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家養小精靈信奉的

話音未落，艾爾林就注意到對面的女孩臉色一變，貓下腰去。

「怎麼了？」

「噓。」伊狄作出噤聲的手勢。過了一會兒，她才抬起頭，神情肅穆。

「有人在往這個方向過來。」

艾爾林一驚，扭頭望去，走廊來時的方向始終一片漆黑。

「而且至少兩個人，」女孩再次補充道，「我聽到了他們交談的聲音。」

屏息凝神，即使是家養小精靈敏銳的耳朵也沒能聽見一絲異動，他皺起了眉，「不該有人來的……」但他沒有繼續質疑女孩是怎麼聽見的，眼睛一轉，低聲道，「跟我來。」

來時的唯一一條路不能冒險走了。

伊狄眼看著艾爾林引她往家族樹拐，忽然回頭囑咐，「小心不要碰到牆上。一般他們都在沉睡，驚動了就不妙了。」

她正要問他打算怎麼做，卻很快就得到了回答。家養小精靈伸出格外碩大的手指，戳了她一下，伊狄從頭到腳就像被澆上一潑涼水。目力所及的手與環境的顏色一下子融為了一體。如果不是還能感受到微熱的體溫，她會擔心自己是不是從這片空間消失了。

「幻身咒？」

「也許能騙過他們。」

「也許我們不需要冒險，」伊狄忽然停下，拔出魔杖，艾爾林聽見她的呼吸留在原地不動，回頭盯著那個可能存在著她的空間，緊鎖眉頭，卻聽她繼續說，「解決掉他們。」

「你不是不確定多少人嗎？」

「莊園剩下的，除了沙比尼夫人，那群家養小精靈，還有誰？」

艾爾林搖頭，「艾爾林不會允許你傷害他們。」

空氣中的女孩露出無形的諷刺的笑，「何必裝得這麼忠誠？」

「艾爾林雖然有自由的意志，但絕不會輕易背叛，」家養小精靈沉靜地望著她，「目前艾爾林選擇的主人還是沙比尼夫人。」

「隨便你，」伊狄的語氣散漫了一些，「真無聊。我說的『解決』只不過是弄暈他們。何況你的主人未必會過來，也許只是巡邏的你的同類。對他們，你不會也有什麼可笑的忠誠可言吧？」

「哦，對了，」她一拍腦袋，「你可是他們的王。整個莊園里他們任你使喚。」

「別胡說，」家養小精靈沒有繼續帶路，也皺著眉頭，身體站的筆直，「家養小精靈沒有王。他們願意為我保密，聽命於我，是因為我曾經救過他們的命。忠誠和恩情，是所有家養小精靈都信奉的原則。」

伊狄聽著，只覺得非常可笑，比她活得長得多的一個被巫師視作比他們低等的家養小精靈，居然相信這些。

但她看著艾爾林執著得有些莫名單純的眼睛，懶得再說什麼。

「帶路吧。再不走，你和空氣聊天的聲音都傳到隔壁走廊了。」

家養小精靈這時也忽然聽到了。他一驚，但還是不忘瞪了伊狄一眼——其實是空氣——一眼，轉身帶她往拐角走。伊狄雖然不樂意，還是盡量放輕腳步，小心翼翼地跟在他身後，卻發現他們實際上還沒有經過傳說中的家族樹壁畫，就避過了。原來，那拐角隱蔽處還有一座暗門。

對於閃著紅光的家族樹，伊狄只是驚鴻一瞥，隱約看見牆上鮮艷的油彩和複雜的藤蔓狀的紋路，就被艾爾林一把扯進了暗門。

裡面一片昏暗，視線模糊不清，他們的喘息聲已經盡量壓得很低，可兩個生物的節律不同的一呼一吸還是清晰可聞。她敏銳地察覺到前方是一個坡道，腳下帶著砂礫的土地在逐漸變窄，艾爾林的頭頂變得越來越矮。他沒跟她繼續搭話，顯然是擔心離家族樹還是太近了，會驚醒「他們」。

