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5章 套餐

「巴茲里，巴茲里，巴茲里！」

費因斯在辦公室發出憤怒的吼叫。他很久沒有這麼煩躁過了。

從八樓的校長辦公室，到他自己的辦公室——空無一物——除了他，空無一人，包括空無一蛇。巴茲里，那頭受傷的老蛇留下一片混亂的殘局，然後憑空消失了。無論費因斯怎麼呼喚，它都沒有再出現。

顯然，它逃跑了。完全沒有留下信息。這依然被視為一種背叛。就在他最需要它的時候。

但費因斯很快就平復了呼吸。他將手撐在桌面上，看著桌上曾經被蛇攪得稀碎的辦公物品，面無表情。

下一秒，他把那些東西全部掃到了地上，發出一聲「砰」的巨響。

有很多新的東西超乎他的計劃之外，他清楚。每一次都會發生這樣的事。但他還不能放棄。總有一些辦法挽回。他需要找到突破口，弄清楚這一切是為了什麼。

被偷的厄里斯魔鏡，在聖誕節失蹤的校長，逃跑的巴茲里。還有沃倫私自的計劃。沒錯，這一切都是從這件事開始的。他們想盡辦法離開霍格沃茨，因為這已經不是他們的主要戰場。有什麼事要發生了，就在霍格沃茨之外。在他的視線之外。只有他一個人被蒙在鼓裡。可事實上，真的是這樣嗎？

不，他其實早就知道一切。包括那個戰場的地點。巴茲里從來不敢徹底的反抗他，沃倫也絕不會浪費他精心布置的東西。一切都指向一個地點。

德文郡。很簡單。霍拉斯就在那裡，帶著他的俱樂部和學生。他發誓要替他監視沃倫，沃倫要做什麼不會那麼快和容易。當然，這時候巴茲里的離開，恐怕意味著沃倫已經準備動作了。他要做的，也許和校長要做的，是一件事。這個謎團的拼圖的最後一片，勢必要在德文郡得到。

費因斯重新站起來，離桌子和那片狼藉離得遠遠的。然後他傳喚了家養小精靈。

它們並不敢對他辦公室的一切提出任何疑問。只是戰戰兢兢、沉默地清掃著。它們能感覺到他的心情和沉重的氛圍。可惜，這種知情識趣在他眼裡恰恰是非必要的。

家養小精靈收拾完畢，正準備離開。它們正鬆一口氣，因為這場勞動背後似乎隱藏著很多不可言說的東西。它們迫不及待要回廚房，和它們的整日缺乏談資和樂趣的同僚們分享。

隨著一道綠光閃過，它們並沒有感到痛苦。就徹底喪失了實現這個念頭的希望。

火焰在魔杖的指揮下嗖地躥升上來，幾具屍體被扔進明晃晃的火爐，在火舌的舔舐中漸漸融化，直到成了灰燼。

這是你們自找的。他想。

這時，他忽然一轉頭望向了窗外。有一陣晚風正劇烈地吹過，玻璃都發出震顫的聲音。好像有白色的什麼從黑夜中夾雜著，飄落下來。原來是雪。

雪回來了。

*

與此同時，在雪剛剛遠離的達特穆爾的村莊，一陣如同暴風雪過境般的解說也落了幕。講演者吐出最後一口氣，靜待觀眾的判決。

「……這裡面有問題。」伊狄最終總結。

布雷司點了點頭。但其他人顯然有不同意見——德拉科的掃帚歪了一下，他嚇了一跳，狠狠地打了亂動的沃倫一巴掌。他在後面強行扭轉了掃帚的方向，就為了和伊狄瞪視。

「也許他們只是需要人手。畢竟瓊斯博士不是好對付的，」沃倫無視他的反擊，冷冷地說，「我想當務之急還是完成我們的約定。現在再不動身就太晚了。你應該讓她下去，把掃帚給我們。」

佩吉和布雷司再度朝她投來疑惑的目光。

「當然，」伊狄緊盯著沃倫，「我知道。只是這件事也很重要。至少我們順道去看一看他們到底在做什麼。要知道，他們居然到現在還沒有找到學校的老師來接手一切。按理說只要拿到了瓊斯手中的門鑰匙，很快你們就能回去。或者報個信讓他們幻影移形過來也可以。」

