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暗流洶湧
「她沒有死。」伊狄抬頭望向沃倫,他依然滿含深情地注視著棺中人,似是在對自己說,但聲音遠遠傳過來,又顯然在告訴她什麼。
她沉默了一秒鐘,語氣比他更堅定,「她死了。」
沉睡的人只是面部看起來在沉睡,而伊狄能無比清晰地看見她鼻翼毫無顫動,手指也僵硬發白,顯然,人已經死去多時了。
而沃倫的神情,卻是完全沒聽懂般的毫無波瀾。他依然握著她的手,彷彿躺著的女孩只是生病了,睡著了,等她做完甜美的夢,便能睜眼醒過來,再滿懷依賴地喊他哥哥,甜甜地綻開一朵微笑。
看了很久,沃倫將手輕輕從少女指縫間抽出來,將她的手交叉,小心翼翼地放回腹前,眼神才落到伊狄身上。他銀色的睫毛垂落下來,遮住了晦暗不明的眸光。
「我知道……但這並不意味著,她不能再活過來。」他的語氣輕而詭異。
伊狄一震,「你說什麼?」
人死不能復生,即使在巫師界也沒有例外。除非……是超出一般巫師所知的,背負著古老禁忌的黑魔法——它們具有驚人的力量,也伴隨巨大的代價。
伊狄皺著眉看著眼前神情瘋狂的少年,暗暗搖了搖頭。
她並不想多干涉什麼,一切也許是她無意的罪,他因此怨恨她也無可厚非。但眼前人若要不惜生命地代價去復活一個人,也是他個人的自由。
伊狄唯一感到不安的,是他對她說了這句話。沃倫雖然失去了理智,但並不傻。他告訴她有辦法復生莉雅,恐怕只是別有所圖。
但沃倫似乎明知她不安,卻繞著圈子不回答,而是開口問道,「你相信——那位澤弗奈亞先生的證詞嗎?」
伊狄搖了搖頭,表示否認,又問道,「報上沒有登一絲一毫關於他的消息。你是怎麼知道他的?」
「費因斯告訴我的,」沃倫輕描淡寫地說,語氣間卻對費因斯教授毫無尊重,彷彿他不是兄妹倆的老師,「我讓他轉達給你的話,就是事實。魔杖是我拿給你的,也是我逼你參賽。但魔杖沒有問題,更沒有經過別人的手。」
她並不懷疑這點,於是應道,「我的確相信你的話。只是如果與你無關,究竟為什麼會出事?而且,你為什麼一定要我參選?」
這是她對沃倫目前最大的困惑。
但話問出口后,伊狄卻神情一窒,因為沃倫垂眸聽著,忽然轉過頭去,背對她的方向,似乎在極力壓抑情緒。
半晌,才聽到他的聲音說道,「我早應該聽她的。如果你不上台……」
也許莉雅就不會有事。
伊狄忍住沒說出來,她心中對這個理由已經有所猜測,「因為……我姓里德爾,對不對?」
當她說出這句話時,她明顯地感覺到沃倫整個人的氣場都變了。她猜對了。
他很快轉過頭來,面無表情,眼底幽深一片,「這個理由,現在無論如何,對我已經不再重要了,里德爾小姐,」這次,他的語氣平淡,彷彿這就是一個再普通不過的名字,卻更像在證明什麼,接著又說道,「……你知道魔法石嗎?」
伊狄思索了片刻,誠實地搖了搖頭,「不。」
銀髮披肩的少年似乎並不在意,「那麼,這也不重要。我不需要你為她的死負責,也不需要你來複活她。我只需要,你幫我做一件力所能及的事。」
和沃倫談話,總是讓伊狄感到一陣茫然,不難猜測他要做什麼——復活莉雅。可是,他究竟打算做什麼呢?
