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跟腳

第31章 跟腳

第三十三章淫賊跟腳巧尋得

大雄寶殿,微弱的燭光在穿堂風中堅韌搖曳,佛像前小方丈慧能輕輕擊打著木魚口中念頌著《地藏本願心經》,身體坐得筆直。木魚旁是一張尺余見方的茶几,泡得是漫山遍野隨處見的鐵觀音,兩盞杯碟,似乎在等什麼客人。俗家名諱不詳,是被上一任方丈從山溝溝里撿回來的,法號慧能也並非師父贈他,而是他自懂事起討要的。尚記得老方丈未圓寂時,待賜名慧安,只盼他平平安安。他卻出口,道:「專為安名,可上慧下能。」老方丈言:「何故喚慧能?」其道:「慧者,以法慧視眾生,能者,能做佛事。」老方丈聞言,欣然,大呼:「甚妙,阿彌陀佛。」

心經念頌完畢,合閉的雙眸徐徐睜開,抬頭望著佛像延伸的佛掌,宣了句佛號道:「阿彌陀佛,施主萬不可玷污佛像,還是與小僧當面最是恰當。」

隨即,空中忽有破空聲傳來佛掌之上一道黑影轉瞬便出現在小方丈慧能面前不足七步位置。來人高瘦,全身上下用黑袍緊緊包裹,看不清年歲樣貌,只有一雙眼眸,彷彿歷經人世間滄桑坎坷,那樣的古井無波。

小方丈慧能雙手合十,低聲道:「施主,何必不敢見人。」

黑衣人眼中隱約流露出一絲厭惡,道:「說實話,我不怎麼待見和尚,尤其是像你一般如神棍的。」

小方丈慧能養氣功夫著實不錯,這般言語竟未動怒,還笑道:「一切有為法,如夢幻泡影,如露亦如電,應作如是觀。施主不信佛,又何故求佛,既求佛,便是心中有佛,如此我所言又怎會是神棍一流。」

黑衣人沉默,隨後輕嘆一聲道:「若是早十八年,我可能會打死你。」

小方丈慧能,笑道:「而今?」

「轟!」如睛天霹靂,氣勁翻騰,彷彿整座大雄寶殿都劇烈顫抖了一下。黑衣人單掌出現在小方丈慧能耳畔,凜冽掌風鼓盪起全是補丁的袈裟,而他卻仍是面帶笑容目光灼灼看向面對的黑衣人。似乎有些被看毛了,黑衣人撤回手掌,清淡道:「老了,真是不中用了。」

小方丈慧能,道:「男人可不能說不中用,這種事情很沒面子的。」

黑衣人被他這突兀反轉有些沒回過味兒,好半天後才搖頭苦笑,道:「辦好我的事,人情我記下了。」

小方丈慧能,拱手合十,道:「大善。」

飲盡杯中茶水,黑衣人便這般憑空不見蹤跡。小方丈慧能渾不在意,倒是他嘴角微微揚起的弧度,看似頗為滿意今日成果。隨後,重新敲打起面前木魚,換了本《觀音心經》繼續誦念,彷彿剛才的一切都未曾發生,至始至終他都在禮佛,再無其他。

萬利祿本是抱著試一試的心態運轉鐵頭功,本身那和尚偷襲他就是打趣,真正實質性的傷害並不如何,只是不厭其煩的如此和那呵呵怪笑聲讓他氣不打一處來。說來能想起這個鐵頭功也是運氣使然,還記得午間時分他隨著盧紫煙去舍利塔尋慧岸和尚,一路經過三院六房,雖說見識的和尚很少,可真有那麼幾位刻苦的。正巧遇到他們修鍊少林獨家硬氣功鐵頭功,初始萬利祿也不甚在意,可眼睛看到體內《眾妙經》本能運轉,一條條經脈運轉武功路數倒映在腦海,自然而然便學會這門功夫。

這種專門護腦袋的武功用處並不大,萬利祿倒也沒太在意沒將此事放在心上,還是在回到客房氣消后尋思對策時靈光一現想到它,本著巧婦難為無米之炊的意思,趕鴨子上架。

倒是沒曾想,效用如此出人意料。

無所顧忌后,萬利祿提著寶劍開始自己尋花大計,此間那和尚三番兩次出手,皆是被他施展鐵頭功粉碎,至於目標落在身體其他部位的核桃,則是被護體內力耗損大半勁道,雖說打在身上還是疼痛,卻總算能忍受。來時他便想好了,不再被這和尚影響,認真埋頭尋找三生花。

