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八章 看不夠
「糖糖自有我護著,皇姐還是關心侯爺去吧。」謝承宣警惕道。
明明他才是伴著姜棠從小長到大的那個人,結果不知為何姜棠對他皇姐「一見傾心」,總存著往公主府跑的心思,若不是他用了點心思把她留在宮中,現在只怕人都成了他皇姐的了。
「我家侯爺絕不會招惹什麼旁的姑娘給我氣受,倒是你……」
「威遠侯不會,朕就會了?」謝承宣好笑道。
靜姝嘴角一撇,「父皇愛重母后,淑妃還不是作了那麼多年妖?」
「我沒打算收什麼妃子。」
「痱子?」
清脆的聲音響起,姜棠打開門,探頭進來。
「誰長痱子了?我瞧瞧。」
「你快進來,外邊天冷。」
謝承宣見色忘姐,立時把靜姝拋在了身後。
姐弟情深都是假的,靜姝心裡嘖了一聲。
再留著就是一個人看他們兩個人恩愛,這罪她可不想受,早點回去找她家那個一起恩愛才是正經。
豈料她還沒邁出步子,原本該迎進謝承宣懷裡的姜棠一個神奇的轉彎,撲向了她。
「長公主姐姐,你來啦,幸好我過來了,要不然又看不到你!」
靜姝敞開手接住她,迎上了對面弟弟幽怨的目光。
她心裡有點微妙,摟孩子一樣摟住姜棠,故作驚訝道:「怎麼?承宣沒有告訴你我要過來嗎?」
皇帝陛下愕然看著長姐,有苦說不出。
「沒有!」姜棠控訴道,「前段日子我想去看你的,結果皇帝哥哥讓我帶著宮裡一些姑娘一起學習醫術,我就一直沒走開。」
說完兩人齊齊看向謝承宣,滿眼怨念。
謝承宣揣著手,斂下神情,循循善誘道:「可是糖糖,你不是也很願意教那些姑娘學醫嗎?你不是說,能不用聽你爹的話,光明正大的研習醫術很好嘛?」
姜棠贊同的點頭,而後可憐巴巴的看向靜姝,很不好意思的說:「對不起長公主姐姐,我本想第一時間去看你的,可皇宮裡葯堂的事一直抽不出身。」
靜姝當著謝承宣的面揉了揉姜棠的頭,寵溺道:「糖糖做的事情很有意義,很好啊!」
姜棠聞言興奮地小臉通紅,「我教的很好的,長公主姐姐要不要也一起來?」
建葯堂本來就有把姜棠留在宮裡,方便他們相處的意思,要是長姐過來,糖糖研習醫術之外的那點休息時間還不都黏了長姐去?
不行!
絕對不行!
謝承宣掛上一個得體的笑,溫潤道:「皇姐身子不太好,還是要在家好好將養,到葯堂去太過勞累了。」
靜姝似笑非笑的看了自家弟弟一眼,當局者迷,心急出錯啊,承宣這話說錯了。
果然,姜棠很擔心的摸了把脈,半晌皺眉道:「是不太好,姐姐,還是我到你府上去照顧吧!」
謝承宣:「!!!」
眼下這情景,尤其是自家弟弟的臉色,讓靜姝忍不住想笑。
現在總算知道承宣為什麼防著她了。
拉著姜棠坐下來,靜姝瞥了一眼謝承宣,在對方愈加警惕下的眼神下道:「雖用不著你照顧我,但姐姐也是希望你來的。」
「皇姐……」謝承宣忍不住道。
靜姝白他一眼,繼續道:「你有空去我那小坐就好,在宮中開藥堂教女子醫理是件很有意義的事,好叫別人知道我們女子也厲害,別輕易放下。姐姐那還有許多好郎中照顧呢,不用你費心。」
承宣幫她坑了小舅留住夜寒川,她總不能真從中作梗,逗逗也就罷了。
「那好吧,我一定用心教他們。」姜棠攥起小拳頭,低聲和靜姝道:「我管著葯堂和我爹品級一樣呢,從前我爹還不許我學醫,現在也得老老實實派人幫我們。」
靜姝一笑,眼角挑了挑,打趣她道:「等你做了皇后,你爹還得給你請脈呢。」
姜棠小臉一紅,頓時拘謹的坐直了,偷偷瞧了謝承宣一眼。
靜姝勾起嘴角,笑道:「好了,我回去還有事,皇后的冊封典禮好好辦,那時候天冷著,別凍著我們糖糖。」