「我與莉雅的死究竟有沒有關係,還是兩說,」伊狄謹慎地回答,她還不打算輕易被要挾什麼,「不瞞你說,我的確考慮過意外是不是我自己失控造成的。但如果不是,我有什麼理由幫你?」
沃倫卻反問,「如果是,你會幫忙嗎?」
「我不知道,」伊狄聽到自己這樣說,「我並不了解你打算通過什麼方式復活一個已經死去的人,其次,就算有可能成功——」她頓住了,她發現她並不會因為什麼可笑的愧疚幫助誰,除非對方足夠的理由吸引她。
但沃倫卻似乎一點也不意外,他反而有些開懷地笑了出來,「你看,果然你和我們都是不一樣的,」那笑容白慘慘的,他眼神中似乎流露出一絲轉瞬即逝的脆弱,但很快就沉寂在灰白的平靜中,他淡淡地說道,「世上有一種人,是沒有感情的。哪怕是自己殺了人,哪怕知道有能力補救,也無動於衷的人。我以前以為這種樣子的可憐人僅有一個,看樣子他倒不會孤單了。」
「我對你妹妹的生命這麼無動於衷,你不生氣?」伊狄有些不知所謂地看著他。
對面的少年背靠陽光,淺色的晨光為他們兩人的銀髮鍍上一層金,他緩緩抿起唇角,「我從不強求任何人要為誰感同身受,即使你真是兇手,我也只會把你利用完以後殺了,而不是問你為什麼不生氣。」
伊狄點點頭,「如果真是意外,而且我也力所能及,我願意幫你。」
畢竟她對他剛才提到的魔法石,還有復活人的方法還是很感興趣的——沃倫雖然看上去有些瘋狂,可他的智商還可靠,如果真的存在這種古老的秘法,她自然很願意參與其中。
但沃倫像是看穿了她的心思,「我要你幫的只是一個小忙,你恐怕得不到什麼更多的好處。」
「沒關係,」她迅速地回答,心裡已經開始盤算起來,「我也要回頭確認這件事究竟是怎麼回事……如果真是我的失誤,我才會幫你。」
他看了她一會兒,才頷首說道,「好。」
他真的答應了,讓伊狄頗感意外。
「這件事非我不可嗎?」伊狄試探地問道。
他沒理她,回頭輕輕蓋上了棺蓋。然後騎上了飛天掃帚,對她說,「上來。」
一路沉默著飛回霍格沃茨,兩人各懷心思,很快飛天掃帚降落在了禁林的邊緣。
「十點半了,」沃倫收起掃帚,戴上了兜帽,壓低聲音,「我們不能被學校發現,否則會被扣分的。」
伊狄嘆了一口氣,跟在他後面貓著腰。等兩人偷偷地溜過獵場看守人的柵欄,才紛紛鬆了一口氣。
快到城堡前,他們又特意一前一後分開走了進去,這樣誰都不會懷疑。伊狄一路往五樓走,路上一個格蘭芬多的男孩傻乎乎地一頭撞上了她,她倒抽一口涼氣,感覺頭上起了一個包。
「對不起,對不起,」圓臉的男孩一個勁兒地道歉,他想伸手去揀地上掉的書,但他忽然又瞥到她胸前的銀綠色領結,嚇得又口吃起來,「我,我不是故意的……」
伊狄吃痛地揉著自己的腦袋,看他一副可憐巴巴的樣子,生氣地踢了他一腳,「滾!」
然後她也沒看那個男孩哆哆嗦嗦的表情,馬不停蹄地趕到了圖書館。才開學第一周,那裡面已經被拉文克勞的學生們佔領了,伊狄捂著頭繞過一排又一排的書架,才在末尾找到了「黑魔法分類、歷史、簡介及其相關」。她將燙金的書脊一行行掃視過去,沒一會兒就搬出一大摞書。
到了閱覽區,幾個學生像忙不迭給她讓開了路,她很快就找到了一個空桌子,點亮燈就翻閱起來。
