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 舒歌(14)
尤婭最後還是留了下來,條件有限她只能跟尉遲及其他女同事擠在女生宿舍,這讓她抱怨了好久。而其他女同事也非常看不慣她的公主做派,只是因為是我的「妹妹」而沒有發作罷了。
今天我們這裡被送來了一個小病患,一個不到十歲的小男孩吃了廢電池中毒。尤婭看著生命垂危的小男孩被送進急救室,她驚訝的問我:
「他怎麼了?」
「吃了廢電池中毒了。」我回答道。
尤婭非常的不解道:
「他父母怎麼也不管他,這麼大了還不知道電池有毒嗎?」
我盯著尤婭看了一會兒,說道:
「你知道嗎?這裡出生的孩子有將近三分之一活不到成年。他們中有八成家裡是單親或者是孤兒。他們每天大多數時候只能吃上一頓根本填不飽肚子的飯。孩子聚在一起不是為了玩耍,而是為了找一些東西填飽肚子。小婭,這不是你能理解的世界。」
尤婭似乎被我說的話驚呆了,她傻傻的站在那裡看向正在急救的孩子,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最近這個地區的戰局似乎又有些不安定了。東部地區又發生了一次武裝衝突,我們這邊也是人心惶惶,就怕萬一衝突擴大,我們的安全成問題。不過這些都不是我們能夠決定的,所以雖然有些擔心,但也還是按部就班的工作生活著。
我和尉遲吃過午飯到後山散步,一邊散步一邊天馬行空的聊著天。走著走著突然看到後山的草地上,尤婭正和一群孩子們坐在一起。她拿著濕紙巾為每一個孩子擦手和嘴巴,然後分發一些小零食給他們。她是如此的耐心和認真,一向讓別人伺候的公主竟然照顧起別人來,這還真是讓我大吃一驚。我和尉遲面面相覷,難以置信的看了半天。
「看來尤婭來到這裡,未嘗不是一件好事呢!」我不禁感慨道。
「其實她人不壞,就是太小孩子氣了。」尉遲說道。
「沒想到你竟然會這樣想,她對你可是有夠壞的。」我打趣道。
「說到底還不是被你給寵壞的。」尉遲撇了我一眼說道。我摸了摸鼻子沒敢回嘴。
我和尉遲沒去打擾她,準備回去休息一下。正往回走呢,突然從遠處傳來了一陣「啪啪」聲,等我們走回營地時,正看到一些身上都是鮮血的人被送了過來。我們連忙加入了救冶的隊伍。等忙的差不多了,才知道這附近發生了槍戰。接下來的幾天里,又發生了幾起同類的事件。大家都不敢外出,生怕倒霉的事發生在自己的身上。主任終於帶來了最新的消息,當地的武裝勢力之間衝突加劇,東部地區已經開火了,戰火開始向我們這邊蔓延。接到上級的通知,我們將進行緊急撤離。
收到這個消息,我們真是喜憂參半。離開家也已經好幾個月了,說不想念那是騙人的。能夠提前回家大家心裡多少都有些高興,但是這個理由還是讓大家心裡堵得慌。在這裡的這幾個月,跟當地的居民也算是熟悉了起來,我們這麼一走,總有點把朋友留在火坑裡,自己逃走了的感覺。不過不管怎樣,上邊的命令下來了,我們肯定是要執行的。按照計劃我們要用一天的時間整理所有的設備器材,預定撤離的時間是陰天中午。只是沒想到的是,今天下午就有一顆炮彈擊中了我們的醫療中心,接著就是一陣槍林彈雨。醫護人員和一些平民孩子們躲進了醫療中心當中,勉強躲過了一劫。萬幸的是除了三兩個人受了些擦傷外,沒人受重傷。我們的轉移不得不提前進行了。醫療小組中只留下五個人負責器材的押運和管理,其他人先被轉移。我帶著幾名年輕醫護人員留了下來。尉遲見我留下來了,也說什麼都不肯走。尤婭不再醫療小組編製,更是沒人能約束,所以也留了下來。對於她們倆的決定我除了嘆氣也沒有辦法。
我們在醫療中心裡坐了一夜,這一晚上附近的槍聲就沒停過,不時還有爆炸聲傳過來。所以就算我們膽子再大也不可能安心睡覺的。好不容易熬到了天亮,再等一陣子,約定好來接我們的車輛應該就會來了。我們也趁著天光,再檢查一下所有準備裝車的東西。突然一陣捶門的聲音傳了過來,我過去開了門。原來是科菲大叔。科菲大叔是唯一一個能說少量英語的當地人。聽說他年輕的時候到非洲大一些的城市打過工,後來是為了娶親才回到了家鄉。在當地很有一些名望。我剛一開門,科菲大叔就抓著我說道:
「救救我的妻兒吧!」
我愣了一下,馬上安撫的說道:
「科菲大叔,你先別著急。告訴我怎麼了?」
科菲大叔似乎冷靜了一些,說道:
「我老婆早產了,但就是生不下來。已經折騰一晚上了。」
我想了想,跟其他幾名留守人員交待了一聲后,拎著醫療箱準備跟科菲大叔一起去他家看看。尉遲卻非要跟我一起去,我剛要反對,但她卻固執的說多個幫手總是好的。尉遲打定主意的樣子,讓我不得不妥協。否則她要是偷偷的跟著,到時候豈不是更麻煩。
我們三人出發向著科菲大叔家走去。這一路上,我們不時的四下張望,一發現有人出現就連忙藏起身來。就怕一不小心成了流彈下的殉葬品。這些天我們幾乎沒出門,沒想到我們熟悉的街道和民房都被摧毀成了這個樣子。有些民房的外牆都倒塌了,甚至陰顯有炮彈或是燃燒瓶留下來的焦黑。街道上都是碎磚頭和土塊,隨處可見土槍的彈殼,還有血跡。這一路上幾乎沒遇到任何一位村民,看樣子都躲了起來。我們儘可能快速的趕路,可是突如其來的炮火還是把我們逼停了下來。我們趕緊躲進一處已經塌陷的院牆的牆垛後面。兩伙兒當地人裝扮的武裝分子相互開著槍,一伙人在逃跑,另一伙人在追擊。子彈漫天的飛舞,不時有幾顆在我們身邊炸開。我緊緊的抱著尉遲,把她的頭按在我的懷裡。自己也緊張的繃緊了全身的肌肉。過了一會兒,槍聲總算是離我們遠去了。我鬆了一口氣,尉遲把頭從我的懷裡抬了起來。我們互相對視著,確認對方都沒受什麼傷后,才長出了一口氣。這種劫後餘生的感覺讓我們又一次意識到對方在自己心中的份量。我拍了拍她的頭,轉頭對科菲大叔輕聲說:
「我們走吧!」
卻看到科菲大叔整個人歪倒在地上一動不動。我們連忙過去查看,只見他的胸口處在不斷的流血,人已經沒有了氣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