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三生花

第30章 三生花

第三十二章和尚幽谷三生花

破壁殘桓的客房,屋頂瓦礫東缺一塊西少一枚,若是碰上雷雨天,外面是斜風驟雨,屋內少說也是狂風暴雨的光景。若是說屋外牆體房頂已是如此不堪入目,那屋內的陳設只能用慘不忍睹來形容。發霉生菌的內壁隨處可見一些出來覓食的蛇蟲鼠蟻,滿是青苔泥垢的桌椅更是讓人連坐上去的勇氣都沒有。再加上一個腐敗到搖搖欲墜的木頭床榻,客房內一切傢具擺設一覽無餘。

萬利祿知道這所謂南少林寺窮,可沒想到的是這幫人不但窮還很懶,按照客房如今的模樣怕是沒有個十餘年糟蹋不成這樣:「盧姐,這地方能住人?」他倒不是為自己擔心,想當初在石竹湖底與邋遢老漢一起住得個把月,說實話與現在半斤八兩,還不是好好的住著。可,目光不由得轉向趴伏在肩頭的永樂,這丫頭本就寒毒爆發,若是再被照顧不好怕有再大能耐也是回天乏術。

盧紫煙也是頭一遭來南少林寺的客房,往日她來過當日也就走了根本不會借宿。原本想著大雄寶殿和三院六房雖說破敗可總歸還算整潔,這客房應該不會差到哪裡去,誰曾想還是高估了這群不務正業的和尚。

「你我一起收拾一下吧,總歸不能每日往返上下,你我不嫌麻煩可公主卻顛簸不得。」

萬利祿也是這個意思,在院子里收拾出一塊還算乾淨的草堆,緩緩放下肩頭面無人色的永樂。二人搭手開始整理,說實話難度著實不小,光是石磚上那厚厚一層灰塵雜物就夠兩人忙活兒的。老半天總算將一間客房的灰塵掃除八九成,萬利祿喊了一聲,退出房屋走向不遠處一棵不知活了多少年的蒼松翠柏。手中提著從盧紫煙那裡借來的青鋒,攔腰便是劈砍,咚咚咚,劍著實是把好劍,可惜牛刀小用淪為劈砍伐木的『斧鉞』。數十下后,那一株高約七八丈蒼松翠柏應聲折斷,重重墜落時激蕩起庭院內滾滾煙塵,萬利祿險些被嗆死好半天抹乾凈臉上灰塵,罵罵咧咧繼續幹活。

說到底窮人家的孩子早當家更何況上無父無母的孤兒萬利祿,提著寶劍劈劈砍砍,不多時一床簡陋的木榻便搭砌完成。同一時間,總算將客房灰塵掃尾工作完成的盧紫煙來到他身邊,輕聲道:「手藝不錯。」

萬利祿得意道:「那可不。」

又是一番折騰,永樂總算安穩躺在用軟草席子鋪設的木床上。盧紫煙將隨身藥箱打開,從中搗鼓著各式銀針葯丹,萬利祿則是累得四仰八叉隨便倚靠在床尾,問道:「盧姐,你老......那慧岸和尚說的三生花你知道在那裡摘嗎?」心中驚嚇:奶奶個腿的,差點把你老子給說出口,我倒是不怕言語不敬估摸著盧姐也不介意,但她可不待見她老子啊。還在最後一字還未出口,下面那個字也就不說了。

盧紫煙診脈的手一頓,說道:「你當真要去尋那十三株三生花?這完全是他拒絕的借口而已,藥典明確記載三生花一日最多十二株,這是天地規則怎沒可能出現紕漏。」

萬利祿,道:「總歸要試試的,他不是說了十多年前有個人就湊齊了十三株三生花,我這人運氣......雖說我運氣不好,可也不能就這麼放棄不是。」想起自己最近倒了八輩子血霉的運氣,還是說不出要靠運氣這種虛無縹緲的玩意兒。

盧紫煙還想說些阻攔,卻又說不出口。人家好心好意也不能辜負了這番心意,想了片刻,嘆道:「你若想去試試也無不可,或許天可憐見能讓你找到第十三株。三生花乃是這清源山嶴上獨有,此去西方第二座山峰名喚藥師王峰,三葉三色紅黃藍,其花乳白似彼岸朦朧雲海,藥性也簡單清熱祛毒,說不上多珍貴,一年四季長生從過不斷絕。」

