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斜飛的蝴蝶
布雷司鼻子動了動,果然,血腥味是從前方傳來的。他一下子想起了那個晚上,那個男人打開門,從斗篷下滑落的血水一滴一滴,滲到地毯上。
一股刻骨的寒意襲來。他的臉一下子白了。
「我們恐怕要撞上瓊斯的陷阱了,」伊狄的臉色也不好看,「還是特倫斯他們走運。」
「怎麼辦?我們……要不要趕緊回去,跟他們匯合?」布雷司不安地望著空中伊狄留下的紅線。
現在,這是暴露他們蹤跡的危險魔法。
「不行!」伊狄斷然拒絕,「都到這裡了,不搞清楚他有什麼目的,我是不會逃的。現在,趁他還沒發現,就是最好的時機。」
「什麼?」
此前,蜷翼魔和瓊斯的危險,都只是他們遙遠的想象。他出於好奇心,還有「朋友」的承諾,自認為可以冒險。可直到聞到真真切切的血腥味,而且就近在咫尺,布雷司才發覺他已經手腳冰涼,心臟也在不受控制地跳動。
他忽然想要退縮。
這很可能是關乎性命的事,他還小,不應該冒險。
伊狄似乎早料到他的反應,沒有驚訝,俯身在包里翻找了半天,拎出了一件透明的、閃閃發光的布料。她的手指穿過,瞬間與環境融為一體,就像斷了一截似的。
「這應該是隱形斗篷,」她匆忙說,「我不知道是誰給我的禮物,沒寫名字。沒想到這麼快就派上了用場。」
布雷司有些焦躁地看著她套上斗篷。頓時,她就只剩一個腦袋懸在半空中。倒是完全沒有分享給他的意思。
「在這兒等我。」她囑咐。
女孩果斷的後腦勺,讓布雷司恍惚了一瞬。
她一發現不對勁,就決定去探查,發現他的畏縮,又馬上決定獨自前往。完全沒有猶豫。
好像她從不需要別人。
他咬咬牙,還是挪動了僵直的雙腿,一邊追,一邊喊道,「伊狄,等等!」
這下輪到伊狄意外了,她停了下來。
「怎麼了?」
「你不能就這麼去,」布雷司氣喘吁吁地說,「你看腳下,腳印會暴露你的位置的。」
的確,雪地簡直就是隱形斗篷的剋星。伊狄一驚,緊接著,還不忘給他一個讚賞的眼神。
「幸好你提醒我。」
「你一定要去嗎?」布雷司猶豫地問。
「嗯?嗯,」她皺著眉頭,顯然並沒有專心回答,「對不起,我在想,有什麼一勞永逸的辦法遮掩腳印。對我自己施漂浮咒可能會很不穩定……」
布雷司忽然想起他被她關了一晚上的噩夢般的經歷。那時候,她的漂浮咒倒是把裝暈的他控制得很好。
他艱難地開口,「我跟你去吧。」
誰知道說完這句話,看著伊狄驚訝地眼神,他心裡忽然就像一塊很重的石頭落了地,一下子輕快了起來,甚至還很快樂。
他終於可以真正地幫上誰的忙了。
「你可以控制著我漂浮起來,我背著你。」
這的確是一個好辦法。伊狄饒有興趣地打量著他,沒想到,這個她從沒指望過什麼的男生,還有這麼有用的時候。
「你又不怕了?」
布雷司沉默了。
「我大概還是挺怕的。所以,你可一定要保護好我!」他盯著她,像一隻可憐巴巴的大狗。
伊狄早知如此,冷酷地回答,「我自己都不一定保護得了,別想著讓我保護你。你不能總想著依靠別人。」
沒有得到肯定的答覆,布雷司莫名其妙地有些失望。
「好吧,我知道了。」
他還是彎下腰,把手伸出來。伊狄沒猶豫,就跳了上去,他握住了她兩條瘦削的小腿。隱形斗篷垂下來,剛好能罩住他們兩個。
「準備好,一、二、羽加迪姆-勒維奧薩!」
他們飛了起來,伊狄忍不住小聲叫了出來。
「對不起,對不起!」布雷司連忙穩住了身形,「我還不太適應飄起來……」
他差點栽了一個大跟斗,把伊狄往前摔在地上。她拔住了他的脖子,才好不容易恢復平衡。
「當心點!」伊狄瞪著他的後腦勺,「這麼高可不是鬧著玩的。隱形衣待會兒要是掉下去,就什麼都白費了。」
布雷司在原地練習了一小會兒,伊狄也再三確認隱形衣不會露出什麼胳膊腿來之後,兩個人終於穿過霧氣,往前方進發了。
他們又繞過了兩個岔路,很快,一排低矮的籬笆就從霧裡現形了。應該是村莊邊緣的一處房屋。血腥味已經濃郁得撲鼻。再遲鈍的人也不會察覺不到了。
「一定死了人,很多人。」伊狄在布雷司耳邊說。
不用她說,這麼重的血腥味,除非是村民大冬天的殺了他們所有的牲畜。布雷司的手指緊了緊,伊狄很快就感覺出來他開始害怕。
她馬上惡狠狠地威脅,「到這裡可就不能改主意了!」
「知道了,知道了,我只是有點緊張!」布雷司嘟噥著反駁。
但只有他自己知道,他腦海里閃過了多少恐怖故事裡的血腥場面。想到可能一會兒他們兩個就成為那些凄慘屍體的一員——
背上這個天不怕地不怕的女孩,真的能讓他們活著全身而退嗎?
