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天氣已經全暖了，萬物復甦，楊柳抽芽，大雁回飛。

一切那麼美好，對於唐無期來說，甚至美好得不太真實。

「他又出去了？」唐東玄坐在書案前問。

「是，剛剛出去。」昆無答。

「而且連魔蛟都沒帶。」問天在一旁嘀咕著。

「殿下，您在為九殿下建造府邸的這些日子，九殿下與七殿下走的十分近，那七殿下又是少帝的人...」問天說，「這樣是不是不大好啊，要不要提醒一下九殿下...」問天聲音越來越小地說完，偷偷地瞥了一眼唐東玄的臉色，頓感自己說了錯話，並且也感覺這書房裡莫名的就冷了，身後寒森森的。

「無礙，你們大可放心就是，本宮信他。」唐東玄放下手頭的牘案，低頭揉了揉眼。

「殿下，您信九皇子情有可原。可這些日子，九殿下與七殿下的來往的內容，咱們的暗衛是半點也查探不到。更讓人不得不懷疑的是，少帝那邊的風聲隱隱向人透露，九皇子已經是他們那邊的人。況且，殿下，您應當明白，這帝都朝堂中，人人聞風就是雨，就算有九殿下以前有「妖物」之名的影響，可到底是他讓那百頭烈焰雄獅認了主的，這對那些還在望風的大臣們來說確實是個問題。」

說話之人有意閉了口，斟酌了一會，轉而又接著說道:「且此事，輕者是個疙瘩，重者，人心不穩。這對殿下，對九殿下都極為不利呀。」

說話人為一老者。

唐東玄聽了，詢問似得看了看那老者，皺了皺眉，。

無期和唐松藍來往，他一點也不奇怪，畢竟以前都是有過交集的人，他是知道的。可若真的是唐承寒那邊透出這樣的風聲，說唐無期是那邊的人，事情就不一樣了。

從那日一同上朝，歸來時唐無期說的話，唐東玄就明白，就算自己不拉他進這黨爭，他自己也是絕對要卷進來的，而且現在看情況，他也的確是已經卷進來了。

然而黨爭之間，最忌諱的，就是自己人不信自己人。

如今唐承寒放出話來，定是要攪動自己這邊安穩。若是此事不解決，以後要是有哪一天唐無期身陷囫圇，自己這邊的人又因誤會出了什麼差錯，就得不償失了。

「巫醫有什麼可有什麼看法？」唐東玄問那老者。

「回殿下，老奴以為，要是殿下詢問或用其他的辦法婉轉打探，怕傷了您二人的和氣。老奴想，可以演齣戲，明日待九皇子與昆無訓練回來時，您可假借前些年長戰有隱疾而昏死過去，老奴會請九殿下為您試藥。以此試探給手下人看，如果九殿下幫您了，這流言自然不攻自破了。就怕…」巫醫沒再說下去，只是直直地盯著唐東玄的眼睛。

不過就是怕唐無期根本不會給唐東玄試藥罷了。

唐東玄聽了，將目光放在了硯台上，思量了一會，最終還是點了點頭。

倒是問天身後的昆無見了唐東玄的模樣，幽暗春水沉了眼。

時過午夜，唐東玄從靜思中睜了眼，出了書房的門就直接去尋唐無期了，想著要將明日試藥的事告訴他時，可發現唐無期還沒有回來，魔蛟竟也不知去了哪裡。

等了許久，還不了見人影，唐東玄便將今夜籌劃的全部內容寫了下來，自然也交代了讓唐無期配合著演一齣戲的囑咐，將信放到了唐無期的床頭，又在唐無期房間呆了一小會兒也就回去了。

第二天下午，無期與昆無修體術剛回來，一落地剛進府中，唐無期就覺得怪怪的，往常雖說這府里也不是很熱鬧，但也不似今日，死氣沉沉的。

唐無期心中生疑，因修鍊有進步，所以一下子便運力到了唐東玄的屋子處。正見唐東玄面色蒼白的躺在外榻上，看著問天和一老者一臉焦急又不知所措的樣子，忙問，「這是怎麼了？」

見唐無期回來，被問話的二人知道這場戲開始了，都不做聲。

只見原本在唐無期身後的昆無上前冷聲問，「殿下的隱疾又發作了？」

問天看著昆無今日格外臭的臉，心裡很是疑惑，他這是怎麼了，疑惑歸疑惑，但還是裝的憂心忡忡地沖唐無期點了點頭。

「隱疾，什麼隱疾。怎麼回事？」唐無期問，見他們又都不說話了，唐無期有些急了，一把扯著問天的衣服拽過來，「快說！」

問天看著唐無期的樣子有些吃驚，只是這戲，還得要演下去，便開了口，「殿下在與聚星的戰爭中，曾受聚星的暗害。後來，每月月圓都會受如萬蟲蝕骨之痛，本來回朝之前，巫醫已經煉得了解藥，殿下也都好了，只是不知，今天怎麼突然就又犯了，殿下便疼得昏了過去。」

唐無期放開了問天，俯身看著唐東玄，只見榻上之人面色蒼白，滴滴冷汗還掛在臉上，臉色僵硬。

這時，唐無期猛然看向一旁一臉猶豫不決的巫醫，幾乎是吼著問，「你手上的，可是解藥？」

那老者的手一抖，「回九殿下，這是老奴給五殿下煉製的解藥，可是…」

「可是什麼？」唐無期冒著寒光的墨眼看著巫醫，厲聲問。

「可是老奴害怕像上次一樣，煉藥不完全，不但不治本，卻像如今又令五皇子病症更甚。」

唐無期眉頭緊鎖地看著唐東玄很是痛苦的樣子，看著看著，臉上的焦急開始慢慢地化了下去，聽著倒是有些無奈的輕嘆了聲，弱聲問了句，「那還可有別的什麼法子？」

這口氣讓閉著眼的唐東玄心頭一挑。

「若說法子，」巫醫沉思，「如果有人能為五殿下試藥，也許可行。」

唐無期聽了，心中隱隱地酸了起來，看著榻上的人，臉上掩不住的流露出悲戚。只可惜，某人閉著眼，並沒有看見。

「我來。」輕飄無力的一句話飄了出來。

唐無期乾脆的決定出乎意料，本來巫醫準備好的限制『只能是唐無期才合適』的種種條件還沒說呢，這進度有些快了。

躺著的人輕輕地皺了眉。

「巫醫可有令皇兄當時被害的葯，我來試藥。」唐無期冷言問。

「……有的，這是我當時……」話還沒說完，手中剛從袖口拿出的藥丸便被唐無期奪了去。

唐無期捏著那豆子大小的黑色藥丸，半跪在高榻上，眯著眼對著太陽打量了一會她手中那顆圓圓的東西。

皇兄，你很溫暖，很明亮，從無期遇到你那天，你就像是輪太陽能照進人心裡一樣。可是你說，被你照耀了的暖洋洋的心，怎麼今兒個一下子就涼了呢？

就在旁人有些失望，覺得唐無期不會試藥之時。就聽唐無期忽然輕笑出了聲，笑聲中的心酸與自嘲嚇了他們一跳。

就在唐東玄終於發現事情不對的時候，立刻睜開了眼，可此時那藥丸已經進了唐無期的口。

唐無期垂著頭，笑著看眼前有些慌亂的唐東玄的臉，道了句，「皇兄，你該信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