萬利祿撇撇嘴,道:「這玩意兒還不如牛黃好用那,都是清熱祛毒,看看人家牛黃量大管夠。」

盧紫煙嗤笑一聲,道:「話雖然糙了,但道理是這麼個道理。三生花在醫者用藥中極少出現,除了時效過短外,用處也會被其他藥材代替,猶如雞肋食之無味棄之可惜。」

萬利祿也休息了一會兒,活動著胳膊站起,道:「盧姐,要不要我在渡些內力給她,不然等我去尋三生花到了晚上寒毒爆發,怕是照顧不來吧。」

盧紫煙卻是搖頭,道:「你修習法門我雖然不知出處,但你應該對它掌握並不嫻熟。昨晚我便察覺你將內力渡給長公主后自身寒毒有蠢蠢欲動的爆發徵兆,你還是先保證自身,否則讓我一拖二照顧你們,那才是真正的無能為力。至於長公主這邊你就放心,雖說不能完全根治,但以我目前的手段遏制它還是可以的,你放心去尋三生花吧。」

天空正是淡紅的,遠方山脈起伏,似是從天邊風兒喧囂,樹林與草叢開始沙沙作響。

已是夕陽時分,風拂過臉頰、發稍。

陽光變得更加懶散起來,照耀在身上非但不暖和反而清冷。

蔥綠山峰,藥師王峰。

與萬利祿以往見過的各色山峰無甚差別,草啊,樹啊,亂石啊,溪流啊,該有的都有。借著還算明朗的日光,萬利祿已經在雜草堆里尋覓了近半個時辰,卻是一無所獲。本就沒什麼耐心,加之心中焦急,又是半個時辰仍是一無所獲。白白浪費一個時辰,心中憤懣的萬利祿開始肆意施展功夫橫劈狂砍四周茂盛雜草和灌木,武功幾乎全憑本能,想到什麼用什麼,只為發泄心中火氣。

也不知打了多久,輾轉多少地方,手掌多處已是破皮十指連心的刺痛讓他意識漸漸平息。靠在樹根下,嘴裡叼著隨處可見的狗尾巴草,夕陽的餘暉映著臉顯得格外紅潤。

「奶奶個腿的,不是說三生花很好找的嘛,媽個巴子,這他娘連一株都看不到個鬼影,十三株還找個鎚子。」

發泄心中煩悶,又罵了一刻鐘。萬利祿一口吐掉狗尾巴草,繼續他的尋花大計。他這個人雖說沒耐心卻是個認死理兒的,既然在盧紫煙面前誇下海口,如果連一根毛都尋不到,那臉可就丟到姥姥家了。

他深深呼吸著林間清新的空氣,活動一下身子,揉搓著雙手蛻皮處邁向雜草叢生。他此刻去的地方深入藥師王峰,叢林更為茂盛,雜草足有半人高,偶爾還能聽到隱約獸吼,危險係數成倍增加。

夕陽淡淡的紅霞映射在林間,宛若紗衣,籠罩著叢林突起的植被,也掩蓋住貪婪狩獵者的蹤跡。

尋了一陣,他便完全遮掩在暗淡的夜幕中,這裡的雜草更是高聳,堅韌繁多,遮天蔽日般覆蓋住個頭只能算中等的萬利祿。稀疏的光點從枝葉縫隙間落下再透過雜草,在地上映出大片大片的陰影。萬利祿不算膽小之人,可孤身一人加上黑暗未知的四周終歸心底不踏實,退卻之意漸濃。

可隨之「咚」的一聲悶響,萬利祿只覺得後腦勺一陣疼痛,是被什麼砸中了腦瓜頂。他低頭尋摸,身周地上赫然是一根啃得光溜的雞腿骨頭。這裡雖說是叢林,野雞野鴨不在少數,但煮熟還是吃得如此乾淨的卻是不可能自己砸在他後腦勺上的。