黔驢技窮的和尚開始變得煩躁,坐立不安的在樹枝上來回蹦躂,從原本沉默只是大笑到如今話癆一般嘲笑萬利祿只會偷學功夫,不敢施展本門絕學。可不為所動一心只想找花的萬利祿那裡有閑功夫聽他謾罵,加上這和尚罵人手段著實一般,來回來去就那幾句,聽到最後萬利祿都能預測他下句要說什麼,當真索然無味的很。

站在峰巒雜草高處,初生的陽光緩緩地照耀在萬利祿沾滿灰塵的身上,溫暖了身子卻暖不了心情。他面無表情的看著被自己一通亂砍的雜草灌木,手中除了那柄寶劍,依然再無旁騖。

長長呼出一口濁氣,萬利祿甩了甩劈砍尋找一夜的右手,目光不由自主的落在被陽光逐漸清晰的和尚面龐。這一看,著實讓他一愣,這老和尚他居然見過,花白的美貌鬍鬚不正是那日唯一與盧紫煙打招呼的慧空和尚,記得他當初呆得地方叫什麼達摩院來著。

挑釁一夜,慧空和尚哪裡還有最初認識時那肆無忌憚的大笑,臉都快被氣成豬肝色,嘴巴里還是那幾句熟悉的謾罵聲:「兔崽子,居然不理老子,氣煞我也。我扔,我扔,我煩死你......」

萬利祿也是累了,找了棵還算舒適的樹根坐了上去,道:「慧空禿驢,你沒事閑的找我嬉耍做什麼?我看你暗器功夫不錯,有本事別跑和我過上幾招,奶奶個腿的,我現在只想找人打一架才好。」

慧空和尚滯了一下,沒好氣的又扔出一顆核桃,道:「兔崽子,你奶奶個腿的,你當老子不想揍你一頓嗎?可老子發過毒誓不再用看家本事,不然一輩子打光棍找不著媳婦,為了你小子破例,太不划算了。」

萬利祿一口氣差點沒緩過來,他奶奶的,一個和尚居然和我說想找媳婦?還是個看上去最少六七十歲的,就算給你媳婦你那老槍還用得動嘛。隨即抬頭對慧空和尚道:「你確定你還能找到媳婦?」

慧空和尚彷彿被踩了尾巴的鴨子,一蹦三尺高,大罵道:「兔崽子,你才找不著媳婦,你全家都找不著媳婦。呀呀呀,氣煞我也,老子和你沒完。」

萬利祿則是聳了聳肩,無所謂道:「我本來也沒想去媳婦啊,怎麼著我一個人過日子是不舒坦還是怎麼著,非要請一個祖宗回來供著。再說,是青樓的姐姐們不香還是酒肆的老闆們不艷,天下姑娘千千萬怎能被一個女人栓死。」

正擼胳膊挽袖子準備大幹一場的慧空和尚頓時目瞪口呆看著他,對方臉上做不得假的嫌棄讓他舉起的手顯得那麼尷尬。恍惚間,還覺得這小子說得貌似很有道理,正此時一陣寒風拂過面頰,讓慧空和尚一個激靈兒,暗罵自己居然著了這小子的道,呸了一口,道:「你個乳臭未乾的小子知道什麼,外面的女人那有家裡面的女人好,一家子其樂融融那才是天倫之樂。」

萬利祿聽了他這話,看白痴一般看了慧空和尚一眼,道:「你就這麼確定,你能和媳婦其樂融融?不是我說,你滿天下去找,能有一對從不吵架打架的夫妻就算我輸,到時候老禿驢你成婚我送上黃金萬兩作為賀禮,怎麼樣敢打賭嗎?」

慧空和尚被他說得啞口無言,心中曾經美好的願望居然逐漸化作泡影看不真切。短暫的寂靜轉眼消失,萬利祿認準機會棲身而上,腳下是踏雪尋梅,手上施展他最熟悉的擒拿功夫三牲擒,等了一晚上總算讓他逮住破綻,精神恍惚的老和尚被他三兩下擒拿住,等手臂肩膀傳來疼痛才豁然發現自己被那臭小子給拿住,整個人從樹上跌落老臉重重摔在雜草上。

那一瞬間,腦海中竟是生出一片空白,什麼都忘卻了,只有獃滯的目光灼灼看向初生泛紅的日頭,回憶著自己貌似還是個二流宗師來著吧?

