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8 章

第 78 章

「我能有什麼看法?」

白戎,年輕的狼王憋著上躥下跳的怒火,額頭上青筋暴跳,他來回不安的走了兩圈,轉成了一隻旋轉的瘸腿陀螺,腳下一頓,看向關陽。

「野鬼最近正鬧得沸騰,白戎兵力幾乎全守在長城周邊——先給他遞個消息去,既然楚國能搞出魂軍,估計他派去武關的人也沒幾個能活著回咸陽。」

關陽笑了笑:「我只是來跟王上說一聲,打仗的事,我一個跑江湖的醫生懂什麼?」

哈撒捏了捏眉心,揮手讓他退下,關陽轉身時瞧了瞧狼王的臉色,臨走還要火上澆油的提一提王師。

「昨日王師說想見見王上,不知方不方便?」

哈撒臉上呆了一下,接著面色一沉:「孤沒空,以後這樣的事不用說了。」鋪開羊皮,蘸了墨水,正待下筆,突然抬頭看向關陽,「你怎麼還不走?」

「王上,有一事小民不得不說——」

哈撒放下筆看著他。

「王師撐不了太久的,冬日主殺伐,以小民的能力,最多只能讓他度過這個寒冬。」

哈撒聞言差點把筆碰掉,又呆了呆:「怎麼可能......」

關陽:「以王上之能,肯定早猜到了,王師以自身性命為籌碼,向魔神討來您玉體無恙,這是小民叩問了幾次神才知道的,沒把握的事,小民也不敢在大王面前賣乖。」

關陽走後,哈撒在案前座了很久,他幾次下筆,但每次筆尖還沒碰到皮面,他又頓了下來,失神的望著羊皮。

以自身性命為籌碼......

是了,他本該是早死的命,但圖芒從中插了一腳,把他從森羅殿里拖了回來,雖然落得個瘸腿的毛病,但畢竟是活了。

和魔神做交易......

現在,魔神要來收酬謝金了?

哈撒回過神來,若換到以前,他每天睜眼前的第一件事和閉眼前想的第一件事,一定是詛咒圖芒去死。在他的臆想中,圖芒多次以五花八門的死法告終,無論是天上的鳥糞還是地上的絆腳石,都能給王師添上一筆濃墨重彩的送終場面,這能讓早起晚睡的狼王精神一天。

現在,聽說圖芒終於要死了,他卻笑不出來。

外面巡邏的衛兵被殿中的一聲巨響驚動,進門時,先看到那塊鎮在案頭的紅玉被扔在地上,邊角刺破羊毛地毯,扎入地板中。

狼王坐在陰影里,手撐在額前,看過來的眼神含著殺氣。

「退下!」

被折成兩段的筆在地上滾了兩圈,衛兵隊長見狀,行了個禮便帶著屬下火速離開。順便幫狼王把門關上。

那一瞬間哈撒想繼續發火,甚至想殺人,門關上后,他對著空蕩蕩的大殿,魂魄好像被虛空之後的世界拉了去,一股恐慌在殺意中蔓延開。待殺意退下之後,垂眼一看,羊皮上已經寫滿了圖芒的名字。

