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請君入甕
第八十八章夜探別院請君入
送走了貪得無厭的少年，顧慶被老太爺傳喚進入房間。
那個在外人面前垂垂老矣心驚膽顫的顧青蒿，此刻正風輕雲淡的沏著他最喜愛的一品大紅袍。與一般喜愛清茶的儒士不同，他很喜歡味道醇厚的紅茶，濃烈茶香刺激著鼻尖上的嗅覺，讓他並不覺得時光流逝太快。
唇齒間滑過一縷溫熱，余香繞體，顧青蒿低垂的眼皮無力抬起，道：「走了嗎？」
顧慶始終保持著剛進來時，跪拜的樣子，一絲一毫都不曾動過，恭敬道：「老太爺，那位大人已經離開顧府。」
「顧慶啊，你在顧府多久了？」
顧青蒿老爺子的話讓跪拜在地的顧慶明顯一愣，老太爺怎麼和那位大人一樣問自己這個問題？雖說奇怪，但仍要如實回答。
「回老太爺，二十三載。」
顧青蒿微微點頭，呢喃道：「二十三載，還真是久遠。」又飲了口熱茶，「你覺得今日這位萬大人，如何？」
顧慶沒有立刻回答顧青蒿，反而是有些扭捏，羞於啟齒的感覺。
「照實說便是。」
「是，老太爺。」顧慶又是一拜，方才開口：「萬大人是小人生平僅見的真小人，不拘泥場面，說話圓滑客套讓人生不出一點反感。」
顧青蒿繼續泡著茶，道：「接著說。」
「老太爺，像萬大人這般的人物小人看不懂更看不透，只覺得他就像山坳里的迷霧，好不容易看清楚一面卻也可能是虛假的幻影。小人見識淺薄，也只能說道這裡。」
等到顧慶說完自己的見解，顧老爺子那第二泡一品大紅袍也喝了乾淨，茶香瀰漫在口中，將剩餘茶葉盡數倒入穢桶之內。
他喝茶除了第一泡洗凈茶葉外，從來都是只喝第二泡，濃郁的紅茶在經過一輪泡煮后味道會逐漸寡淡。寡淡的味道可不能滿足他的味蕾，哪怕這茶價值千金亦是如此。
「不敗神話姜臏的傳人，倒是選了個命夠硬的小傢伙，甚好，甚好啊。」
沒有人知道，當年這位官拜吏部尚書當朝一品的顧大人為何一夜辭官歸隱庭院。也沒有人知道，那年有一個衣冠樸素鬍子拉碴的中年人曾拜訪過眼前的顧青蒿。而在那之後，世上再無權傾一方的顧尚書，只剩下浩然別院的顧老闆。
「世人都說你死了，可老夫不信。這一次，你想要扳扳手腕的又會是誰？神候、東廠、國子監還是咱們這位稚龍。」
老人緩緩伏案而起，昏黃的眸子無神望向光禿無葉的老柳樹，低聲呢喃：「人心啊，越來越浮躁了。人老嘍，膽子越來越小了。」
……
皎月高懸，金烏西墜。
忙碌了一天的人們陸陸續續回家，可總有那麼一群人夜幕才是他們活動的訊號。也只有黑夜，才更能襯托他們。
浩然別院外，身著夜行衣的萬利祿和沈楠極目遠眺，尋找著適合潛入的時機。
「不是說好了，不來這地方的嗎？」沈楠有點搞不懂眼前的少年，想一出是一出，就不能有一個完善的計劃嘛。若非對方給出的條件太過誘人，他絕對不會發瘋跟著過來。
萬利祿不耐煩的說道：「奶奶個腿的，你說了算我說了算，還想不想老子發功救你了。再逼逼，小心老子自廢武功你這輩子都別想好過。」
說實話換做對方第一次這麼恐嚇他，沈楠是真怕啊。可這種東西架不住次數多啊，一遍兩遍確實有效果。但你也不能每次都來這招吧，如今弄得沈楠是見怪不怪，還會出言譏諷兩句。
「你去自廢武功啊，我就在這兒看著，你敢廢我就敢把你抓起來折磨到死。來啊，互相傷害啊。」
都說近朱者赤近墨者黑，沈楠如今和萬利祿廝混久了竟然逐漸萬化，不要臉的程度與日俱增，想來不久的將來趕超對方也不是難事。
「懶得和你廢話，我讓你準備的東西都帶齊全了沒？」萬利祿並不想繼續聊這個事兒，沒意義，岔開話題。
沈楠黑巾下的臉分外得意，道：「要是換了別的東西這麼趕的時間真不容易弄到。可蒙汗藥、春藥、毒藥、生石灰、漁網這些看家本領所需的傢伙事兒，交給我你能不放心。」
說著將藏在身後的巨大包裹搬了出來，足足半人多高，裡面的東西應有盡有。不但有萬利祿囑咐的東西，還有沈楠這些年經驗積累下的好東西，都是些陰人坑人下三濫的絕好貨色。
「嗯不錯，奶奶個腿的還是老子聰明，沒把你直接送去護龍山莊換賞錢，不然光是這些材料都足夠我忙活的，還說個屁的潛入偷賬本啊。」萬利祿滿意拍了拍沈楠的肩膀，很是欣慰。
沈楠滿頭滿腦的黑線……
