更強大。名字就這麼定了，你就叫山炮。你還沒告訴我，你們之間有什麼區別呢？」

男人還是沒有回答她的問題，而是對懷念說：「如果你堅持，我倒是並不反對。只是這對你可能會有少許影響。另外，我該怎麼稱呼你呢？」

「我叫顧懷念。難道你不知道嗎？」

「好的，顧懷念。除了樣貌上的不同。最主要的區別在於我擁有擬人和主動功能。換句話說，我更像是一個人類。在此談話以後。我將不會主動。表示我的身份。這樣將有助於我們更好的交流。」

聽完這些懷念的表情有點嫌棄：「就是假裝人類唄。那麼我們現在開始吧，你看看我到底心裡有什麼病？」

男人笑了笑：「他們稱呼我為心理醫生是要給我一個合理的身份。對你來說其實更需要一個康復理療師。所以我無權給你做診斷，或者確診病情。如果從疾病方面說。幾乎所有的人類都有病。如果從健康方面講。幾乎沒有人健康。」

懷念聽他說話倒是有些新鮮：「那當然。對於機器來說，所有的人類都有病。那麼你能不能告訴我？一個人如何證明自己不是瘋子。」

看樣子男人是又想了一想：「這個似乎很難。」

懷念好像突然沒了興趣：「算了，你給我講個笑話吧。」

男人認真的看了懷念一小會。目光中帶著疑問，彷彿在說，難道你真的是瘋了？懷念深深吸一口氣。正準備說話，男人卻先開口：「在一座監獄里。每兩個囚犯關在一間牢房。一個新來的囚犯。發現房間里只有自己一個人。於是提出抗議。認為房間里只有他自己一個人太孤單。要求監獄要像其他人一樣，給他分配一個室友。由於當時沒有更多的囚犯。於是給他送來了一個機器人。」

懷念有點想爆發，又覺得和機器人發脾氣有點奇怪。於是對男人說：「今後沒有我的允許。不可以進入我的卧室。不可以進入我在的洗手間。中午我想吃小雞燉蘑菇。你去廚房做好了來敲門叫我。聽明白了嗎？山炮？」

直到看見男人點點頭。懷念起身回到自己的卧室。躺在床上看著天花板。我還以為多厲害呢。講的笑話都跟鐵炮一樣。原來還是個流氓機器人。還哈尼、寶貝兒。山炮就很適合你。

沒躺多久，懷念還是決定出去走走。看看這個人形機器人做飯是什麼樣子？出門一看。那個男人正坐在沙發上看電視。姿勢看起來很放鬆。而且是在看新聞。看起來他更像是男主人。

男人看懷念出來。對懷念說：「嗨，想看新聞嗎，或者別的。」

懷念沒理他，徑直走向廚房。看到白鐵炮正在廚房裡忙。懷念走回來，坐在了側面的沙發上：「我剛才說是讓你去廚房做飯。為什麼現在廚房做飯的是鐵炮。」

男人眨了眨眼睛，感覺有些奇怪：「難道這有什麼區別嗎？」

「當然有區別。另外沒有我的授權，你怎麼會有鐵炮的控制權。我讓你去做飯。是因為我想看看人型機器人是怎麼做飯的。現在你在這裡，你在這裡看電視。難道都不去幫一幫鐵炮？現在你快去幫忙鐵炮。讓我看看你是怎麼做飯的。」

男人聳聳肩，但並沒起身。隨後抬手，用拇指向身後指了一下:」他並不需要幫忙，另外我並不想去廚房弄髒我的衣服。」

男人這樣理所應當的態度。讓懷念有些憤怒。於是站起身提高了嗓門:「啥!你給我站起來。站到牆邊去。」

這下讓男人的表情有點驚恐。幾乎沒猶豫，就站了起來，然後直接站到了牆邊上。隨後懷念走到了他面前。上上下下的打量了他幾遍:「你這個機器人是不是有毛病？時靈時不靈的，不聽命令。還會頂嘴。」