「伊狄說得對，」佩吉已經翹起了掃帚尾，「我們應該先去看看他們跑去做什麼了，再跟你討論你的這個充滿威脅性的約定。萬一我們發現他們也是壞人呢？那我們全都得遭殃。」

「謝謝，佩吉。布雷司，也麻煩你幫我看好薩德。」

「什麼？憑什麼我要被他盯著？」

「對不起，但你在我背後捅刀也不是第一次了，」伊狄笑了笑，「以防萬一。布雷司，你能看好她別讓她去動別的心思，對我就是最大的幫助了。」

布雷司也沒多說別的，只看著他們，說了句注意安全。

於是不由得沃倫反對，佩吉和伊狄一往火光的方向飛，德拉科也帶著沃倫緊跟在後面。

濃煙的位置很明顯，筆直從白霧中伸出來，他們只需要貼著霧氣最上層飛，就能看清楚。循著它的方向，他們越來越接近地面上充滿火光、腳步和人聲的位置。

「小心，」伊狄提醒佩吉，「盡量不要被人發現了。」

「沒問題。」

佩吉爽快地答應了。她利用斜飛的技術，巧妙地靠近樹梢，在錯綜複雜的樹枝間穿梭。幾次樹枝的尖端貼著臉擦過他們。德拉科已經有點保持不住飛行的速度，被她們甩在了後面。

「你真厲害，」伊狄在佩吉耳邊笑，「不愧是我們斯萊特林的追球手。」

佩吉差點控制不住驕傲，一頭撞在前面的樹榦上。但她迅速地扭轉了方向。

「別逗我了，伊狄！沒看到剛才好險嗎！」她努力綳著臉，「……快說，你到底準備落在哪裡？」

伊狄看了她一眼，張口時，一片帶著火星的木片從她的嘴唇和佩吉的脖頸間飛過，帶著溫度。她慢慢地眨了眨眼，望著木片飄遠，直到撞到樹榦，墜落。

遠處，一聲轟響就像雷鳴，緊接著沙拉沙拉的雪聲響起。就像雪天下還起了雨。

只是與雷聲一同照亮的不是慘白，而是橘黃，耀眼的一片紅和黃——伊狄和佩吉的臉色同時變了——那些橙紅的光亮持續閃耀著，沙沙聲也不是雪，而是連著的一片又一片的枝幹碰撞著、牽扯著、在空中被逐漸點燃！

「小心！」伊狄大喊。

佩吉比她反應更快，在前方的樹被點燃之前就扭頭一繞，下一秒，就被前面燒毀的樹榦轟然砸倒。

雷聲是樹林倒下，電光是火焰蔓延。伊狄目瞪口呆地望著這掠過的奇異景象，直到空氣的溫度逐漸冷卻。

「你在幹什麼？不要回去！」她拍了拍佩吉，「繼續往前！」

前方的黑色的乾枯的丫杈已經被燒得披滿了紅色熒光，時不時還有火焰竄起。彷彿地獄。越往前，越深入火源中心。

「繼續往前？」佩吉減慢了速度，語氣充滿懷疑，「你確定？」

她們此時已經徹底停下來，掃帚懸停在空中。這時候她們已經能看到德拉科和沃倫就在不遠處。她們已經飛出一段距離了。

「當然，」伊狄看了她一眼，「噢……除非，你對你的飛行技術沒有自信。」

「這，這是自信的問題嗎？」

伊狄嘆了口氣，身手指了指。佩吉的目光也隨之看向德拉科他們的方向。

「看到了嗎？他們馬上就要過來了，」她小聲說，「你說，我們先把他們甩掉怎麼樣？前面不簡單，不過，你想我們再被他們兩個老嘮叨給纏住嗎？」

「你是說……」

佩吉只見一雙黑得澄澈的眼睛望著自己，眨了眨，對方還充滿鼓勵性地點了點頭。

*

此時，就在兩個女生背後，男生們之間正發生著一場劇烈的爭執。掃帚隨之劇烈地左右搖擺著，在枝杈紛繁的樹梢，顯得搖搖欲墜。

「你飛得太慢了，讓我來。」

掃帚伴隨著沃倫那平靜的、頤指氣使的語氣，再度陷入一場巨幅的傾斜之中。可惜，這下德拉科更是不可能鬆開抓緊掃帚柄的雙手，他幾乎氣瘋了。

「你懂什麼——別亂動！」

「我說了，你停下，換我來，」沃倫毫不動搖，「你這樣，什麼時候才能摸著她們的影子？」

「急什麼？再說本來就是瑪格麗特·蓋布爾飛得太莽撞了——嘿——住手！」

沃倫終於掰開了德拉科的手。一開始掃帚飛速地墜落下去，失重感讓德拉科嚇得抓緊了沃倫的斗篷。緊接著，他就被一腳踹了下去，沃倫控制了掃帚重新升空——但依舊晃晃悠悠的，十分沉重——他聽到德拉科一邊破口大罵，一邊抱緊了他的腿。

「你到底想幹什麼！停下！沒看到我要掉下去了嗎——喂！」

沃倫打了個劇烈地轉向，德拉科差點被甩了出去。但接下來，他居然並沒被刻意為難，到底還是在沃倫非常被動的合作下爬了回去。他還沒來得及喘口氣，再揍沃倫一拳，就已經被眼前的景象驚呆了。

「那是……什麼？」

任何人望見他看到的景象，都忍不住驚嘆。

火中飛出了蝴蝶。一隻瑩藍色的、脆弱的、艷麗的「蝴蝶」。它的個頭不大，骨架般的翅膀在空氣中緩緩地扇動。其中，黑色的某兩點大概是它的眼睛，正直愣愣地和他們對視。

那是獵人看待獵物的目光。

「蜷翼魔……」沃倫呢喃道，「……沒想到，還是見到了。這樣她也應該會死而無憾了吧？」

德拉科並不在意他在說誰，反正與他無關。倒是從另一個人的口中聽說的，關於蜷翼魔的記憶瞬間席捲了他的腦海。蜷翼魔——他想起來了。

「這就是蜷翼魔？」他發出一聲不屑的嗤笑，「不就是一隻丑一點的蝴蝶——嗚——」

沃倫直接封住了他的嘴。因為接下來他必須集中精力，全力以赴地捕捉這隻危險的生物——作為那個人的臨別禮物。

對啊，它美麗而又危險。和死亡很相襯。非常符合他的審美。

想到這裡，他的嘴角不由得緩緩勾起一絲微笑。他才發現，原來很久都沒有什麼事情讓他這麼興奮過了——德拉科說的也沒錯，不必著急——說到底，這是一份必將送到精美的死亡套餐。

他應該更享受這個準備的過程才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