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還擊
「師尊,我沒有。」蕭既明抬頭看著蕭傅,頭搖成撥浪鼓,一張臉上橫肉晃動。他昨天晚上確實是想去找紫鳶姑娘,可還未踏進怡紅院中,就被同派的弟子看見了,因為清修閣尚在禁足中,所以那弟子直接就稟告到了蕭豈承那裡。
於是今早蕭傅又被叫到了應天閣,短短數日,他已經被蕭豈承問話兩次,儘管對方言語間對他極其尊重,可他這張老臉還是被丟盡了。
蕭井問道:「你真沒有去?」
蕭既明對著他重重點頭,「我真的沒有去,只是從那裡路過。」他希望蕭井能替自己圓謊,因為除了他之外,沒有人親眼看見過自己進紫鳶姑娘的房間,只要他否認了,自己就有口可辯。
蕭井對著蕭傅道:「師尊,我此前從未聽說過師弟去那什麼煙花之地。」
「對啊,師尊,我從未去過那什麼怡紅院,我昨晚確實偷跑出去了,但只是因為想吃桂花糕,所以才下山的,我還給你帶了。」蕭既明說著,從懷中拿出一包桂花糕,跪著行走了數步后遞到蕭傅面前。
蕭既明確實喜歡帶山下的一些小點心給自己吃,再看他這憨厚老實的樣貌,說是去尋花問柳誰信,下山去找吃的倒是情有可原,蕭傅捋了捋鬍鬚,「罷了,為師相信你,可你私自下山還是壞了禁足的規矩,便再罰你多禁足一月。」
「多、多禁足一月?」蕭既明壓低嗓音道。
「有何問題嗎?」
「不,不敢。」蕭既明連忙擺手,心中嘀咕道:再加一月,那便是四月見不到紫鳶姑娘了!
這簡直能要他的半條命!
「你起來吧。」蕭傅道。
蕭既明站起身,不太敢直視師尊的眼睛,此次是逃過一劫,可下次呢,這常在河邊走哪有不濕鞋,不行,他定要給紫鳶姑娘贖身,然後娶她進門。
「行了,你二人先回去吧。」蕭傅擺了擺手,他還得再去應天閣一趟,為這不成器的徒弟作解釋。
禁足期間,光陰慢得如同楊正則的那隻王八頓足爬行一般,悠悠閑閑,等待了許久好像沒有動過一樣。
這日,葉蘇木與蕭璉正坐在靈藥堂中抄寫醫書,蕭傅走了過來,他道:「茯苓,你隨我來。」
葉蘇木放下毛筆跟著走了出去。
蕭傅進入藥房中,他道:「將你那日所抓的葯指出來,我一一給你講解每一種葯的作用與功效。」
葉蘇木走上前,先是將自己識得的葯全部指出來,藥方中一共近二十味藥材,她指出了十餘種,餘下蕭井教自己的四種沒有指出。
蕭傅果然一一講解,都是些有益於懷孕之人心肝脾肺之功效的葯。
「還餘四種。」蕭傅道。
「餘下四種,我記不太清了,那日大師兄也在藥房中,是他幫我拿的。」葉蘇木看著蕭傅,眼眸中儘是無知與單純。
蕭傅雙眼瞪大,「你說是蕭井幫你拿的?」
「是。」葉蘇木道,剩餘的四種葯,她不能指,指了就成她自己的罪責。
「去給我將蕭井叫來。」蕭傅怒不可遏,若說入門僅一月的葉蘇木將葯拿錯,他可以理解,可蕭井入門卻是十載有餘,拿出了葯,只能是故意為之,他到要看看,這小崽子究竟是想做什麼!
於是蕭井的門又被敲開,此次便是他最不想見到的醜丫頭葉蘇木了。
他道:「你有何事?」
「師尊讓你到藥房中一趟。」葉蘇木丟下這麼一句話,說完便頭也不回地走了。
蕭井在原地楞了數秒,事到如今,他其實很後悔做下此事,主要是因為他沒有想到那容夫人的身體會那樣差,僅僅一棵五行草就令她落了胎,說來說去,還是怪這醜丫頭,若不是她,他又怎會平白無故給容夫人拿棵五行草。
葉蘇木已經走遠。
蕭井不得不跟上去,行至藥房門口,他不自覺放慢了腳步,行走之速度與楊正則的王八有得一比。
蕭傅則一早就看見他,見他磨磨蹭蹭的,就大聲吼道:「蕭井,你給我進來。」
他走了進去,裝作無知,「師尊,你找我何事。」
「茯苓說,那天的葯,你給她拿了四味?」蕭傅問道。
蕭井本是想抵死不認的,可面對蕭傅時,他一緊張就哆哆嗦嗦地藏不住心思,「我、我。」他想說沒有,猶豫良久后道:「是,我給她指了四味葯。」
「哪四味?你且指出來。」蕭傅蒼老的聲音極其低緩。
蕭井走上前,一一指出,黃苓、芍藥、白朮。
「還有。」蕭傅看著他將手指慢慢放下,沉聲道。
「五行草。」蕭井的聲音幾乎微不可聞。
「你可知五行草的作用與功效是什麼?」蕭傅驟然大聲道。
「可擴張血脈,能散血消腫,有清熱解毒之功效。」蕭井平時不愛背書,可對於五行草這一類常見草藥卻還是能耳熟能詳的。
「可有何禁忌?」蕭傅接著問。
「可能導致滑胎,有孕之人禁食。」蕭井說完,撲通一聲跪了:「師尊,我不知道那葯是給容夫人的。」
「你既不知道,又為何亂教?」蕭傅道。
葉蘇木才不信他的鬼話,他既能準確無誤地指出於有懷之人不利的五行草,定是在看了藥方之後便知道這葯是用來保胎的,這人竟缺心眼到為了讓自己受罰如此不管不顧,可如今,他們二人誰又能逃得掉?
