陪陪本君
「什麼?天帝他怎麼會……」
玉瓊樓青蔥一指點在素和青唇上,微微搖頭告誡她謹言慎行。
他一身燒傷是天帝太皓所罰。
為的是十年前魔界攻打蜀山之時他暗中插手幫了蜀山一把。
玉瓊樓身為冥界之主本該保持中立,天帝太皓對他施以雷刑倒也合度,只是過了十年才想起來要罰他,加之天界欲收修仙聯盟一事,其中微妙之處自是無需多言。
「天帝統御眾仙,神威赫赫,又豈是你我可妄自揣度?」
素和青看清了他眼中的擔憂之色,她心領神會地不再討論天帝如何,而是換了個話頭與他說道:
「無論如何,冥君大人這雷刑是因我而受,在下心中著實感激涕零不知所言。」
玉瓊樓說他總共受了十七道天雷,一道比一道深,一道比一道重。
他身上最嚴重的傷口似已露出白骨。
天帝下手不可謂之不狠。
或許,這就是他威儀的來源。
就為了十年前一樁小小舊事,即便是坐上了一界之主的位子,還是要被天界的人拖過去受刑。
玉瓊樓任憑素和青將他裹好的衣袍緩緩剝開,他看著她那雙在他身上到處游移的手有些出神,就連身上燒灼的痛楚都忘了似的說道:
「你啊,也就是嘴巴甜些,就愛給人灌迷魂湯。」
素和青從乾坤袋中掏出一柄匕首,她先使了火決將那匕首烤了烤,一邊比劃著玉瓊樓皮膚上的焦黑痕迹,一邊笑著與他說道:
「冥君大人這話可就折煞我了,在下可不敢搶孟婆的功勞。」
她又拎出一壺仙人醉,遞到玉瓊樓嘴邊說道:
「冥君大人,喝口酒罷?」
等下她處理傷口的時候,他喝了酒就不會那麼疼了。
玉瓊樓此前還從未喝過這杯中物,可他也不想在她面前露怯,他一把就將那酒壺接了過來,豪氣干雲地灌下一大口。素和青還想跟他說仙人醉後勁兒大,勸他悠著點兒少喝些,但是見他這副洒家作派,她也被他一時唬住,只當他是個千杯不醉的主兒。
素和青先是用匕首將他的焦爛的肉一一刮凈,玉瓊樓一門心思地往嘴巴里倒酒,像是感覺不到疼痛一般任她擺弄。
「冥君大人,在下給您添麻煩了。」
她知道自二人相識以來冥君一直沒少幫她的忙,雖說她答應在冥界服役三十年,可細細算下來還是玉瓊樓吃了些虧。
若說其他事情還可以說是玉瓊樓與她你來我往互不相欠,十年前偷偷出手幫了蜀山一事則全然是他無私奉獻。
於情於理,她該道聲謝的。
「冥君大人,在下知道您貴為一界之主,道法高深,位高權重,怕是不缺在下一個朋友,但是,您於蜀山有恩,您對在下有義。倘若您不嫌棄的話,不知您可願交了在下這個朋友?」
她說話的時候將玉瓊樓扶起靠在枕上,眼睛之中寫滿了真心結交的赤誠。
玉瓊樓右手攥著壺口,左手撐在褥子上,他直勾勾地瞪了素和青好半天,醉意朦朧地對她說道:
「素和青你是真傻還是裝傻?本君何時缺過什麼朋友?本君、本君……」
他「本君」「本君」了半天還沒說出個所以然來,最後一頭栽在金絲被上,半壺仙人醉盡數灑了出去。
素和青還以為是他疼昏過去,趕忙將酒壺從他手裡抽了出來,兩指一搭扣在他的脈搏之上。
原來,是喝醉了。
素和青頗有些無奈地看了玉瓊樓一眼,她心想人暈了倒也是好事,趁著玉瓊樓意識昏迷之際,她極為迅速地為他處理起傷口來。
只是,玉瓊樓身上的燒傷面積實在太大,她還沒有將藥膏全部上完,他就暈暈乎乎地醒將過來。
不知是她的體溫,亦或是藥膏之效,玉瓊樓只覺她指尖所及之處,帶著一股沁人心脾的涼意。
可他體內的火卻愈發旺了起來,幾欲將他整個人從內里灼傷。
「素和青,本君、本君自己來就可以了,你……」
玉瓊樓想說你快出去好不好,可為了防止發出什麼奇怪的聲音,他只好搶先一步咬住下唇閉了嘴巴。
素和青將手下那雙纖瘦的大腿分開,臉上的笑意多少帶了點兒壞。
「冥君大人連這處也能自己上藥?」
玉瓊樓的臉「騰」地一下就燃了起來,他雙手抬起捂住發熱的眼睛,似乎是極度羞恥之中又帶了一絲連他自己也不敢承認的歡喜。
在心上人眼前完完全全地展示自己。
素和青沒有心思理會他的那些小情緒,她注視著他身上大片的燒傷,還有那連骨頭也幾乎翻起的傷口,說道:
「在下瞧冥君大人喝酒之時架勢駭人,怎的喝了半壺仙人醉就不省人事?」
她雖然不像妙玄掌門一樣愛喝酒,但一壺仙人醉的酒量還是有的。她知道仙人醉只是後勁兒大些,可實在是算不得什麼烈酒,哪想到玉瓊樓喝了這麼點兒就不行了。
玉瓊樓想著把這話岔過去,可他酒剛醒人還暈著,身上傷口又越來越痛,他破罐子破摔似的說道:
「本君也是第一次飲酒,哪裡曉得酒量如何?」
玉瓊樓早就聽說過雲岫仙君釀的仙人醉六界聞名,可也沒想到喝了這麼點他就醉了。他本想在素和青面前逞強多喝幾口,哪想到又給她瞧見這副丟人模樣。
他怎麼就不能在她面前表現得再好一些呢?
