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6章 爹,咱們別惹他,求你了!
焦芳府邸所在之處,那是朝廷三品以上的官員才有資格居住的地方。
焦芳在擔任通政使之前曾經做過正三品的詹事府詹事,加正二品的太子少保。
故此,他在先太子,也就是成治三十八年追封為德慧太子的老皇帝的嫡長子駕薨之後,因為沒有做到人臣的本分,被老皇帝貶謫到毫無實權的通政司擔任通政使。
但這也是正三品的高官,原來賞賜的府邸也沒有收回去。
焦府左鄰右舍都是高官府邸,左邊是太子太傅王恕家,右邊是太傅馬文升家,馬文升兩個兒子,老大還好一點,老二還曾經犯過事兒,今夜馬文升沒有去宮內赴宴,一家人算是在家裡過一個團圓年。
可王恕在家。
王恕的兒子王承裕也在,如今擔任著南京戶部侍郎的王承裕本身也是文學大家,其學問尊程、朱,自是理學範疇,而又以孔、顏為標準,這是求學和講學的態度。
應該說,王恕父子在當代士林的名望是極其高的,但與王恕不同,王承裕膽子頗小,他可以斥責權貴,卻不太能夠斥責衛央那樣的「權臣」,因為權貴軍事實力不怎麼樣,衛小郎可是手握數十萬大軍的那種,他是權臣里的異類。
焦芳家裡一聲喊,正在規規矩矩準備享用皇帝賜宴飯菜的王承裕心裡就是一震,起身慌忙去關閉大門,又命家僕等人遮蔽不必要開放的燈火,一面急匆匆又去通報王恕請他小心。
王恕正在後宅讀書,見長子慌慌張張進得門來,不由惱火道:「六十歲的人了,怎的還這麼不穩重?」
王承裕輕咳一聲,我才五十齣頭!
「何事驚慌?」王恕放下書端端正正坐好才喝問。
王承裕嘆道:「不知焦家怎的惹了那位的厭惡,年夜裡竟『登門拜訪』來了。」
「哪位?」王恕萬分不解。
王承裕支吾了半晌才艱難地答道:「便是衛央。」
「喲嚯!」王恕也愣了。
天不怕地不怕就怕那個魔頭打上門來。
他老人家活了九十多了,又曾位高權重。
故此,他沒什麼好怕的。
可唯獨面對那個魔頭他毫無辦法。
動不動帶著一千人登門要吃飯,還要吃的——不給就把你家米面糧油全給你帶走。
這怎麼跟他講理?
「他來做什麼?焦芳素來膽小怕事,又是個極其狡黠的兩面三刀的人,他怎會得罪如日中天的西軍?」王恕起身道,「走,須出去看看。」
王承裕大驚:「父親何必惹火上身?」
「你不懂!」王恕厲聲道,「焦芳縱然再不好那也是朝廷的三品大員,是朝廷的臉面,天子的臣子。」
說著話出了門,見院子里燈火黑暗,家僕們瑟瑟發抖,甚至有人縮在牆角下悄悄偷聽。
王恕又是惱火又是啞然失笑。
這些人怎麼就這麼幼稚,倘若那人果真要上門找茬,以他的武功造化,只怕果真是獨步天下,你等躲起來能有什麼用?
王恕喝道:「打開中門,點亮燈火,老夫且不怕,你們怕什麼?」
你怕啥?
看你的年齡,那魔頭也不是很願意搭理你啊。
可我們還小!
王承裕一看老頭鬚髮怒張,心知此刻不難忤逆,只好親自去打開了中門,又命僕從點亮燈火,一起站在院子里悄悄地聽動靜。
王恕也沒出聲,他很好奇衛央大年夜跑出來找焦芳這麼一個沒什麼用、更沒什麼實權的糟老頭幹什麼。
「父親,若是找茬,我們如何是好?」王承裕悄悄問。
王恕沉吟片刻才低聲道:「一切有老夫做主就是了,你切莫出聲,驚動此人只怕干係重大。」
怎的?
「陛下早有裁撤南京六部及五軍都督府的打算,將權力徹底放在京師,這本身是好的,那些貴勛們反對那是他們怕失去權勢。然而,此時西軍進京,內閣做法幼稚,你等當為朝廷,為天子留一線生機,一旦西軍在京師打起來,天子當有一個安全的退路。故此決不可讓此人因著你的由頭,開過年便力主裁撤南京六部。」王恕道。
王承裕吃驚匪淺,怎麼這裡頭還有這麼多道道兒?
「你那戶部侍郎,當得太對不住設立這個職位的先人了。」王恕嫌棄的訓斥,「做官不比做學問,處處要留心,不為自己想,那固然是君子作為。但若能留著有用之身,留下做事的機會,那才更是君子應該做的事情。聖人出於絕境尚且知道更要自強不息,何況你等不過是遇到了一個小小的小池塘,怎可如此荒廢大意?」王恕道。
王承裕忽的有些羨慕衛央。
聽說,在赤斤蒙古衛門外這廝將他老爹爹噴的急火攻心,那可不必管什麼忤逆不忤逆。
「從五歲就開始噴我,如今我都五十多歲了還噴我,有沒有天理?」王承裕思維渙散忖道。
不片刻的工夫,外頭遠遠有腳步聲來,有人道:「王守仁膽子也太小了,這裡黑燈瞎火,誰知道會藏匿什麼奸賊,居然不派人來巡邏,出了問題怎麼辦?」
竟是個女子的聲音。
王承裕低聲介紹道:「錦衣衛副千戶聶紫衣。」
「哼哼,隨了那膽大包天的土匪一樣的秦國公,這也不是個好女子。」王恕低聲罵道。
又聽得衛央吩咐道:「外有諸國密探四處挑撥,內有不法之徒蠢蠢欲動,此處居住的都是老臣,一旦有人被挾持乃至被刺殺,朝廷必然震動,到時候我軍與諸王一場大戰,耗費的是陛下的精神。片刻叫五城兵馬司在這裡安排兩處崗哨,不得少於五十人,廠衛請陛下下旨,叫這些府邸派人將府上人口做一次明確統計。」
「只怕不好,又要被人家說咱們監視人家。」聶紫衣哼道。
「為他們的小命著想,若是不服,被刺殺了不要怪別人。」衛央道。
王恕往前一步,老夫有一肚子話要噴你!
王承裕駭然道:「父親,年三十的,和氣,和氣。」
王恕順勢收住步伐:「那就暫且繞過他一次。」
王承裕暗笑,家僕們一起暗笑。
哪想王恕又說道:「年後大朝,老夫再噴這小子。」
王承裕雙膝一軟,要不我給你多磕幾個頭你就別惹那幫人了好嗎?
王恕哪裡管得著,考慮了一下,他打算主動去招惹那個誰都惹不起的魔頭。
今夜,要麼你打死我,要麼我被你打死……
好像哪裡不對勁?
「算了,總之要與這廝理論一番,西軍護駕到了京師還不返回汛地他意欲何為?」王恕心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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