男人沒來由的笑了一下。馬上又恢復了嚴肅的表情。懷念放低了聲音：「發瘋的人類好笑嗎？」男人沒回話。「我問你，你到底是不是機器人？」

男人點頭說：「是的。」

「那是不是要對我的安全負責？」

男人點頭說：「是的。」

「那麼你是不是該聽我的話？」

這次男人並沒有點頭，表情好像有點無辜，緩慢的說：「這個恐怕需要商榷一下。」

聽到這話懷念反倒冷靜下來：「難道你不該聽我的？」

男人說：「你的安全和身心健康由我負責。如果按許可權來說。我的許可權高於你。更多時候應該是你聽我的。比如哪些事情不能做。哪些食物不能吃。什麼時候該體檢。我都會給你一些意見。簡單點說。你現在受傷了，生病了。就該聽醫生的。」

「可是你是一個...」懷念把後半句話咽了回去。「可是我讓你去做飯，為什麼你不去？別跟我說衣服的事情。衣服髒了可以洗。」

男人又露出了無辜又震驚的表情：「可是我並沒有換洗的衣服。我還沒有時間去買其他的。另外做飯的人本來就是我啊。」

懷念又要憤怒了，聲音又大了起來：「你還敢狡辯。明明在廚房裡忙碌的是鐵炮。」並且還伸手向廚房一指。

聽到這裡，男人抬眼看了看天。就像是在翻白眼。看到這個，懷念差一點就笑了出來。但是依然咬牙瞪著他。

當男人的目光再次返回到懷念的臉上。男人點了點頭說：「是這樣的。我和鐵炮已經進行了聯機。對於你來說就像一部電話。這部電話為你服務。現在這個電話有兩個屏幕。一個屏幕在假裝人類看電視，一個屏幕在為你做飯。或者你可以理解為一個機器人有兩個腦袋四隻手。算了，還是電話好理解。電話中的兩個屏幕中的任意一個屏幕，接收了命令。由電話統一處理，然後讓屏幕分別執行。那麼至於是哪一個屏幕哪一隻手去做哪一個事情。對於電話或者機器人來說都是一樣的。」

雖然懷念已經聽懂了。但是還是想掙扎一下：「那為什麼不是你去做飯，讓鐵炮看電視。」

男人扭頭笑了一下：「這個都說過好幾遍了。因為我不想讓我的衣服變得更臟。因為我沒有換洗的衣服。」

這次懷念的聲音小了許多：「那你的衣服呢？」

男人就沒有著急回答。而是向沙發方向做了一個請的手勢：「我們坐下來再談好嗎，我都站累了。」

懷念斜了他一眼，然後坐在了旁邊的沙發上。回到沙發上，男人說：「擬人型機器人確實會給人類帶來一些困擾。這也是智能機械法規更改的原因之一。讓人們更加慎重使用擬人型機器人。但我出現在這裡。是符合規定，也是必要的。我相信隨著時間的推移，我們會相處的融洽。如你所願，如果你喜歡。我可以讓鐵炮。在這裡陪你看電視。我去廚房燉小雞兒。而在你看來。唯一的區別。就是我和鐵炮交換了聲音。因為在你眼前的這部機體。在做飯方面。遠不如廚房裡的那一部機體。那麼唯一讓你能區分我們的。只有聲音。所以，你想讓這部機體和裡面的機體暫時交換語言聲音嗎？」

懷念聽到這裡。用雙手揉了揉腦袋：「算了算了，怕你了。如果你們兩個交換了聲音。我會錯亂的。現在這樣挺好。那你可不可以讓鐵炮變成你的聲音？「

男人說：「我可以，但是我不能做。白鐵炮之所以是現在的樣子。長相和語言說話方式，與人應答，都明顯有別人類。都是有必要的。如果我做出更改。是害你違反法規。並會讓你受到處罰。另外，如果這樣做，你可能同樣會感覺錯亂。」

懷念舉起雙手：「好吧好吧。就這樣吧。」想了想感覺自己好沒面子，又不知道該拿著機器人怎麼辦，只好回去自己的房間。

躺在床上懷念不禁問自己，自己這是怎麼了。和自己的機器人白鐵炮相處的時候也沒啥問題啊。怎麼這個機器變了個形狀，自己就有些失控呢。看來自己還是把它當人類看待了。以至於想給他一個下馬威什麼的。

發現自己有這樣的想法讓懷念有些不好意思。這似乎只能說明自己的內心很小氣。如果來的是一個真正的人類，也許自己真的會給對方一些麻煩，目的就是為了讓對方知道自己的厲害。

