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 慾望
「巴茲里!」費因斯怒吼著,舉起魔杖。
蛇怪扭動身軀,靈活地閃躲開了第一道綠光,可第二道、第三道如影隨形,它痛叫一聲,顫抖地倒在地上。那是鑽心咒,它渾身堅韌的鎧甲已經讓它很難為一般的咒語感到疼痛,可黑魔王的魔法不同尋常。
它不是沒想過會被發現,但它大大低估了費因斯對那個小鬼的重視,它和他認識以來,第一次承受這樣恥辱的折磨。
在斯萊特林的後人面前,它活再久,也還是毫無還手之力。
巴茲里發出了最後一聲嘶吼,重重地摔回地板上。它黃燈籠似的眼睛陣陣發黑,那黑色居然還流淌下來,越發沉鬱。
那是它的血。它過了好一會兒才意識到這個事實。
費因斯站在它對面,冷眼旁觀著背叛他的僕人發出的慘叫,想起它自作主張做的事,尤覺得不解恨,一道毫不留情地「四分五裂」讓蛇怪身上的鱗片片片剝落,下面的肉扯出一道道血痕。
「叫啊,怎麼不叫了?」怒氣漸消,費因斯的語氣中只剩淡淡的失望,「在我這裡,死絕的僕人,可比背叛的僕人還無用。」
巴茲里知道他的意思,又從喉嚨里艱難地擠出一聲斷氣般的嘶吼。
費因斯修長的手指忽然落下來,就連冷血動物也感到一陣涼意,它用盡全力盯著費因斯的一舉一動,生怕他又做出什麼出乎意料的事。
「真難聽啊。」費因斯嘆息了一聲,突然捏住了它身上為數不多的一片鱗片,猛地往下扯!
「嘶嘶——」
蛇怪疼得張開那對尖利的毒牙,但它不敢反抗,忍氣吞聲地趴了回去。
它只希望,更多的折磨能讓費因斯消氣。他們都清楚,蛇怪完全不是他的對手。反抗是完全徒勞的。巴茲里眼裡充滿絕望。
「這才悅耳。」費因斯拍了拍它的腦袋,起身。
一根冰涼的繩索,纏繞上來。
這又是他的什麼新玩具?
巴茲里恐懼地搖了搖尾巴,但繩索快速收得更緊,很快就勒到它已經血肉模糊的鱗甲表面。還不待它掙扎,繩索已經像刀鋒一樣刺入血肉!
還沒完。
它從地上被拉得懸空,整個頭倒吊在天花板上,無力地垂下身軀。「啪嗒啪嗒」鱗片掉了一地,粘稠的血緩慢流下來,繩子把它勒得快要窒息,連張口求饒都難以做到。
費因斯笑了一聲。極度喜悅。
「這繩子倒是中用得多,還不會產生任何多餘的想法。最近的研究,倒是越來越有成效了。」
「求求……求求您……」
蛇怪心裡後悔得要命。他不該產生什麼他們也可以做朋友的天真想法。
這個魔鬼,根本沒有心!
唯有放低姿態,才能獲得一線生機。或者至少不用這麼生不如死。它活了上百年,從來無法無天,卻在今天第一次體會一把委曲求全的辛酸。
看到它真正的恐懼,費因斯才像饕餮見到饗宴一般,露出滿意的眼神。那雙蒼白、修長的手伸出來,上面深紅疊著淺紅,暈得它刺眼。
「這是你的最後一次機會。」
蛇怪吐出信子,長長一聲嘶鳴。
莉雅和沃倫是它看著長大的兩個孩子,莉雅被那女孩弄死了,它一開始還沒什麼感覺,久而久之便覺得缺了點什麼。
至少每次它家取東西,廚房裡少了一個給它做兔肉沙拉的跟屁蟲。
慢慢地,它才發現沃倫也不對勁。好好一個孩子,開始神出鬼沒,成天鑽研歪門邪道。它想找他陪它玩都沒有時間!
氣得老蛇恨不得吃人。
這一切都是因為那個莫名其妙冒出來的伊狄·里德爾!就算是意外,她也有不可推脫的責任。然而,它沒想到的是費因斯居然還保護她。
再怎麼說,莉雅和沃倫也是他帶大的孩子。而孤兒院里的伊狄,只不過是個身份不明的人。或者只不過是老里德爾的某個遠房親戚。他憑什麼還親自找人給她頂罪?