「知道。」謝承宣道。
姜棠臉上的紅色還沒褪盡,見她要走,「府中還有什麼事呀,不在這多留會兒嗎?」
靜姝攏袖一笑,眉眼間明媚飛揚,讓人想到四月底拂過杏花枝頭的微風。
「侯爺還在家中等我,我須得回去陪他。」
姜棠張著嘴,紅臉僵住。
謝承宣滿頭黑線,沒想到自己兩個人在這還被皇姐秀到了。
威遠侯府。
靜姝一路暢通無阻的走進去,剛到夜寒川的院子外,就見他迎出來,手裡拿著一個與他氣度極度不符,一看就是小女兒家用的暖手湯婆子。
肩頭落上暖厚的大氅,湯婆子握在手裡。
靜姝不由得失笑道:「幾步路就進屋了,不用這麼麻煩。」
「醫師說你體質虛寒,得好好將養,不能受一點涼。」夜寒川堵住她的話,領著她進到屋子裡,又摘下大氅,掛到一邊。
火爐將整間屋子烤的暖熱,靜姝坐在火爐邊,縮在寬大的椅子里。
「我剛進宮見了承宣……唉你脫我鞋做什麼?」她說到一半微微瞪大了眼睛。
脫掉鞋子,緊接著又脫掉襪子,夜寒川把她兩隻腳搭在大腿上,伸了手在火爐旁正反烤熱。
靜姝盯著他的動作,雪白的腳趾蜷了蜷。
寬厚的手掌帶著熱度覆上冰涼的腳時,靜姝渾身一顫。
「你…不用的…我自己烤烤就好。」
她低聲喃喃道。
「沒事,你進宮見了皇上,然後呢?」
「然…然後…」靜姝磕磕巴巴的,目光一轉不轉的看著他。
夜寒川力道適中的按著她腳下的穴位,用好聽的鼻音嗯了一聲,尾音上揚。
「夜寒川,我有沒有跟你說過,你生得真好看。」靜姝探身湊近他,「我怎麼看都看不夠。」
男人聞言抬起臉來,如星如月的眸子一下落進她的眼裡,盛了人間高潔的皚皚雪山,也有雪山巔又冷又美的那朵花。
而他輕笑起來的模樣,像那朵花瓣瓣綻開,露出裡邊嬌嫩的蕊。
靜姝為這眼底的美色一窒。
美色聲音很低,帶了點氣音,「夫人與我歡好時,不知誇過多少次,我自是記得。」
眼睫如鴉羽,下面漆黑的瞳仁冷中帶著光,映著她的影子。
「不知羞。」
靜姝嗔一聲,不輕不重的拍了一下他的胳膊,收回身體。
夜寒川低笑一聲,摸著她的腳熱了,從爐子旁邊取一雙新襪子過來,給她套到腳上。
甫一接觸皮膚靜姝就覺察出了不同尋常。
這襪子裡邊,是毛的?
「北境天冷,獵物也多,那邊的人就琢磨出了這麼個方法,你套著它會好受些。」
靜姝穿上毛襪,鞋子扔在一邊,挨挨蹭蹭擠進他的椅子。
「你這麼好,我更不想放你走了。」
夜寒川把她放在腿上,「你剛才提到進宮,就是要說這件事?」
「嗯,北境天寒不宜打仗,所以承宣準備休戰一段時間,並下了聖旨,叫小舅在北境繼續堅守六個月。」
夜寒川思量一番,「也罷,只是你小舅給你發了那麼多封信,最後得了這麼一封聖旨,不知會不會氣的把扇子捏碎。」
「那扇子很得他喜歡,想必是捨不得的。」靜姝嘴角一挑,「如今你還能在京都留六個月,答應給我的三書六禮可得用心籌備。」
「不敢怠慢夫人。」夜寒川在她唇上輕輕一落。
兩人沒羞沒臊的廝混到日頭落下,夜寒川將她渾身裹得嚴嚴實實的送回長公主府。
「你都不想留下的?」
門口,靜姝拽著夜寒川的袖子。
「我與你住在一起,會影響你休息。」
夜寒川將她往門檻內一送。
她進宮時他私下和靳家醫師打聽過,如今的葯只能緩解一些毒性,還要謹慎著將養,一點有損身體的事都不能做。
「那好吧。」
門關上,夜寒川回到自己府中,叫來姚五。
「派幾個得力的人去北越,查查趙擎之前身邊的軍醫是誰,師承何人,族中都有誰,一點信息都不能漏掉。」
不能親自過去,他也得先知道對方是誰,讓他就呆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將來才好抓。
