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之所向

心之所向

到最後素和青還是未從玉瓊樓口中問出什麼來。

玉瓊樓雖說看著是個二十幾歲的青年人,可芯子里實打實活了不知多久,若他真要瞞著她些什麼,素和青還真拿他沒辦法。

只是她的心裡難免警惕了些。

素和青來了這修仙世界十餘年,一路雖說受了不少磨礪,但總的來說沒吃過什麼大苦頭。

倘若不是她發現的蛛絲馬跡越來越多,素和青可能真就放鬆懈怠下去。

這日,蜀山那頭又與素和青聯絡。

「無霜師弟,我們可是有許久不曾見了。」

素和青還記得她曾向無霜的大哥許諾過把他當弟弟一般看待,不過這十幾年來百里無霜非但沒有求過她什麼,反而一直在幫她研製出各種傳音投影的符籙,為的就是叫她與蜀山同門聯繫起來更方便些。

「阿青師姐,這次的符籙是不是比之前的好用多啦?」

蜀山與冥界之間相距甚遠,普通傳音符籙效果並不很好。

素和青先前與蜀山同門聯繫的時候所用符籙程序繁瑣,耗時又長,直到百里無霜針對冥界與蜀山兩地特性改進幾版之後,這符籙只消捏碎一個,就可以輕易聯接兩界。

「是是是,無霜師弟真是厲害。」

大師兄他自從傢去了神農門后就為沈師姐打點後方,妻夫兩個是聚少離多,近乎月余才能見上一面。這沈師姐又是神農門的門主,又是修仙聯盟丹部領袖,家裡的事兒實在是顧不上。

司空辰在蜀山派的時候就是打點上下的一把好手,到了神農門雖說不至於捉襟見肘,可也少有時間再練符籙之術。

當年百里無霜憑藉一股天生靈氣做了不少新奇符籙,不過於道法精深一途上說到底是不如大師兄。

可過了十幾年後,百里無霜卻是領先了大師兄不知多少。

百里無霜曾問:

「大師兄可曾後悔?」

司空辰抱著沈耐與沈克兩個白白嫩嫩的女兒,笑著說道:

「為卿翎操持家務是我的福氣。」

聽百里無霜說了沈師姐與大師兄的近況之後,素和青才又問道:

「無霜師弟,你可曾試過你這符籙生效的最遠距離有多遠?」

百里無霜說了一個數字,疑惑問道:

「阿青師姐,你這是要去什麼天涯海角的地方?難不成現在我做的符籙還不夠用?」

他的符籙已可瞬息之間聯通蜀山冥界,像他一樣有這個本事的符修真是不多。

素和青搖頭說道:

「不是無霜師弟的符籙不夠好,是師姐我心裡好奇罷了。」

百里無霜見阿青師姐將話鋒一轉,他也不再糾結這個問題,而是心中暗暗決定再去改改傳音投影的符籙,等到什麼時候做出來了就給阿青師姐一個驚喜。

「無霜,你同你阿青師姐說完了沒有?又不是再也見不到面了,怎的話說起來還沒個完?」

妙玄掌門等了半天終於忍不住出口打斷二人說話。

「師尊,弟子與阿青師姐的話說完了,還是您與阿青師姐聊聊吧。」

百里無霜沖素和青眨了眨眼睛,笑著下了歸雲峰。

「阿青,你怎麼也不找本掌門說說話,還得是本掌門上趕著找你?」

妙玄掌門的話中雖有抱怨之意,可他的桃花眼中始終含笑,一看就是在同素和青打趣。素和青深諳妙玄掌門的秉性,她不慌不忙地翻開一份卷宗,與妙玄掌門說道:

「掌門,您又不是不知弟子來冥界服役,哪裡有空隔三差五地與您談天?」

妙玄掌門也不是要怪她些什麼,只是找些閑話家常來調侃,見素和青還是那副老樣子,他才對她說起正事來。

「阿青,近來蜀山出了兩件事,一件大事,一件不大不小的事。」

妙玄掌門撥弄手上星盤,一雙波光瀲灧的眼中盛滿笑意。

「阿青要先聽哪一個?」

素和青隨口答道:

「先聽不大不小的那個吧。」

妙玄掌門「啪」地將星盤拍在案上,繪聲繪色地講了起來。

前些日子蜀山弟子巡山之時發現護山大陣有一缺口,若水流領著一小隊弟子火速將那缺口補好,哪想到在這之後幾天蜀山中的怪事出了一件又一件。

先是有十來個劍修弟子的佩劍怎麼找也找不見,再是有弟子上大課的時候發現書里夾了蟲子,還有就是山門內的幾個小陣法被人破了。

都是些不痛不癢的小事。

「掌門,這無非是有外人進了蜀山,您將搗蛋鬼找出來便是,作何還要同弟子講這些?」

妙玄掌門一笑,晃了晃星盤,說道:

「阿青這話說得極是,可若阿青知曉此人是誰,阿青怕是不會如此淡定。」

素和青心想掌門說話就跟說相聲似的,還得要人和他一唱一和的。

她很配合地做出訝然地表情,問道:

「是誰?」

妙玄掌門笑意盈盈說道:

「魔將墨麟!」

一開始沒人把門派里的那些異樣當回事,還是若師姐敏感地察覺出一絲不對,追查了五六天才把墨麟揪了出來。

要說這墨麟是魔界三大將軍之一,又同蜀山真真切切打過一場,怎麼看都應該是蜀山大敵。

可她千辛萬苦潛入蜀山做的不過是兒戲般的小打小鬧。

這很不合常理。

「墨麟她去蜀山目的究竟為何?」

妙玄掌門心知阿青必有此問,他也不再吊人胃口,而是痛快說道:

「阿青,她說是為了你呀!」

卻說這魔將墨麟被若水流擒住之後第一句話就是「素和青何在?」

若師姐也沒想到這個魔界大將軍偷入蜀山是為了找人,再三確認墨麟是真心想知道阿青師妹人在哪兒之後,她才將素和青十年前與冥君玉瓊樓立下約定的事和盤托出。

墨麟聽完遁地即走,快得誰也捉不住她。

她只丟下一句:

「那我就去冥界找她!」

妙玄掌門深深看了神色如常的阿青一眼,話裡有話地說道:

「阿青,你在冥界可要當心。」

她雖看似遠離了權力紛爭的核心漩渦,可還是有無數雙眼睛在盯著她。

素和青謝過掌門,又問道:

「不知另外那件大事又是什麼?」

妙玄掌門不復方才的輕鬆談笑,而是換了一張嚴肅面孔,與她細細說起那件事來。

此前,天帝太皓派了神君前往蜀山,個中機鋒略去不表,千言萬語彙成一句話:

你這修仙聯盟是時候收歸天界所有了。

「掌門,你答應了?」

說實話,從這修仙聯盟成立的那天起素和青心中就有過這個猜測,只是她沒想到天界會等了整整十年才開這個口。

凡人修仙要經曆數百年的艱辛磨難,到最後飛升上界的也就是傳說中的那麼幾個。

五百年內,曾最有希望成仙的仙君就是她的師尊雲岫。

雲岫仙君死後她又隱匿冥界很少露面,基本上沒人知道她的實力究竟如何,除此之外再也沒有公認能夠飛升的修者。

以前的修仙界門派之間像是一盤散沙,各個門派的差距有如鴻溝一般難以逾越。在修仙聯盟成立之後,各個門派之間優勢共享,互相學習,短短几年的光景整個修仙界的修者水準就提升了一大截。

雖說足以問鼎上界的修者還未出現,可素和青明白這只是時間問題。

天界,是什麼樣的地方呢?

那是靈獸遍地,靈植滿園,靈氣四溢,靈泉四流的寶地。

那是神仙住的地方。

她們這些修仙者這輩子不就是想去這樣的地方嗎?