王庭角落處的偏殿里,圖芒安靜的坐在室內溫水池邊,望著裡面的倒影,然後伸手掬了一捧水。

水中的人影動了動,手臂趴在池壁倒影上,輕笑道:「他喜歡你。」

圖芒伸手戳向水中人的鼻孔。

對方握住他的手,繼續說道:「可他最終還是會和其他女子成親,下個月便是他們的佳期,你想去看看么?」

「你一定要去看看,他這麼做,全是因為你呀。」人影走出水面,額頭輕抵在圖芒頭上,水蛇似的手輕輕在他臉頰上撫摸著,好似端詳一件別緻的物件。

「王師,你還不清楚自己到底有多致命。知道么,狼王的內心並非如他表面那般冰冷,三番兩次對夢中的人兒動情,讓他恐懼了。」

「這婚姻倉促,是恐懼蒙蔽了你和他的雙目,你們寧願選擇這種愚蠢的方式終結那句『喜歡你』,也不敢直視自己的內心。」

「難道說一句喜歡,能比看著對方終日悶悶不樂要難?」

「人啊,多麼狠心。」

人影的唇輕輕從圖芒鼻樑上擦過:「他來了,你猜,他會怎樣對你?」

圖芒把腳伸進水中,水面盪了片刻,倒影被水波攪碎,門外的婢女被人一一譴退,刻意放輕的步伐雨點般滲入門縫,來人不太利索的腳在門檻上拌了一跤,又靜了靜。

經過漫長的寂靜后,哈撒才掀開帘子,慢吞吞的來到圖芒旁邊。他手裡拎著一壇酒,在圖芒旁邊坐下后,便把酒封揭開,一股烈酒的醇厚滋味鑽入兩人鼻腔。

「喝酒么?」

圖芒偏頭看了他一眼,一絲笑意從乾淨的眸子中盛出來。他接過酒罈,往裡一傾,酒滾入水中。旁邊的人立馬把他手腕一扣。

奪過酒罈后,就立馬鬆了開。

「我要向楚國出兵。」哈撒仰頭喝了一口,烈酒從口腔割到喉管,又從喉管割下腸胃,一路燒了下去。他看了圖芒一眼,見對方盯著水池瞧,便伸出手,將他的臉掰向自己。

經過這段時間的療養,王師彷彿又年輕了八歲,瑩潤的皮膚光澤細膩,眸含秋波,紅唇微張,全然不像過去那麼可憎了。

從來不知「憐惜」為何物的狼王忽然間鬆了些力道,看著圖芒的眼睛:「給個意見。」

圖芒把視線轉向他手中的酒罈:「沒有意見。」

下巴上的手陡然一緊,哈撒眼神忽變,將他往懷中一帶,看向對面飄起來的綉簾。

「何人造次?!」

對面的輕紗似乎只是被風吹的,狼王陛下日夜操勞,害了疑心病,良久,見掀起的簾后空無一人,他才鬆了口氣,低頭看著懷中的昔日宿敵。

酒灑了一半,幾乎都被王師的衣裳沾了光——他現在可是風吹一下都要倒的人。哈撒隨手把酒一放,將圖芒扣在懷中。

「別動,不然把你扔水裡去!」

「我寧願去水裡......」

哈撒眉角一跳:「真以為我開玩笑的?」

圖芒看著他,動了動嘴唇:「賤軀醜陋,豈敢在大王面前獻醜?」

瞠目良久,哈撒伸手在圖芒脖子上一捏,把他放倒以後,心裡才爽快些。他在圖芒鼻子上彈了一下,視線定在那張紅潤的唇邊,須臾,眼睛像被燙了一下,挪了開。接著又黏了上去。

這張刻薄的嘴似乎有什麼魔力,他既怕被毒了,又被深深吸引。良久,俯身,輕輕碰了一下。

大概是這份夾雜了各種複雜成分的感情不純粹,所以他並不覺得美味,但觸碰以後,就如何也斬不斷了。

床帳被層層放下,遠去的狼王神不守舍的摸著嘴唇,出門時差點又被拌個狗啃泥,他抓住門框時,虛汗從皮膚下滲出來,差點熱得原地蒸發。

「我知道你從始至終都醒著。」哈撒定了定神,聲音飛進床帳內。

「歷代白戎王從沒娶男人做王妃。」

「我為你破例。」

圖芒睜開眼睛,視線越過手臂上的紅痕,偏頭看向帳外。

「別拒絕——」哈撒抬起手,遮了遮刺目的雪光,「其他人可以大聲向我質問,甚至可以罷黜我的王位,但你不可以。」

圖芒動了動,渾身上下跟著造了一次反,他忍著不適,坐了起來。

「所以呢?」

哈撒眼睛一睜,猛然回首,捏了捏拳頭,對面人披著白裘,靠在門框上,脖子上紅痕奪目。

「你覺得睡我一次,就可以亂來了?」

「隨便你怎麼說。」哈撒臉上吹起一道熱風,他悶頭回來,把圖芒擠進門去,心口像誰一把攥住,緊得慌,雖然他竭力的想表現出一種冷淡的模樣,但一股剋制不住的喜色又從頰邊升起。

他把圖芒身上的狐裘理了理,手指輾轉著在圖芒眉眼間撫了一下,然後猛然俯身,將人攬在懷中,用力在圖芒臉上蹭了蹭,不知道狼王殿下是什麼品位,他蹭得兩人的臉都變了形,才放過被他搓變形的王師。

「但這事,你休想左右我。」看了圖芒一眼,對方的視線透過他的肩膀,看向不知何處的虛空,須臾,笑了笑,抬起頭給了他一個綿長的吻。

帝襄瞟了瞟相擁的兩人,化作一縷香塵消散。

——你輸了。

圖芒睜開眼睛,勾著哈撒的脖子加深這個吻。

——魔神閣下,你有了一個關陽,難道會嫌多一個幫手會礙事?斷魂谷需要更多有用的耳目,而不是一個死寂的靈魂和遲早消亡的肉身。

魔氣掀得重簾亂撲,淺淺的笑聲中,哈撒將圖芒壓到牆邊,急切的吻在這場勾心鬥角的人魔交易之間鋪開,帶著一腔小心翼翼的珍視,他渾然不知圖芒在這期間幾次遊走在閻羅殿邊緣,與吃人心長大的魔頭立下了一個兩敗俱傷的契約。

命運在無聲中把一切都安排好了,粗疏的外表下露出些精打細算的蘸蜜線頭,就等著「螻蟻」和「芻狗」們往上撞了。

三十涯,蛇小幺一把鼻涕一把淚的將「實情」嚎出來,看著大家驚怒的臉,忍不住捲起尾巴,心虛的擦了擦眼瞼。

胡佚爹娘氣得差點原地炸開:「小小楚國的走狗,竟敢如此囂張!」

「難道是覺得三十涯的妖魔脾氣都很好?」

「滅他娘的!」

河廣眯著眼睛,看了看低眉順目的老殷頭:「你二者是何人?」

老殷頭正兒八百的行了個禮:「小民周大夫殷棄疾,特來告知楚國冤孽,望大王出手,否則禍害遺毒千里,必然危及三十涯。」

小打雜拱了拱手,整個人忽然拔高了一截:「周公子重璋,年少無知,初及貴地,不到之處,萬望諸位海涵。」

蛇小幺望著小打雜溫柔敦厚的臉,又捏了把汗,心想:「串詞里可沒有這一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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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更!!!

哎嘿嘿,這感覺真爽,難道是因為我今天考砸了,才會這麼利索?

親們一定會有種不倉促感,即狼陛下和王師的情感線實在像開火/箭一樣,其實不然,所有水到渠成,都是在不經意間暗度完了陳倉。

我已經打算好了,下一部先填《浮光留影》的坑,一定不要再學這次了,我分明存了七十多章的稿,可我從二十多章就重新改寫!!!其實你們看的版本和原來的版本是不一樣的,所以啊,我《浮光》萬萬不會這麼拖了。

今日份營養雞湯(十全大補,專治心靈的跌打損傷)——表面是清晰明了的謊言,背後卻是晦澀難懂的真相《生命不可承受之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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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涯橋東橋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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