他環顧四周,大聲喝罵道:「奶奶個腿的,那個沒長眼睛的混賬玩意兒敢扔你萬爺爺,有本事站出來與我大戰三百回合啊。」

他的聲音在林間回蕩,許久不曾得到回應。本就壓住心中煩悶的萬利祿,正要破口再罵,忽然間腦門又是一疼,眼前眩暈,力道著實不小,等視線清晰面前地上居然又多了一根雞骨頭,這次是雞翅膀的,與此同時頭頂上方居然傳來一個低沉男子的「哈哈」大笑聲。

萬利祿忍著前後疼痛抬頭去看,只見在一棵老樹枝幹上,不知何時躺倒著一個人影,模樣夜色昏暗倒是沒看到,可他手中一隻啃得只剩下小半的燒雞卻是明顯的很。那人斜眼打量著氣急敗壞的萬利祿,口中一邊咀嚼著一邊發出哈哈的笑聲,大有氣死人不償命的架勢。

萬利祿咬牙切齒,心卻是思轉:這深山老林除了南少林寺那群和尚鮮少有人出沒,人跡罕至。倒是猛獸、毒蟲不少此人若是沒半點功夫在身,打死他也不相信。

本就信奉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萬利祿,強壓下心頭火氣,開口問道:「你可是南少林寺的和尚?我與你們方丈慧能禪師有幾分交清......」他正說著,忽見那陌生人手一抬,萬利祿心中警鈴大作,腳下踏雪尋梅輕功施展,連連移動。赫然又是一根雞骨頭扔下來,這次是胸骨,若是剛才躲閃不及腦門又要遭罪。

那人見萬利祿閃躲,輕咦一聲,彷彿來了興緻,躺倒的身子直立坐在枝椏,只看到他大口撕咬雞肉嗎,不多時又吐出幾塊散碎骨頭來。

暗罵一聲:瘋子。萬利祿也不願意在與他糾纏,不去理會他,施展輕功離開,心想:老子惹不起還躲不起,大不了去別處尋那三生花便是。他輕功剛施展騰挪十數步,忽聽得耳畔勁風呼嘯,竟是躲閃不及,「咚咚咚」的三聲,後腦又多了三個大包,這三下力道可不輕,萬利祿只覺得眼前暈眩,身體似乎都失去平衡眼見著要摔個狗啃泥。

只聽到耳旁,那人笑聲高漲幾分,似乎做了什麼值得慶祝的大事,手掌鼓得陣陣,甚是喜悅。如此遭戲弄便是泥人都有三分火氣,更何況是萬利祿,衝過去便是攀樹而上,準備逮住那傢伙狠揍一頓出氣,粗壯樹榦被他大力蹬踹搖晃的左右擺動。但那人卻是早料到如此,抽身拽住旁的樹榦枝條用力一盪,在半空中劃過一道長長弧線,竟是躲到十數米外的一棵樹上。萬利祿但凡追去,他都提前盪開,二人彷彿處在一條平行線上,永遠沒有交集。

萬利祿見奈何不得那人,心中更是窩火,運上內力開始劈砍那人所呆的樹榦。那人更是不要怕,彷彿看猴子耍戲一般在樹榦上饒有興趣的地看著他。

萬利祿累得是大口喘氣,好不容易劈砍倒七八根樹榦將四周清空一小片,那人東跳西竄居然愣是沒掉下來。然後,又是一根雞骨頭飛射而下,好在萬利祿躲閃及時,不然抓不到人不說還要被打滿頭包,丟人也不帶這麼丟的。

怒髮衝冠,赤紅著眼眸手指著那人,大喊道:「奶奶個腿的,和尚有本事你下來。萬爺,一定讓你知道花兒為什麼這樣紅,草兒為什麼這樣綠。」經過一番追逐,雖說還是沒看清那人容貌,可鋥光瓦亮的大光頭卻是在月光下格外明顯,這四周光頭的無非出自南少林寺,別讓老子知道你長什麼樣,不然回你老巢把你揪出來有你好果子吃。

那人沒理會萬利祿的叫囂,吸允著滿是油漬的雙手,很是回味燒雞的味道。許是玩盡興了,又或是再沒雞骨頭扔丟,那人臨走前扔給萬利祿一個大大白眼,隨後消失在夜幕的昏暗中,在無蹤跡。