「是!」
北越。
趙擎頭一次見到了奄奄一息的衛遙。
他一條腿瘸了,身上還帶著大大小小的傷,狼狽的趴在趙擎面前。
緩緩逼近的靴子讓衛遙想起兒時那些禽獸不懷好意的靠近。
他閉了閉眼,將情緒壓下,心中便再無波瀾。
一隻有繭的手捏住衛遙的下巴,迫使他抬起頭來。
映入眼帘的是趙擎那張又野又俊的臉,鬍子上的赭紅色小珠上有一抹流光。
「你是夜寒川身邊的人,本王記得你。」
「是,我原來跟著夜寒川,可他不願意起兵奪位,所以我跟了謝承運。可沒想到,他敗了。」衛遙露出一個慘笑,「我被夜寒川追殺,炸壞了半條腿才逃出來,不成想……又被你們抓了。」
「原是個不忠的叛徒!」趙擎冷笑一聲,鬆開手,回到自己的王位上。
身邊的人自然知道大王的脾性,就要把衛遙拉下去。
衛遙目光一閃,剛想用些手段,趙擎卻先叫住了他。
「你從大周京都逃來?」
「是。」
「那你可知道謝靜姝?」
「知道。」衛遙拿不準趙擎想做什麼,沒敢多說。
「她現在怎麼樣?」
衛遙斟酌了一下,道:「身體目前沒有大礙,和夜寒川在一起。」
趙擎陰沉著臉,手底下的桌子裂了一道縫。
「繼續。」
「聽說,他們準備成親了。」
裂縫越來越大,最後桌子咔嚓一聲塌了。
屋裡的人跪了一地,趙擎沉著臉,「出兵!」
與趙擎的暴怒不同,靳南秋喜滋滋的收到了靜姝的第一封回信。
信挺厚,外甥女還是把他這個小舅放在心上的。
打開。
上面問候他的話洋洋洒洒寫了一頁,全是套話。
靳七爺看完之後咂摸咂摸嘴,感覺靜姝什麼都說了,又好像什麼都沒說。
緊接著,第二頁,第三頁依舊如此。
看到最後,靳七爺有點傻眼。
五頁的信,總結來說就一句話。
信我收到了,京中還有點事,夜寒川還不能走,拜託您在北境再頂一會。
靳南秋嘴角撇下去,眉眼間的十分風流有五分變成了苦意。
「把我的信再發一封出去!用最好的鴿子!」
門口的守衛得令,熟練地放出一隻信鴿。
靳南秋裹著裘皮毯,拿帕子抹了把鼻子,鼻尖微紅。
外甥女養大了胳膊肘往外拐,京城裡美色惑人,她就心安理得的把自己的老舅舅放在北境受苦。
做舅舅難啊!
這般苦澀的想著,靳七爺又擼了一把鼻涕。
信封里還有一小截白色探出了頭,靳南秋疑惑的一抽。
抽出一張比信紙更小更薄的紙,在五頁紙面前沒什麼存在感,若不是他眼尖興許都看不見。
字跡和靜姝規矩方正的字出入很大,其中瀟洒風流倒是有五分像他。
上頭言簡意賅的說了句北境天涼他要好好保暖。
然後列了一張治風寒的藥方。
靳南秋拿著信紙,整個身子向下滑了滑,屁股搭在椅子邊上,整個上半身癱在鋪了裘皮的椅子里,把這張紙抬到臉的上方。
光將紙照的透亮,上面漆黑的文字瀟洒而剋制,他彷彿能聞到墨香後面藏著的葯香。
良久,一聲輕嘆。
他把信紙放在一邊,再次拿帕子擦了擦鼻子。
「七爺!趙擎又來了!」
下屬敲了門進來,迅速把門關緊,大聲稟報道。
靳南秋懶洋洋的陷在椅子里,一動也不想動,聲音裡帶著風寒味,「以前怎麼防就怎麼防。」
「趙擎沒打,指名要和您說話。」
靳南秋把裘皮毯拉過頭,聲音悶悶的從裡邊傳出來。
「他以為他是誰,想和我說就和我說?」
「要是所有想和爺說話的都能如願,爺早就累死了。」
下屬進退兩難,硬著頭皮多嘴道:「趙擎說,事關長公主。」
「長公主在京城呢,不用理他。」
靳南秋把人打發走,在裘皮毯中縮了一會,再次拿起了那張藥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