恍惚中,但覺後腦勺被人一頓狂轟亂炸,耳畔是萬利祿酣暢淋漓的謾罵:「奶奶個腿的,死禿驢很拽啊你,扔雞骨頭很帶勁扔核桃很爽是吧,我讓你再扔啊。我讓你再跳,再跳啊!老子不發威你當我是病貓,我發起火連自己都害怕你知道嘛。」

整整一夜憋在心裡的怒火此刻得以釋放,萬利祿手掌都打得通紅,仍是不解氣。單手勒住慧空和尚那顆溜圓光頭萬利祿心底不禁想著:宮兮梧宮七哥估摸著對和尚也是恨得緊,不然這一招三牲擒掛羊頭為什麼擼起光頭這麼順手,彷彿就是為這群和尚特意準備的一般。

慧空和尚此時被按在地上,雙手光頭都被遏制,身上幾處大穴要穴也被萬利祿封禁,半點內力運轉不得。換做旁的武僧或許還能憑藉一股子外練硬功周旋,可慧空完全走的是內力修為一途,沒了內力便是旱鴨子下水任憑宰割的。

總算萬利祿良心發現,在足足痛揍慧空和尚兩刻鐘后,他終於收手放過已是滿頭疙瘩包青一塊紫一塊的和尚。這慧空和尚倒也是個狠角色,愣是如此都沒吭一聲喊一句,被放開后則是抱著一腦袋包,可憐巴巴的蹲在一旁揉了揉。

「禿驢,我有個問題想問你?」萬利祿道。

慧空和尚雖說被打一頓,終歸一報還一報,倒也不惱道:「臭小子,你想問什麼?」

萬利祿湊近,慧空和尚嚇了一跳此刻他身上幾處穴道還未揭開,這要是再被揍一頓可就太冤了,見此萬利祿平淡道:「瞅把你嚇得,不打你放心吧。我就是想問,你們這群和尚是不是都特別喜歡發毒誓,那慧岸全家死光光要發毒誓不救人,你那七老八十都娶不到老婆還要發毒誓不用武功,何必那?」

慧空當即跳腳,罵道:「滾犢子,你才七老八十,你全家都七老八十。老子今年才六十七,六十七知道嘛!」

萬利祿低聲嘀咕:「那不就是七老八十嘛。」

慧空聽后氣得腦袋頂上的大包有紅腫幾分,萬利祿可怕給他氣出個好歹,安慰道:「行行,您老年輕有為,狀如虎狼,男人雄風依舊,行了吧。那你倒是也說說,為什麼一個個都那麼喜歡發毒誓,我真的太好奇了。」

被這幾句話說得慧空總算平息怒氣,看了眼萬利祿,嘆氣道:「若非無可奈何,誰願意沒事發毒誓玩兒,又不是吃飽了撐的。與你說說倒也無妨,老夫未當和尚之前在江湖上倒也有幾分名氣,收過三個徒弟,可惜師門不幸。那幺徒天生患有殘疾,我看其可憐也是多加照顧,誰曾想那日我出門他竟殺害其餘兩位師兄奪了我獨門絕學而去。此後,我輾轉無數卻未能抓住他清理門戶,他卻是憑著我的功夫在江湖上為非作歹淪為淫賊擄掠奸**女無數。這天下哪有不透風的牆,他的功夫終究被人認出,天下名門各派尋來要我供出絕學以參悟其中破解之法。他們想屁吃,無非是垂涎我的武功,他們哪家哪派沒有上乘輕功,如此我便發下毒誓再不施展獨門絕學,也跟著當了和尚。」