「我、我......」蕭井我不出個所以然來。
蕭傅是何等通透之人,其實在葉蘇木說出剩餘的四味葯是蕭井幫她拿的之後,他就隱約猜透了他的心思。二人之間不對付,他也是知道的,只是沒有想到他竟能做到如此。
「蕭井!」蕭傅勃然大怒,同門之徒互相殘害,這是修真界中極大的恥辱,他做為師尊,臉上也同樣不光彩,現在雖未到如此嚴重的地步,可照二人這般發展下去,此時未到,也快了。
「我錯了,師尊。」蕭井低下頭。
蕭傅強壓下心頭的氣,「你既已知錯,為師今日便丈罰你二十,到靈藥堂前跪下。」
「是。」蕭井站起身,臨走前看了葉蘇木一眼,眼中怒意恨意交加,今日受的,他一定會加倍討回來。
有蕭傅在,葉蘇木眼中只透露著無辜。
而蕭井的眼神則被蕭傅受進眼中,他道:「還不快去。」
蕭井轉身出去了。
蕭傅叫來蕭璉,「將戒尺拿出來。」
蕭璉不知所謂何事,但祖父如此生氣地令自己拿戒尺,能有什麼好事。她磨磨蹭蹭,將六尺長兩寸寬的戒尺拿出來,看見蕭井跪於靈藥堂前。
蕭璉力氣小,拿著這笨重的戒尺時有幾分吃力,她將戒尺遞到蕭傅手中,想勸他不要太生氣,可見祖父眼中怒氣沖沖,就不敢多言。
蕭傅親自執刑,每戒尺打在蕭井身上都能感覺到他力道之大,下手之重。
蕭璉在一旁看得膽戰心驚,眼中浸出了淚水。
葉蘇木其實也想學蕭璉掉幾滴眼淚,以表示自己的無辜,可她眼中擠不出淚,就只能這麼乾巴巴地看著。
二十丈畢,蕭井趴在地上,口吐鮮血,疼得發抖。
蕭傅的手亦顫抖不已,他道:「我罰你,是希望你能謹記,作為大師兄要敬愛同門,如若再因為折害同門而做出有違道德倫理之事,為師定不輕饒你。」
蕭井顫顫巍巍道:「是,弟子謹遵師尊教誨。」
蕭璉則聽得雲里霧裡,大師兄到底做了什麼傷天害理的事惹得祖父如此生氣,這戒尺祖父三年未曾用過一次,上一次用還是楊正則煉出能增長人修為的葯之時。
蕭傅走後,蕭璉才上前將趴於地上的人扶起。
她極少叫蕭井大師兄,這會卻叫得可憐兮兮:「大師兄,你沒事吧?」
蕭井再起身後,先是看了蕭璉一眼,她自那日去祠堂送飯後就再沒有與自己講過話,今日自己受了這一頓丈罰倒是突然就冰釋前嫌了,倒竟不是全無好處。
他道:「無事。」
隨後再看向葉蘇木,如果眼神能殺人,此刻她只怕已經被千刀萬剮了。
葉蘇木眼中則毫無懼怕之色,因蕭璉在側,她只能眼眸中毫無波瀾地接住蕭井的目光。
蕭井回去之後趴在床上修養了五日有餘。
禁足期間,因蕭傅始終在側,蕭井一直未找到還擊葉蘇木的機會。
這可將他憋壞了,在閣中整整熬了三月有餘,才終於逮到一次痛扁葉蘇木的機會。
那日,他叫上了好不容易從靈藥山回來的楊正則,尚在禁足期偷偷跑出來的蕭既明。
三個人將葉蘇木圍在溪邊。
葉蘇木正低頭洗衣服,只聽見「撲通」一聲,前面的溪水中被擲了一塊石頭,濺到她的臉上。
隨後便是那熟悉的大嗓門響起,「醜丫頭。」
葉蘇木回過頭,只見三人來勢洶洶,並排向自己做過來。
「你們有何事?」葉蘇木輕笑一聲,她此生最不怕的事就是被人圍攻,她用眼神一一掃過向自己走過來的三人,陰翳而森冷。
蕭既明被她看得毛骨悚然,他退縮半步,看看身邊的二人,又底氣十足地向前走去。
蕭井最厭惡的就是她這樣的眼神,他痞里痞氣,用同樣陰翳的眼神看著葉蘇木。
距她只有半步之遙時,蕭井驟然飛起一腳向葉蘇木踢過去。
小胖子蕭既明也倏地撲身過去,欲用魁梧的身體去撞擊對方。最好能將她撞進溪水中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