「冥君大人。」
她輕聲喚著他。
玉瓊樓「嗯」了一聲,情緒低沉地回道:
「何事?」
素和青將最後一點紗布為他纏好,她順手打了個漂亮的蝴蝶結。
就像是他曾在她襟前系的那個一樣。
「包紮好了。」
玉瓊樓又「嗯」了一聲,除此之外再不說話。
素和青為他清理好了被酒打濕的床鋪,她站起身來想要離開,一起身袖子就被人從后牽住。
「陪陪本君。」
素和青眸光一閃,問道:
「您說什麼?」
玉瓊樓話一出口再不矜持,他摩挲著手中的衣袖,再次重複道:
「陪陪我吧。」
他對她能給出怎樣的答案很不確定,又連忙加了一句說:
「陪陪我吧,好不好?」
言語之間似有乞求之意。
素和青頓住腳步腳步卻未回頭,她問:
「冥君大人方才不是說不缺什麼朋友?為何現在又開口要在下陪您?」
玉瓊樓咬咬牙,攥住她的衣袖就是不放手,也不知是他傷口疼意漸次生起,還是仙人醉的後勁兒還沒過去,他不管不顧地說道:
「素和青,你真是好大的膽子!本君是你在冥界的頂頭上司,要你陪我一會兒也不行么?本君這一身傷是為誰受的啊,你怎麼也不心疼心疼本君啊?」
最後那幾個字他幾乎是喊出來的。
玉瓊樓剛開始覺著他是心甘情願受了雷刑,可一想到她多一分安慰也不肯給他,說著說著心頭難免泛起委屈來。
他可以等。
可這世上不是所有事都可以等出一個結果。
「你,莫非真的不懂?」
她還是沒有回頭。
玉瓊樓聲音之中已帶哭腔,那些年不敢出口的情意,從未得到回應的難堪,點點滴滴化在這一問里。
良久。
素和青轉過身來,手中已持生息之劍。
她將劍尖點在玉瓊樓眉間,玉瓊樓動也不動任劍抵著。
「冥君大人不怕在下殺了你?」
玉瓊樓沒說怕也沒說不怕,他反問道:
「你殺本君又有什麼好處?」
素和青手執生息懸空著從他的一邊臉前滑到另一邊,笑著說道:
「若是在下殺了冥君大人,豈不是可以登基上位,成為新的冥界之主?」
玉瓊樓「撲哧」一聲樂了,他看著眼前劍尖笑著說道:
「本君項上人頭在此,你若想要,就來拿吧。」
他一臉即將赴義的模樣,素和青看了更覺有趣。她想著不再逗冥君了,向生息之中注入源源靈力,又將劍尖輕輕點在他眉心之上。
轉生為死,化死為生。
生死不過是她一念之間。
她在救他。
玉瓊樓乖乖伏在床榻之上任她動作,只偶爾疼得挨不住了冷嘶一聲。
不到一盞茶的功夫,他的肌膚又恢復到從前光滑細膩的模樣。從素和青的視角看過去,他的脊背就像是一整塊美玉一般,橫陳於金絲被上別是一番好看。
她曾說玉瓊樓是她見過最為美貌的男子。
這話是出自真心。
玉瓊樓長了一張渾然不似人間的漂亮臉孔,鮮少有男人可以在外貌上勝過他。
素和青這輩子雖然還沒有到過天界,但她也零星見過幾位神君,知道哪怕是在號稱美人遍地的天界,他的外貌也是遠高於平均水準。
「不疼了吧?」
玉瓊樓哼哼唧唧地應了,見她又要走,黏黏糊糊地說道:
「本君不許你走。」
素和青收了生息,看冥君這副賴皮樣子也來了氣,她伸手彈了玉瓊樓一個腦瓜嘣兒,問道:
「這次又怎麼了?」
她用生息療治冥君自是為了報他的恩情,可他三番兩次地要人陪,還真不是一般二般的磨人。
畢竟還有正事要做。
她並不打算多花時間在他身上。
玉瓊樓剛剛被她治好就又生龍活虎起來,他打了一個響指,換了身水色碎花袍子,憋了半天說道:
「陪本君走走也不行么?」
他抬起步子就要走出寢殿,見素和青還站在原地,玉瓊樓回身牽過她的衣襟,急紅了臉說道:
「素和青你還等些什麼?還不快與本君同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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