萬利祿被他氣得半死,如今人都走了更是無可奈何。這一個晚上非但沒找到三生花不說還被人戲弄一番,腦袋上留下七八個淤青傷勢,碰一下都是疼得緊。

萬利祿心中有氣無處撒,更是沒心情繼續尋找三生花,憤憤然地下山回客房。正趕上盧紫煙為永樂施針用藥完畢出來透氣,見了他這般模樣,奇怪道:「利祿,你這頭怎麼了?」

頭上一塊青一塊紫的,只要盧紫煙沒眼瞎都會關注到,萬利祿怎麼可能將自己被人羞辱這種丟臉事宣揚的滿世界都知道,刻意隱瞞道:「盧姐,山上天黑路滑我摔的,不礙事。對了,永樂怎麼樣了?」剛忙將話題岔開,他真怕盧紫煙繼續討論他如何摔得,那可真的不好編啊,你想想一個堪比三流小宗師的高手,平白無故會自己摔著玩?鬧那。

盧紫煙,道:「公主情況還算可控,明日我打算與慧能方丈商量借用寺中達摩洞一用,那地方屬火地,可一定程度上抵消公主體內寒毒。」說完頓了一下,問道:「你明日,還要去尋三生花?」

萬利祿一聽臉色頓時變了,一字一頓的說道:「當然,君子報仇不隔夜嘛。」

盧紫煙愕然,道:「你說什麼?」

萬利祿知道自己說漏嘴,剛忙道:「君子一言駟馬既出,我可是很信守諾言的。」

盧紫煙嘆了口氣低聲對萬利祿說道:「利祿,若事不可為也無需強求,你的心意公主自會明白。這幾日我也在研究這傲寒神掌的寒毒,雖說治好公主的把握還不足兩成,但總歸有最壞打算的資本。」

萬利祿應了一聲,心頭不是滋味,什麼叫最壞打算的資本,那丫頭......他心頭一陣恍惚,忽然間生出一種要不要立刻再去尋找的念頭。而這個念頭誕生后便一發不可收拾,終於他借走了盧紫煙的寶劍,再次踏足藥師王峰。

山間晚風徐徐吹來,涼颼颼的,倒是將熱血上頭的萬利祿吹得清醒幾分,暗罵自己打他娘的雞血,手下倒是勤快。寶劍隨意劈砍紛亂雜草,一邊行一邊尋著,而他所去方向正是夕陽時分與那和尚紛爭的地方,想來那和尚應該離開回寺廟休息,正好清靜。

誰曾想尋覓還不到一刻鐘,」哈哈哈「熟悉的怪笑聲回蕩在頭頂。

萬利祿條件反射一般騰挪開來,卻仍是後腦勺一疼,已是中招,被一個什麼東西砸個正著。時日夜半,他還真沒看清楚那東西是什麼,只是抬頭怒斥正站在枝頭扭動的臭和尚:「奶奶個腿的,大半夜你他娘的不睡覺拿我消遣,有病是吧。」

他這般暴躁,正好中了和尚下懷,笑聲更是魔性。萬利祿都懷疑這傢伙挨罵上癮,不然怎麼每次他破口大罵都是那般高興,不罵不舒服,被罵爽了反而舒坦?

正此時,那和尚再次抬手,林間忽然烏光一閃,又是一個什麼物件被扔出,快若閃電,疾如奔雷,好似那陰陽磁石相互吸引著直奔萬利祿後腦勺而來。

風聲凜冽,萬利祿來時路上便在尋思解決辦法,但見他不挪不閃彷彿被施展定身術一般,那飛來之物結結實實撞在他後腦勺。鏗鏘之聲不似先前,更像是金鐵交鳴的碰撞。再看那物,竟是一堆碎裂稀爛的核桃。

萬利祿整個人並無昏厥恍惚,反而一雙眸子格外明亮,手底下自顧自的尋著三生花,竟是無懼那飛來之物。

「狗崽子何時偷學的鐵頭功,倒是有幾分模樣。」說話之人正是那屢次三番戲弄萬利祿的和尚,他要是不說話萬利祿還始終認為他是個啞巴來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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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茗之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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