萬利祿聽著聽著,覺得慧空和尚的話好像有那麼一點耳熟,問道:「和尚,你那徒弟不會是西門卿吧?」

慧空愕然,問道:「西門卿?那是誰?那畜生叫沈楠,唉造孽啊。」

萬利祿總覺得慧空和尚描述的就是那將他與永樂擄到石屋的矮子,想起什麼,忙問道:「和尚,他可是天閹?」

「你......」慧空身子猛然震顫,他微微張嘴,話未說出聲音卻已低沉:「......見過他。」

萬利祿緩緩站起身,又走進慧空和尚兩步,貼近身子輕聲道:「何止見過,你奶奶個腿的,教出的狗屁徒弟,去死吧禿驢。」

松柏陰影晃動,又是一番慘無人道的捶打後腦,時斷時續傳來慧空和尚悲憤的喊叫:「小兔崽子,你不講信用,說好不打了你還來,哎呦,哎呦,別打了別打了......」落在山林之間,驚飛起多少晨間覓食的鳥兒。萬利祿哼了一聲,卻是絲毫沒有停手的打算,疲憊的臉上浮現出別樣的赤紅,道:「奶奶個腿的,我不講信用,禿驢你也不去外面打聽打聽,你萬爺號稱誠實守信小郎君,童叟無欺好男兒,什麼時候不講過信用。」

慧空和尚,又是一頓抱頭鼠竄,幽怨道:「那你還打我。」

萬利祿,大笑卻是咬牙切齒道:「打你,打得就是你。你那狗屁徒弟把我害得可夠慘的,如今打不死他,先打死你個師父算是償還利息。我告訴你,這天底下就沒人能欠了我的帳還不還的。」

正此時,慧空身子突地一顫,只覺得闊別許久的內力正以翻江倒海的速度回歸,經脈封閉的阻隔驟然一空。騰的一聲,氣勁翻滾如一頭咆哮的雄獅將壓在他身上肆意捶打的萬利祿掀飛出去老遠。

天地忽然黯淡,一朵碩大雲朵遮蓋住初生的驕陽,周圍的草木全部折損彎曲,不遠處接連翻滾出去數米的萬利祿還沒搞清楚什麼狀況,只覺得腦後一股勁風呼嘯,他緩緩轉過身子,慧空和尚不知什麼時候,已經出現在他身後。在他眼中,一隻逐漸擴大的手掌向著他的臉頰徐徐飛來。同時響起的還有他闊別許久的魔性笑容,呵呵呵......

那聲音回蕩在靜謐的叢林中,分外滲人。

他想躲,卻發現身體僵直,居然動彈不得。

慧空和尚鼻青臉腫的唇角笑得愈發誇張,他是老了,功力不如年輕時的巔峰。可依舊還是二流宗師,遠非一般三流小宗師可比。發毒誓找不到老婆這些零七八碎的東西在此刻已經完全被他拋諸腦後,他眼下只有一個目的,揍死眼前這個小王八蛋,不然難消心頭之恨。

也就在這個電光火石之間,萬利祿驚悚的眼瞳瞬間恢復神采,嘴上同樣浮現出一抹壞笑。慧空禿驢啊慧空禿驢,若是你施展輕功或是橫練功夫他還無甚辦法,可眼前這一掌卻是實打實的氣宗功法,腦海中《眾妙經》運轉如梭,馬上反饋出相同的武功路數。

佛門少林七十二絕技,大慈大悲掌。

萬利祿雖說自身見識閱歷一般,可他這一身功夫卻是不凡,足可匹敵二流宗師巔峰的內力儲備,施展氣宗大手印,自是無往而不利。

慧空和尚本來十拿九穩的一掌居然被對方復刻反攻,著實讓他嚇了一跳,終歸自持境界高於對方不退反進,雙掌對碰,「轟隆」一聲巨響,二人皆是橫飛出去連退數步才堪堪卸掉勁力。

慧空和尚此刻顧不得教訓萬利祿,低頭看向手掌感受著大慈大悲掌掌力,神情肅穆沉聲道:「先前是鐵頭功,如今的大慈大悲掌,你小子到底從何學到這少林一脈的七十二絕技。」

萬利祿啐了一口,道:「老子是天才,現學現賣你管得著嘛。奶奶個腿的,剛才就是打輕了,不然禿驢你那還有氣力在這站著和老子講話。」

慧空臉色變了變,終究沒怒火上湧出手,問道:「不敗神話姜臏和你什麼關係?」

萬利祿一聽,頓時挺直腰板,姜臏的名諱他從永樂口中聽說過,雖然不知道那湖底邋遢老頭是不是此人,但當下拉出來扯虎皮卻是無妨,指著慧空大聲道:「不怕告訴你,那是我師父,怎麼樣怕了吧禿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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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茗之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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