懷念躺在床上看著天花板嘆口氣，心想：唉，看來本姑娘還不是一位君子啊。過了一會又自言自語道：「不過，我也不想當個小人。」

經過剛剛和機器人得一番交流，又經過了一小段時間得自我反省，午飯已經做好。男人請懷念坐在餐桌主位。自己陪懷念坐在了對面。當白鐵炮再次端上來一個盤子以後。男人對懷念說可以開飯了。懷念看白鐵炮轉身走向廚房。也許是去做整理了。而看男人坐在餐桌前面並沒有走的意思。

男人看了一眼懷念說：「那我們吃飯吧。」

懷念已經很久沒有單獨和其他人一起吃飯了。雖然對面的這個是一個機器人。看著眼前的食物懷念也沒再有其他的想法，決定吃飽了再說。

直到她看著對面的男人，用湯匙攪了一攪碗里的湯。然後端起湯來喝了一口。當男人放下湯碗的時候。碗里明顯少了很多內容。

懷念差點把嘴裡的東西噴在男人的臉上。同時也差點把自己瞪大的眼睛掉進自己的湯碗里。懷念費了好大的力氣咽下嘴裡的東西。

「你到底是不是機器人？馬上證明給我看。不然我就讓姓孫的把你帶走。」

男人放下手裡的碗。把手舉過頭頂。看著他的手掌做了三百六十度的旋轉。然後又轉了回來。懷念才把一顆懸著的心放下。剛剛有那麼一剎那，懷念覺得坐在眼前的是一個真實的男人。

而此時，即便是眼前的食物很美味，可還是想先解決心中的疑惑。

「你剛剛真的是在吃東西？不是變魔術吧？真的吃進去了嗎？」

男人把剩下的湯倒進嘴裡。看上去一點也不優雅。和紳士風度什麼的更不沾邊兒。那感覺不像是喝了一碗湯，而像是山大王喝了一碗酒。男人把湯碗放在桌子上。然後往桌子裡面推了推。一是不想再喝了，二好像是害怕不小心把湯碗碰掉在地上。

「我有一些功能，和白鐵炮不太一樣。我不是很想費口舌來說。感覺你也不像是有興趣聽的樣子。所以如果你遇到有感興趣的事情就直接問我。我只解答你感興趣的部分，這樣更高效。也避免浪費你的時間。但事實上我並不想和人探討我自己。我的意見是，你直接把我當成一個普通的幫助你恢復健康的醫生來對待。這樣你的困惑會少很多。」

懷念也把碗往裡推了一推說：「你確實給我帶來了不少困惑。那麼你告訴我，你把食物吃進肚子。你能吸收轉換他們變成動力嗎？」

「我當然不能。我會把吃進去的食物脫水。烘乾。水分對我來說有用處。但並不必要。」

懷念瞪大了眼睛：「那烘乾以後的食物和多餘的水分怎麼辦？」

「當然是和大家一樣嘍。」

「你是說你也需要去廁所啊？」

「如果吃了食物當然需要。」

「可是你要怎麼做？」

「當然是和大家一樣了。」

「可是你是怎麼做到的？」

男人聳聳肩：「你堅持要在吃飯的時候談論這些事情嗎？」

懷念偏頭想了想。不知道想到了什麼。露出了嫌惡的表情。又對男人說：「我可以摸摸你的手嗎。」

男人挑了挑眉毛：「除非你先讓我摸摸你的胸。」

懷念一拍桌子站了起來：「趕緊把餐桌收拾乾淨。沒有我的允許，不允許進入我的房間。如果你再敢對我說這樣無禮的話。我就讓孫女士給我換一台有文明講禮貌的機器人來。」

懷念雙手按著桌子。雙眼盯著男人。一字一頓的說：「你聽明白了嗎？山炮。」

男人很認真的點了點頭：「我剛剛是開玩笑的。你可以摸一摸我的手。」並且把桌子上的手向懷念伸過去了一點。

懷念站直了身子。冷冰冰的說：「這一點兒也不好笑。」轉身回到了自己的房間。砰的一聲，用力的關上門。罵了一句：「流氓機器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