她一不留神，就發現家養小精靈一團烏黑的背影忽然消失了。伊狄沒有慌亂，環顧四周暗道的邊緣，身後一隻細弱的胳膊突然將她拽了進去，傳來艾爾林氣急敗壞的聲音，「你往哪兒看呢！」

這一聲伴著一個惡狠狠的解咒，她忽然能在黑暗中看到自己的手指了，手指邊還有一道門。原來密道右側還有一個暗門。

她被家養小精靈拉進門內，坡道里還有的一絲暗光，也隨著門縫被掩去了。徹底陷入黑暗。

她聽到附近傳來「啪嗒」一聲，身後有了一朵昏黃的橘光，逐漸從天花板擴散開去，直到明亮的光線充滿整個房間。

這真是一個古怪的房間。伊狄站在門后，還以為房間很狹小，可實際上面積雖小，上方的天花板高得嚇人，逼仄的三面牆上幾乎都蓋上了形狀不同的黑色絨布，下面似乎覆蓋著輪廓不一的大型物品。只有兩個邊角露出有繁複雕飾的木框，像是油畫或者照片的定製框架。房間沒有窗戶，採光全靠那一盞可以擴散的煤油燈形狀的橘色光源，映照著黃綠色的牆面，像個遠古儲物庫的慘淡裝潢。她身後門所在的那面牆更誇張，環繞著門的整面牆上密密麻麻地張貼滿了各種肖像，它們不像霍格沃茨或者莊園走廊上那些畫像那樣是可以活動的，而是和麻瓜的油畫很像，都是一幅幅靜止的人物。可說是像麻瓜的肖像，畫幅卻又都像郵票一樣小。他們黑峻峻的沒有生氣的視線紛紛投過來，讓人背脊發寒。

艾爾林就在她身後靠著門，她轉過身看著他有些暴躁的臉，竟隱隱鬆一口氣。

「這是什麼地方？」

「別亂碰，」家養小精靈事先警告她，「這也是我在莊園仔細巡查才發現的。剛才你一說有人從那邊過來，我就馬上想到了這裡。好在好像沒有驚動家族樹。但這也不是我們該久留的地方，你還聽得清嗎？等他們走遠了，我們就馬上出去。」

密室？伊狄背著手，饒有興味地走近牆壁，鼻尖剛一湊近，她就敏銳得察覺到家養小精靈涼涼的目光，頭也不回一下，懶洋洋地說，「別急，說不能碰，可沒說不能湊近了看。他們還沒走遠呢，待這裡閑著也是閑著。」

艾爾林也不審視她了，閉著眼聽了一會兒，還是什麼也沒聽見。實在忍不住好奇，「對了，你剛才到底是怎麼聽見的？就是我們的耳朵，一開始也什麼都聽不到。」

女孩仔細地端詳著壁畫，指尖摩挲著下巴，「這個嘛，天賦。」

「嘁……」

家養小精靈沒再留意，但細心的話，會發現伊狄的眼睫往下垂了垂，掩去裡面的情緒。

沒有所謂的天賦，只是經歷使然。不得不承認，被關在斯塔福德莊園地下室里暗無天日的日夜，還是教會了她很多東西。

最簡單的一件無非是從此變得耳聰目明。尤其是耳朵，黑暗中，一開始只是最輕微的下水道里的水流流向，老鼠細碎的磨牙，她能捕捉得一清二楚。時間久了，她開始能聽到更遠一些的聲音。平時這些聲音都像微塵浮在耳畔，朦朦朧朧聽不清楚，可為了解悶，她努力地去聽懂裡面的每一個詞，某一天，就忽然聽得像在身側鳴響的大鐘，一聲聲入耳，她每感到自己恢復了一絲對外界的一些覺知，就又有一絲新的希望。

不被逼瘋，一絲微薄的、逃出生天的希望。

回憶結束，伊狄的嘴角不易察覺地翹起一些，很快消泯。快到艾爾林完全察覺不到的速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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