可要知道再怎麼富足的地方資源終究有限,來的人多了,分到手的自然就少了。

修仙聯盟就是這樣一個可以讓飛升的修者越來越多的地方。

是以,天界出手實在是再正常不過。

「阿青你說這話就是小瞧了本掌門了不是?若是我答應了,我還哪有臉去見列位祖師奶奶?」

妙玄掌門三言兩語就將那神君打發了去,可他知道蜀山的日子怕是不好過了。

素和青沉聲說道:

「還請掌門放心,若是蜀山有難,弟子義不容辭。」

自生息之劍鑄成之後,她便告訴了妙玄掌門她目前的真實戰力。妙玄掌門得知蜀山出了個力可屠神的修者自是高興極了,可又不免為他的那個傻乎乎的倒霉師弟揪心起來。

他知道阿青在冥界忘川之中找師弟魂魄有多辛苦,也很少會主動在阿青面前提雲岫師弟的事,但是他是真的很想雲岫師弟死而復生,也是真的很想阿青能回蜀山。

一生團圓能幾回?

妙玄掌門揮手掐斷通訊,捧著星盤發起了呆。

素和青直起身來伸伸懶腰,剛走出寢殿就瞧見了一臉慌張之色的展判官。

「展判官,您這是急著去哪裡?」

展紅緋懷裡抱著一團鼓鼓囊囊的紗布藥膏,她冷不丁聽素和青這麼一問嚇了一跳,可還是手忙腳亂地把那些物什往身後一塞,一臉無辜地答道:

「青姑娘不必擔心屬下,屬下只是隨處跑跑,鍛煉鍛煉身體罷了。您也知道屬下是個四體不勤的文官,屬下實在是、實在是……」

屬下實在是編不下去了!

展判官看著素和青洞若觀火般的雙眸,心中直罵自己她怎麼昏了頭錯跑到這兒來。

要說最初還是她特意將青姑娘安排在君上隔壁,哪想到終是有一天搬石頭砸了自己的腳。

「展判官,可是冥君大人出了什麼事?」

要說這也沒什麼不好猜的,冥界之中能讓展判官操心至此的實在不多。

展紅緋見瞞不過素和青,便垮著臉給她帶了路。

「展判官,你將葯放於簾外即可,本君待會兒自己上藥。」

金絲簾帳之內傳來一道宛若碎玉擊石般的聲音。

不知是不是隔了層層簾幕的緣故,素和青還是頭回覺得他的聲音很是好聽。

許是平日里玉瓊樓與她總是你一句我一句,她也就不知道原來冥君大人有這樣一把好嗓子。

素和青從展判官手中接過紗布與傷葯,一語不發地走入一層又一層的絲簾。

「誒,你、你怎麼進來了?本君、本君還沒穿好衣裳呢!若是有什麼要事稟告,就站在簾外說還不成嗎?」

玉瓊樓一邊七手八腳地往身上套衣裳,一邊語無倫次地叫簾外人別走進來。

他好不容易扯過白色單衣蓋住了胸前新傷,一抬頭卻撞進她那一雙深若寒潭的眼眸之中。

「怎麼是你?展判官呢?」

他往常在素和青面前換了一套又一套的好看衣裳,可還是頭一回把這不好好穿衣裳的樣子給她看。

玉瓊樓拿過一枚玉枕,遮住他胸前大片風光,悶悶說道:

「本君還沒穿衣裳,你給本君出去。」

素和青將紗布藥膏放在床邊,她伸手向前輕輕一抬,玉瓊樓胸前玉枕微挪,露出大片大片的燒傷痕迹。

「冥君大人這是怎麼了?」

玉瓊樓沒有推開胸前手指若有似無的觸碰,他只是愣愣抬起頭來直直望進她眼中。

他不是沒有見過她這副神情。

可她從沒用這樣的眼神看過他。

玉瓊樓只覺自己又回到了那段暗無天日的日子,他的四肢百骸浸染著黃泉之中的血淚,而他的魂靈在無邊的痛苦之中看不到任何光亮。

可你看她。

她眼中的光就是他的心之所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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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見諸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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