殺了人就得進阿茲卡班。
當然,它把自己劃為這一列之外。不過它畢竟是尊貴的大蛇,可不像那些一抓一大把的愚蠢巫師。它殺的人都是罪有應得。尤其是那些無能的傲羅想逮卻逮不到的。
在它看來,這次費因斯的安排,就是給它提供了一次絕妙的替孩子們伸張正義的機會。
蛇怪目光閃躲,心裡想得美,嘴上卻不敢什麼都說出來。它又不傻,這麼說這個魔鬼顯然饒不了它。它陽奉陰違,已經徹底惹怒了他。如果這時候還狡辯,很可能最後的機會也沒有了。它一把年紀了,可受不了太多皮肉之苦。
想到這裡,巴茲里便擠出一副可憐巴巴的慘相。
「都是巴茲里……誤會了主人的意思!」它上氣不接下氣地解釋,「絕不是有意背叛,主人,請您明鑒。」
「誤會?」費因斯冷笑,「誤會到你幫沃倫瞞著我?看來還沒讓你長教訓。」
「哎,求求您,求求您!」
不得不說,還算蛇怪活過百年來的經驗保了它一命。費因斯喜歡折磨人,但最不屑於折磨這種一捏就軟的軟骨頭。可謂吃軟不吃硬。何況真殺了這蛇對他也沒好處。
「到底怎麼回事?」
蛇怪心裡暗暗叫苦,它騙不了他。
結果,最後也只好把它的心理活動委婉地表達一番,一副忿忿為了主人的利益考慮的嘴臉。
「主人,巴茲里是真不明白,究竟您為什麼要保護她!」它還不忘拿尾巴蹭蹭費因斯的腿。
費因斯厭惡地把它的髒兮兮的尾巴踢到一邊,冷哼一聲,「在我的布置上改動,他可真是長大了。」
巴茲里知道他這是不生它的氣了,放下心來,還忍不住替沃倫辯解一句,「那孩子也不明白,您從來沒對我們說過為什麼……不過,您做什麼,當然都不必對我們解釋!」
窗外雪已經停了,眼看著即將入夜。費因斯轉過身去,高大的背影映在窗格間。巴茲里好奇地凝視著,他又陷入了最近經常發生的沉默。看來還是不願意說。
往日作為老友,它還能聽他發幾句牢騷呢。巴茲里也開始感到有些委屈。
「午夜他們就要出發了,」蛇怪被繩索鬆開,軟趴趴地癱在地上,翻了個身,「您現在不需要去德文郡嗎?」
他現在還不過去救他心愛的小女孩,可能就被沃倫弄死在德文郡了。
令蛇怪意外的是,這時,費因斯卻忽然說道,「讓他做他想做的。」
「啊?你不怕她死?」
那它在這裡受折磨,是為了什麼?蛇怪心中開始蔓延無盡的後悔。
它還以為費因斯有多重視她呢。
「很簡單。要是連沃倫都對付不了,她也不配姓里德爾。」
巴茲里猛地抬頭,費因斯的語氣輕飄飄的,身體甚至連動都沒動一下。
他還是一樣沒有心。對誰都一樣。
蛇怪本應該覺得平衡,但它忽然又覺得沒意思起來。它心裡有個聲音在咆哮:
就沒人治得了這個魔鬼嗎?
千里之外的達特穆爾,雪后寂靜得只剩腳踩地的聲音,一步一步,沙沙的。
「還有一公里,應該就快到了,」伊狄再回想了一遍記憶里的地圖,「前面那個岔路走右邊。」
布雷司有氣無力地點點頭。
他才剛從溫暖的睡夢中醒來,就被伊狄押上了雙人冒險的艱難道路。雪后最冷,他們還只有兩個人,連互相擋風都只能各擋一面。其它三面空空,茫茫山路上,一點微風都涼得刺骨。
「還沒睡醒?」
「睡醒了,睡醒了,」布雷司連忙說,「就是太冷了。還有,我在想,我們如果真的平安到了前面的村莊,應該怎麼辦。」
伊狄忍不住笑了,「找人幫忙,還有問他們之前死的那個守林人的情況。也沒什麼特別的。你要是無聊,不如想想我給你的作業。」
這一下,布雷司徹底清醒了。
「我其實也想了很久。」他嚴肅地說。
「有答案了?」
「是啊,睡著的時候在想,醒著的時候也在想。我以前從來沒有想過這麼多。現在才發現,原來我有這麼多重要的事情都沒有好好考慮清楚。多虧了你,伊狄。」
「就這樣?」
「這很複雜,我會再好好想。但我很想謝謝你。我過去真是太傻了,我竟然都意識不到自己活著想做什麼。」
伊狄同情地看著他。
「不用謝,」她說,「我其實並沒有為你做什麼。我看你,就像一艘剛剛下水的小船,開始總是只能隨波逐流,但慢慢地,就自然會知道需要自己掌握航向。即使沒有我,你總有一天,也會知道的。何況我早看得出來,你和別人不一樣——你心裡也有慾望。有慾望,就可以不去被動地活著,就可以去鬥爭。這以後才有怎麼去爭,爭到了怎麼辦。事實上,真正漫長的征程還在後面。」
在她眼裡,布雷司現在還差得遠。他還沒真正開始活著呢。
「那……那你呢?你怎麼樣了?」
伊狄盯著布雷司,他眼中充滿好奇。
「我也一樣。」她答道。
當然,她目前肉眼可見的第一個目標,就近在前方。
蜷翼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