伊狄像是看穿了他的想法,嗤笑道,「別多想了,就算真的要死,也沒什麼可怕的。」
「你認真的嗎?」他嚇了一跳,「不行,你必須保證,儘力讓我們都活下來。我還有這麼長的人生要活呢!」
「噓——」
他剛才聲音太高了,伊狄緊盯著前面的屋子,大概過了一分鐘,只有風吹葉落的聲音,她才放鬆下去。
布雷司也嚇出了一身汗。不過,從這也不難看出伊狄開始是在逗他玩,她肯定會盡量保證安全。
「現在怎麼辦?」他低聲問。
「我們去看看,」伊狄仍然盯著前方,「我剛才看見,窗戶里好像有個人影。但你剛才那麼大聲,居然都沒動一下……」
那窗口朦朦朧朧的,依稀的確有道長長的影子。布雷司吞了口唾沫,還沒等他反對,他就已經不受控制地往前飄去,是伊狄在操控。
這麼近,他已經一句話也不敢多說,眼看著他們兩個已經緩緩飄過了籬笆,窗戶里的東西還沒動,伊狄似乎有些把握了,他們的速度一下子加快,直接衝到了窗戶邊。布雷司差點沒壓抑住一聲尖叫。
那道影子已經能看清楚了,是一個人血肉模糊的屍體!
那具屍體靠在窗戶正對著的一個壁櫥上面,臉正朝著窗外,猙獰地張大了嘴巴,血濺得他眼底到處都是,紅得發黑的眼睛直愣愣瞪著窗戶,就像在朝他們求救。
但顯然,他詭異地僵在那裡,毫無生氣,應該已經死去多時了。
伊狄並不意外,他們聞到那麼重的血腥味,遇到屍體才是正常的。值得注意的是,這具屍體渾身傷口密布,竟然不像是被一道阿瓦達索命殺死的,而是被折磨致死。又沒有黑魔標記的蹤影,更像是麻瓜的手筆。
如果殺這個人的真是麻瓜,這個麻瓜一定是個殺人魔。
伊狄勾起嘴角,一踮腳,就從窗口爬了進去,環顧四周,等確認沒人了,才看到窗外的布雷司瞪著她,也不敢說話,張著嘴巴一開一合,似乎希望她讀懂他的唇語。
「別說了,快進來!」伊狄替他把窗戶徹底拉開,「這屋子裡沒人。」
「你不早說!」
布雷司喘著氣,手忙腳亂地爬了進來。等他落地站穩,才發現伊狄已經湊到那具屍體面前,手已經在上面搗鼓了半天。又把他嚇得夠嗆。
「是麻瓜乾的,」聽他走過來,伊狄肯定地說,「瓊斯是巫師……他肯定不會費事做這種記號。」
布雷司順著她手指的地方看去,才發現在屍體破損的胸膛上,用某種利器劃出帶著弧度的一個十字,裡面滲的一點血溢出幾道放射狀的線條,看起來有點像一隻斜飛的蝴蝶。
血量不大,明顯不是致命傷,而是死後刻意被人劃上去的。剛才伊狄用手搗鼓,就是把他胸口的布料扯得更開了,袒露出一片乾淨的肌膚。之前,胸口說不定只破開了這一小處。
莫名其妙地,看著這個標記,布雷司心頭湧起一陣不安。
可知道是麻瓜,他明明更不該害怕的。他們可都有魔杖,就算才一年級,也比麻瓜強多了。也許,只是他第一次見死狀這麼詭異的屍體的原因。
「我們……現在該怎麼辦?」
伊狄一看他,就知道他想走,但她可不願放過這麼好的機會,「這裡沒人,先在這裡仔細看看,說不定能發現什麼線索。」
「先在這裡?你待會兒還想去別的屋子?」
「別慌,我有種感覺,這個村莊說不定真的和我認識的那些人有關。說不定,我們離真相已經很近了。而且,這個殺手明顯是個麻瓜,有我在,只要我們碰上的不是瓊斯,就都不用怕。」
布雷司勉強同意了,但他不敢像伊狄那樣在屋子裡四處翻動,就靠著窗邊的牆,看著她。
這個女孩看起來渾身狼狽,還抓著一個破舊的小布袋,裡面裝著別人給她的小禮物,倒是膽子比他見過的所有女孩都大。
跟他一起長大的那些女孩子,可是一隻地精都能把她們嚇哭的。據她們狡辯,那不是因為怕,是因為居然世上有那麼丑的生物,把她們丑哭了。
可這具屍體這麼丑,還噁心,她居然直接就上手了。
伊狄倒是渾然不覺自己在別人眼中是個什麼形象,她越翻,越發現一些這個地方比她想象的有趣。
這不是一個對巫師一無所知的麻瓜村落。
在桌上、書架上的許多羊皮紙卷上,都記載了巫師製作魔葯的配方。其中,描述這些魔葯是一種「神跡」,當神跡降臨,人服下藥水,一瞬間就能治癒疾病。這要是在一般的麻瓜村落,這種記錄只存在於他們少量的童話故事和詩集,但這裡不一樣。
到處都是這些魔葯配方的記載,甚至還有很多崇拜的圖畫、日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