時間過去得很快,伊狄焦躁地翻開一頁又一頁泛黃的紙張,然而還是失望地發現沒有太多厲火的記載。它們對烈火記述的第一行大都是「發明者不詳,具體咒語不詳」,也就是說,厲火到底如何被發射,以及有沒有可能附著在魔法器物上,仍然是一團迷霧。
直到一點多,伊狄才後知後覺地摸了摸發酸的脖頸,想到要去吃午飯。她才想起自己早飯也沒吃,現在已經餓得發慌了。正要起身,卻看到一大摞羊皮紙紛紛揚揚地落到了她眼前的桌上,一個面色紅潤的小臉蛋從羊皮紙后冒了出來。
「好啊,你居然瞞著我這麼早就起來做作業了,伊狄,」佩吉一臉抓到壞孩子的得意表情,「既然這麼勤奮,那就——趕緊幫我看看這些題目怎麼做。」
「我沒有寫作業,」伊狄扶著額頭,有氣無力的跟她攤開自己的書,指著書名解釋道,「我在找跟厲火有關的線索。我想知道到底是怎麼回事。」
佩吉瞅了一眼那本《十六世紀黑魔法奔跑在戰爭的原野上》,「啪」地一聲拍上了她的腦袋,「那你有結果了嗎?」
「沒有,」伊狄疼得一哆嗦,沒好氣地把她的手揮開,氣餒地說,「關於厲火,這些書簡直一無所知。」
「有才怪呢,」佩吉笑嘻嘻地在她對面坐下,「這些書都是騙小孩兒的,學校才不會把黑魔法的真正面目給我們隨便借閱。」
伊狄眼睛一亮,打起了精神,「那我該找什麼書?」
佩吉見她這麼有興趣,眉頭一彎,勾了勾手指,悄悄地說,「我知道我爸爸的書房裡就有一些——真正的黑魔法書。圖書館里的都是些黑魔法防禦術學者寫出來的,我爸爸說,這些粗淺的見解和真正邪惡的書相比,都是些皮毛。」
「那你爸爸能借給我們看嗎?」伊狄關心重點。
「大概不能,」佩吉攤了攤手,「他從小就不讓我進那間書房……你說我現在不愛讀書,也不能完全怪我自己。」
不能借,那就沒個屁用。伊狄鬱悶地想。
不過至少,她知道這些她翻了一上午的書都是沒用的——真是越來越挫折了啊。
看著伊狄灰敗下去的小臉,佩吉忍不住又補充道,「不過,也許我們可以去問費因斯教授。他是黑魔法防禦術的老師,應該多少懂這些吧?」
伊狄聽了,卻搖了搖頭,「他如果知道,現在就不是這個局面了。」
對面的女孩疑惑起來,「怎麼,我也覺得奇怪。關乎學校的安全,報紙里卻沒有在頭版頭條說是怎麼審判的,只沒頭沒腦的說了一句你無罪被放了。難道這件事魔法部也有什麼隱情?」
「他們還有什麼隱情,」伊狄苦笑,「最大的隱情,就是不想把那天另一個學生在場的言論登出去。」
「另一個學生?」佩吉瞪大了眼睛。
既然報紙上沒有解釋,伊狄只好把澤弗奈亞的出現向她講了一遍。聽完這些「反動言論」,佩吉嘴巴都可以裝進一個雞蛋了。
「他就不怕……」她嘴張了半天也沒說出下一個字來,似乎在海里竭力搜索她能用來描述的辭彙,「不怕被抓到阿茲卡班去嗎?」
「他巴不得被抓緊去,」伊狄冷靜地敘述,彷彿在談論一個與自己毫無關係的陌生人,「你要是看到他那副張狂的樣子,就知道了。」
佩吉咽了咽口水,「如果不是他的錯,那他為什麼想主動進阿茲卡班?我聽說那裡是個地獄。」
伊狄想明白了那個人的性格以後,就已經釋然了,「……他替我認罪,絕不可能只圖幫誰脫了罪就心滿意足。」
「一心要進阿茲卡班也不畏懼的人,必定有更大的東西吸引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