接下來，二人便開始了長達一個時辰的前置工作。都是惜命的主兒，沒行動之前最重要的無非逃跑保命的手段。兩人幾乎把自己能想到能用得上的東西全部招呼上，規模之宏大，格調之陰險，空前絕後。
等微微見汗的兩人看著夜幕下安裝完畢的設備，對視一眼，露出相同的陰險壞笑。這玩意兒，別說兩個二流宗師了，就是那三百人的私軍闖進來都夠喝一壺的。
看著自己的傑作，沈楠心頭懸浮的巨石總算著地。沒計劃不要緊，老子跑得快還有這種後手在，性命應該無憂的。
「走吧，咱們也別單獨行動了。要是遇到二流宗師，咱們兩個還能周旋逃跑要是單獨遇上可就有得頭疼了。」
沈楠倒不是擔心自己，再京畿闖蕩這些年頭，不是沒有二流宗師追捕他，可憑藉著腳下披星戴月的輕功，等閑二流只能在他屁股後面吃灰。
他擔心的是萬利祿這傢伙，功力雖然不錯卻少了一門舉足輕重的好身法，要是他被二流宗師堵住能逃跑過對方的概率真得太低。畢竟，他可是自己恢復男兒本色的重中之重，可千萬不能有閃失。
倘若真得點背遇到二流宗師，他估計會義無反顧地給萬利祿殿後，只要他能跑得掉自己憑藉輕功自然誰也追不上。
趁著私軍換防的間隙，萬利祿兩人騰空而起，沿著四周牆壁游曳而上，不過幾個呼吸便躍過兩三丈高的院牆，聲音輕柔的落在牆根一角。
二人都不曾進入浩然別院，自然萬分小心。身體緊貼著牆根，讓火燭的光輝盡量不要照射到自己身上。
做個梁上君子最忌諱的就是說話，尤其是有高手助陣的大門大戶。三流以上高手幾乎都是開了五感的，眼耳口鼻皆是敏銳無比。
百米之內，若是有人交談雖聽不真切，但隻言片語還是能聽到的。光是輕微腳步聲還能是夜貓子徘徊，你這一交談，不就漏了餡。
所以，每一個夜間行動的團伙都會有自己的手語，方便遇到麻煩時的交談。
萬利祿雖然極少半夜三更出門禍害人，但從小耳濡目染這手語他也是精通一點。大概對照了一遍沈楠京畿本地的手語，大同小異而已，他花費了不過幾刻鐘便運用熟練。
「走。」沈楠右手擺弄著手語示意萬利祿跟上。
二人一前一後沿著牆根飛速掠過，沿途遇到過一些把守巡邏的私軍護衛也都被沈楠巧妙的避開。
找東西其實和找姑娘閨房的道理很相似，越是寶貴的東西越是藏在深處。深閨深閨大概也就是類似的意思。
而他們這一次最重點翻找是浩然別院中最深處的主宅院房。
至於那些哀嚎遍地浩然別院搜集來關押黑奴的囚籠庫房。抱歉，萬利祿和沈楠都沒那個閑心去逛。
他們不是白玉蟬那個傻道姑，就算有本事救了那群人又如何？
就地解放他們？不說明日，起碼三天之內他們還會被以各種名頭抓捕回來。
總不能讓他們端掉這座黑奴窟吧，那無異於痴人說夢。
既然救了等於沒救，何必浪費時間浪費精力去做這種吃力不討好的事兒。
更何況，他們是來找賬本的，無端暴露自己的行蹤，可是大忌。
浩然別院最中心的房屋總共有八處，是以道教先天八卦方位設立，在這個範圍內若是有任何動靜兩人皆能援手，自然分頭搜索房間。
萬利祿搜索的是位於西方「離」字的房間，溜門撬鎖當先一步可不是大搖大擺的闖入門牆，若是屋內有人估計腦瓜子都得給人打出來。
從懷中取出一桿蘆柑做得細管子，被小看這東西，裡面暗藏著足以迷暈十人份量的迷煙。這東西可是沈楠這傢伙的看家本事，不然真采起花時對方激烈掙扎豈不是鬧的滿園春色盡人知。
右手食指輕輕在口中吮吸，沾滿口水在紙糊窗台上輕輕那麼一點，拇指大小的空洞剛好能夠將蘆柑伸進去。
嘴唇湊上，輕輕一吐氣，迷煙瞬間灌入房內。只要再稍等一時半刻，屋內之人就算是現在晴天霹靂都未必能醒。
「哪裡跑！」
一聲渾厚的咆哮聲從遠處傳來，回蕩在綿綿入睡的浩然別院之中，令所有人從沉睡中驚醒，一時間原本安靜的別院頓時喧鬧起來。
萬利祿此刻並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但他知道自己和沈楠要有麻煩了。
只見位於他隔壁「坤」位的房間內，一道清瘦人影豁然推開房門，腰間別著一柄長劍，走了出來。目光環顧隱藏在窗檯下的萬利祿、沈楠兩人，輕笑道：「原來還有兩隻小老鼠都摸到家門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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